這天下午,已是夢菥迴國的第4天,“迴家”終被提上了日程。其實也算不上日程,沈艾妍在這天下午直接將車開到穆家,還穿著整潔的職業套裝,掄起公文包就向辰洛砸去:“迴來,也不知道迴家!”


    辰洛很是無辜,憑什麽隻打他?


    夢菥望著二人打鬧,嘴角向上揚起。


    “你還笑!”沈艾妍一個眼神瞪過來,夢菥不笑了。


    自三月沈艾妍接管歐卿,轉眼已經近4個月過去了,沈艾妍變了很多,她紮著幹淨的馬尾,潮牌職業套裝,棄用了自己那拉風的紅跑車,改黑色的奧迪,沉穩了不少。看見這樣的她,很難再與那個畫著濃妝,踩著高蹺,披著皮草的嬌嬌女聯係到一起。


    迴豫園,歐豫並不在家,歐豫從西雅圖迴來後,小住了幾天就前往了h市,7月炎熱,但辰家古宅古木長青,卻是一個避暑聖地,在加上辰洛暫離公司,很多事情都落到了辰冶天和歐陽蘭身上,辰冶天現在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空中飛人了,無暇顧忌白素,歐豫借機陪陪老人也是好的。


    某日,歐豫和白素無意聊到了夢菥和辰洛的身上,竟是雙雙落下了淚。歐豫說:“我們冷家對不起夢菥,也對不起阿洛。”


    白素說:“都是執拗的孩子,我隻求他們都安好。”


    白素現在最擔心的是辰洛即將麵對的手術,待辰洛手術成功後,若隔在兩人間的“砂礫”還是藍布霖的話,白素想,即使是做壞人,也要幫阿洛除去“這粒沙”。


    容媽對於辰洛和夢菥一同迴來滿心歡喜,冷靜之後才迴過神來:“少爺,您的病呢?”


    辰洛等待的是一場大手術,換胃,捐贈講究機緣,希望渺茫,但所幸辰家早已經尋得捷徑。早在04年辰洛犯病補胃洞之後,白素就創辦了一個醫學研究機構,當時隻是想著幫助像辰洛一樣飽受胃病折磨的孩子,沒想到多年後,這個醫學所研究人造組織胃竟然成了辰洛的救命稻草。此研究前麵在一個羊身上試過,並且移植成功。此人體試驗培植已經進入尾聲,辰洛將會作為第一個受醫的人,同時也是第一個人體試驗。


    麵對老人,辰洛盡量簡單解釋,容媽雖然不太懂,但聽出來了一點,辰洛很快就有可以適合移植的胃,一顆心也放下了不少。


    7月12日,得知夢菥迴國,安佳茗帶著浩浩來訪。


    早前安氏因為思雨學院玻璃橋垮塌事件,被摩漫起訴,莫軒自殺遺書裏有交代此事是他所為,至此思雨從風口浪尖上下來,也撤銷了對安氏起訴。


    摩漫起訴安氏完全是棄車保帥,提前和安佳茗通過氣,她能理解,經過此事後,辰洛沒有虧待安氏,思雨和遊樂園項目均交給安氏,並且辰洛還動用了自己的關係為安氏提供了h市的一些資源。


    老實說,安佳茗現在很忙,能抽空來看夢菥,完全是受辰洛指示。


    夢菥喜歡孩子,因為安佳美的淵源,浩浩曾經跟她一起居住近一個月,更是看見過她母性的一麵。


    辰洛想多讓浩浩來串串門,應該是好事,這樣以後得知自己懷孕,她一定也會同他一樣舍不得拋棄ta,那是他們的孩子,他和夢菥共同的孩子,誰也不能傷害,包括夢菥~~~


    不覺快一年過去了,9個多月大的浩浩已經長了八顆牙齒,能吃小餅幹了,也開始在“咿呀”的急著想說話了,這天趴在夢菥肩頭,更是奶聲奶氣叫了一聲“媽”。


    安佳茗說:“還真是緣分,近來忙,都是我爸媽在看孩子,早就會叫姥姥了,卻從未聽過叫媽,今兒倒是第一次開口叫媽。”


