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工聽完,大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焦慮。


    江月很快就到了,但她並沒有上前出風頭,而是拿起筆在本子上寫著什麽。


    這時候的水稻收割機並不是後世意義上的聯合收割機,現在的收割機準確來說大多數是用於收小麥,隻能勉強用於收水稻。


    比如說以四平產的東風-4形自走式和桂林產的桂林-2配套式全喂人聯合收割機為主。九十年代初,各種類型的收割機才如雨後的春筍冒出來,形成多極化的局麵。


    黃工把袖子往上一擼,從軍綠色大包裏拿出扳手、六角板手等工具,麻溜地鑽進收割機底下。


    好一會兒,黃工才頂著一臉機油爬出來,“這個有點難度,因為它是用來收小麥的,所以才會出現問題,我盡力把它修好。”


    廠長欣喜若狂,握住黃工的手,連連說道,“那真是太感謝您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您有什麽要求盡管說!”


    公社領導站著看了好一會兒,大概了解事情經過,轉過頭問旁邊的江月,“小江,你有什麽看法嗎?”


    江月把本子合上,笑而不語。


    領導見狀,哈哈一笑,心裏更是堅定自己的想法。


    領導作為東道主,邀請黃工、機械廠一群人去飯店吃飯,也順帶叫上了江月。


    飯桌上,江月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往機械上聊,機械廠廠長一聽,還是自己的老本行,高興地跟江月聊起天來。


    聊得時間越長,廠長心裏對江月的佩服就加重一分,恨不得和江月稱兄道弟,一起暢聊跟機械有關的知識。


    就連黃工也對江月稱讚不已。


    飯飽喝足後,江月就找借口告辭了,隻是她並不知道自己漏了個東西。


    直到走出廠門,大隊長才恍過神來,他今天不隻見到了公社領導,還和一群平日見不到的人在同一張桌上吃飯。


    如今一想起來,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而這一切,都是江月帶給他的。


    大隊長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江月,意味深長地說,“小江,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紅旗大隊會因為你而感到光榮。”


    而另一邊。


    機械廠廠長對公社領導說,“你哪找來的一個人才,我好久都沒聊得那麽痛快了。”


    領導給了他一個“你猜”的眼神,他帶江月過來是有目的,想看看她能不能給他帶來更大的驚喜。事實證明,他做對了。


    一位職工在經過這張圓桌時看到地上有個東西,好奇地撿了起來,翻開一看,臉色卻變了,拿起本子就往外跑。


    *


    江月才剛走到村口,就看到往日都去上工的村民此時正圍在一起。