    夢菥笑得歡喜。


    小美說這孩子認她當幹媽,這聲“媽”夢菥受得起。


    辰洛這次是真的歇手了,不管沈艾妍和柯凡每天如何的忙進忙出,他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每日像一個閑雲野鶴的仙人。對於辰洛來說,那段日子像是偷來的一樣,一杯清茶一份報紙,或坐在客廳,二樓陽台,又或是花園石凳。看似看報看書的男人,其實視線一直跟隨著另一個女子。黑發側邊素色長裙站在花盆前低頭打理枝葉的夢菥,戴著大圓框黑鏡盤腿坐在地上畫畫的夢菥,還有半晚在夕陽裏陪著狐狸玩鬧的夢菥。


    突然很羨慕那個叫做藍布霖的男人,過去十年,他能這樣陪在夢菥身邊。


    晚飯後散步,豫園灌木多,所以微風裏帶著淡淡的樹蠟香。


    夢菥將拍在手機裏的圖稿給辰洛看。“我對孩子不太了解,你覺得哪個好看?”


    辰洛接過手機,滑動圖片,認真的對比。“給浩浩的?”


    “周歲禮物,現在讓人著手去準備,應該來得及。這裏打算鑲玉。”夢菥指著圖紙一處空白講解道。


    “那就這個吧。”辰洛指的是一個生肖馬,前蹄踢得老高,一副蓄勢待發充滿生機的樣子,夢菥指的鑲玉的地方是馬蹄。


    “我也覺得這個可能更適合浩浩。”夢菥拿過手機還在想著哪裏改改,試圖做到完美。


    “夢菥。”


    “嗯?”


    “有沒有想過要個孩子?”


    “~~~”夢菥盯著屏幕,睫毛顫動了一下,辰洛明顯感覺到了,抬手摸她的頭。


    不過濕意來得快去的也快,夢菥抬頭眸光已恢複沉靜,她搖了搖頭。“孩子於我已是奢念,我隻盼大家安好,早前我曾與burrny有約,餘生我都會陪在他身邊,若他某天遇上了能結為連理之人,以後我就給他們帶孩子。”


    “那你呢?你不為自己想想嗎?”


    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那樣的語氣,是真的倦到極致的感覺。“且不說我這身子,就算真的可以生養,我也不願意再去觸碰愛情,阿洛,我累了。”


    對於夢菥來說,藍布霖愛上了自己似是走進了一個死胡同,且不說自己對他沒有兒女之情,即使有,他們之間隔著一個莫雪此生已是不可能,她隻盼望迴到最初,他們相互依靠相互陪伴。隻盼他哪天能看開,若娶妻生子,隻願孩子叫她一聲姑姑。她笑:“我隻盼望大家都好好的。”


    身側緊緊握緊的手心緩緩放開。辰洛如一條掉進冰窖的魚,掙紮幾下消耗了太多體力,隻會加速冷卻,從四肢百骸慢慢到心髒,一點一點,慢慢唿吸困難,直到停止唿吸——


    她說“孩子於我已是奢念”。


    她說“我隻盼大家安好”。


    她說“阿洛,我累了,不願再去觸碰愛情”。


    她的心裏裝了太多的人,卻慢慢掏空了自己。


    沈艾妍九點迴家,已是下早班了,客廳裏隻有夢菥,辰洛早早迴房睡下了。“會不會是不舒服?”畢竟辰洛現在是一家的重點保護對象,生著病,沈艾妍難免會往這方麵想。


    “容媽剛去看過,應該是午間沒有睡好。”夢菥心下明了,怕與晚間的談話有關。


    臥室裏一片漆黑,唯有明明滅滅的火光在黑暗裏閃爍,帶著晦暗的情緒,像是等待被人安放救贖。


    男子孤獨的站在窗前,不住的抬手抽煙吐氣,他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無法唿吸,可是明明煙圈隨著氣息在他口腔裏進進出出。


    給不了,他什麽都給不了!他想告訴她,不要那麽絕望,她已然有了孩子,可是他不敢告訴她,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敢保證,這個孩子是否是健康的。


    打破這份平靜之後呢?


    連他自己有沒有未來都不能確定,他又能給她什麽呢?


    室內飄散著濃烈的煙味,吸得太過用力,一口氣嗆得咳了起來,這一咳,似是把肺都咳出來一樣,口腔腥氣彌漫,手指撚過嘴角,借著窗外燈光,手指上那鮮豔的紅色格外的魅惑。


    玻璃窗上倒影著男子俊美的輪廓,這一刻,他笑了,笑得悲憐絕望。


    16日開始,柯凡開始頻繁出入豫園,公司應該是出了大事,辰洛每日在家指揮,偶爾也會去一趟公司。


    夢菥在家也不會閑著,偶爾去看看冰靈,浩浩偶爾來做客,畫圖改稿,有時還去霸占秋頌的工作室,每天忙碌而充實。


    20日,柯凡派人來拿辰洛早上落下的文件,夢菥幫忙尋找時,在抽屜最低下發現了一個密封袋。本來文件用密封袋歸類,沒什麽奇怪,怪就怪在,袋子上寫著她的名字:kina收!


    這天上午,冷家多媒體放映室裏,隨著光盤機轉動,室內響起了男女重度喘息的聲音,時而還有呻吟,可不要以為是什麽私藏的島國片,因為畫麵裏的主角正是她和辰洛。


    隻怪剪輯此碟的人太厲害,堪比大片。


    先是如此香豔的畫麵吸引眼球,接著是夢菥在美國同ben的對話:“我是莫雪。kina隻是為了掩飾身份而已。”


    畫麵再切,是辰洛摟著她同ben幹杯的畫麵。


    接著又迴到床上,再然後是她站在舞台上,一襲紅裙將身材勾勒的玲瓏有致,她自信的對著眾人開口:“大家好,我是kina。”


    最後的那些畫麵,雖然是同一張臉,卻不是夢菥本人。


    莫雪在暗室裏受訓的錄像,那般冷血的眼神,殺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莫雪穿著黑色禮服冷冷的站在莫家合影裏,還有各種前有莫雪名字的“秘密合約”。


    短片雖短,可是引導的思想明確,相信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覺得,有個叫莫雪的黑幫女子,以珠寶設計師做身份掩飾,接近了辰洛,並且托他下水。此片一經流出,毀的不止是夢菥,bl,還有辰洛。此事不好澄清,若是稍有不當,還會連累冷氏歐卿,和摩漫。


    夢菥跌坐在地上,淚眼朦朧的看著畫麵裏傳來更為熟悉的聲音。“我隻說一遍,把人交給我,再談合作。”


    那般清冽冷漠的聲音,除了藍布霖還能是誰?


    跌跌撞撞的起身,夢菥衝到了樓下的茶幾上,翻找出昨天看過的報紙。


    社會版麵:國際上麵,國外正有一批特製毒品流進中國市場,主要通道可能是在香港,目前國際方麵聯合香港及內地,正積極調查此事。


    特別關注此事,隻是夢菥好歹參與過此事,擔心事件的發展,也擔心雷梭的安全,卻不想,那個國內的毒瘤口竟是他!


    怎麽能是他!


    下午,辰洛迴家,卻不見夢菥。容媽說,夢菥午飯前就出門了。


    辰洛記掛夢菥午飯有沒有好好吃,是否有吐,晚飯是否迴來。


    行動已經快過思想,已經播出了電話,此電話不是打給夢菥,藍布霖尚且給她自由,他也不可能限製她。電話是打給他暗中安排的保鏢的,自知道藍布霖被麻煩事纏身那天開始,就暗中安排了這些保鏢,一共4名,皆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但是一個個電話撥打下來竟是都無人接聽,辰洛當下心跳就漏了一拍,撥打夢菥電話,卻是關機狀態!


    半個小時候後,辰洛找到了那4名保鏢,被綁好了手腳關在一輛小車裏,考慮很周到,怕他們熱,車子停在河邊的一處樹蔭下。


    此時,夢菥已經到達香港,張毅同行。


    張毅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見夢菥臉色不太好,猜想或許是夢菥要來找boss,辰洛不許,生氣了也是有可能的。


    夢菥午飯未吃,張毅買來了熱飲和麵包。夢菥在打電話,屏幕上是一串英文burrny,卻是一直無人接聽。


    食物夢菥沒吃,因為藍布霖不接電話似是焦慮又似生氣了,一轉身剛好將張毅手中的食物撞到了地上。


    “我再去買。”


    “罷了!”香港應該剛下了一場雨,地麵潮濕,空氣中有塵土的味道。本應該是夢菥喜歡的天氣,但張毅看到的夢菥,隻有煩躁。不一會兒電話響起,夢菥拿出來看了眼,又麵無表情的放進包裏,任由它慢慢變得安靜。


    香港夢菥並不陌生,這裏她有自己的工作室nbur集團同樣有分部。分部老總是人精,雖未與夢菥見過麵,但去年關於bl設計師的桃色新聞他有看過,老實說那時他也不知道自家老板藍布霖張什麽樣,但兩人身後的文秘書他認識。再說,分部老總可以不認識藍布霖和夢菥,nbur旗下產業都認識一個東西,夢菥手腕上的白玉腕表。


    公司高層職員都知道,見此表,如nbur大boss,很多人沒有見過藍布霖,以前有人甚至認為夢菥就nbur的幕後老板的。


    夢菥找張總,目的很簡單,她要香港地區的所有子公司名冊。


    晚上7點,香港日落較晚,此刻天邊還有紅霞,bob娛樂酒吧大門被人推開。“不好意思,還沒有開始營業哦,我先給您安排個房間稍等等哦。”吧台服務員擦著酒杯,頭也不抬的招唿客人。


    “把你們經理叫出來。”偏冷的女子聲音,服務員抬頭,是一個五官精致眉眼淡漠的女人。


    經理被叫出來的時候,夢菥已經自顧自的倒了杯酒喝上了,本想著是哪家不好惹的千金或者少婦來找茬,走進看到夢菥拿杯的手時,頓時理了理衣服,恭敬的站到夢菥身後。“小姐。”


    夢菥瞥了他一眼,轉動著手裏的酒杯。“把最上乘的藥拿出來。”


    經理先是一驚,看了夢菥一眼,接著低頭不動。“不~不不明白小姐說說的什麽。”


    “放肆!”“砰”的一聲,酒杯被重重拍在吧台上當即四分五裂,嚇得眾人哆嗦。夢菥厲聲道:“全部拿出來!”


    ——


    五六家跑下來已經是9點半了,張毅提著整整半箱子“貨”小心的走在夢菥後麵,怕遇上警察,又不敢問夢菥他們要去哪兒。今晚的夢菥戾氣很重,有兩家店負責人打太極,遲了一下,夢菥甩手就是一個耳刮子了,如此作風倒是像極了藍布霖。


    此刻夢菥右手通紅,連他看著都覺得疼。


    東區海岸,夢菥從張毅手中接過了箱子,迎著海風向海水走去,潮濕的礁石上,夢菥打開那一包包的白色透明袋子,將那些或粉末或顆粒的“貨”悉數倒進了海裏。


    張毅遠遠看著,一麵肝疼,這得是多少錢啊!又止不住內心感慨激動,這是一個多麽壯闊的舉止啊,這世上也隻有kina能做出這樣的事了,也隻有她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電話響起的時候,夢菥手裏拿著最後一個透明袋子。“怎麽?肯接我電話了?”


    冰冷的語調,滿滿的嘲諷。


    “胡鬧!”電話對麵的男人,似乎真的氣到了,素來冷漫的聲音裏多了一絲氣急敗壞。


    “我胡鬧?”夢菥雙眼猩紅,她咆哮道。“甘於受人擺布的你,才是胡鬧!你知道這些東西會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嗎?!你知道他們正在想法將你套出來嗎?!burrny,我們收手吧,我們去一個小國,過平淡的日子?”


    夢菥哭得激動,站在海邊搖搖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墜下去了一樣。


    電話那頭的藍布霖似是歎了口氣,語氣溫軟了不少。“kian,我們先不談這個,你趕快離開香港。”


    夢菥抽了口氣。“不,我不離開,我就等著,看他們是何方神聖,我等著”


    “他們”二字還未說完,夢菥手中的手機已被人奪走。


    “放心,人,我帶走了。”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隨後“噗通”一聲,手機被丟進了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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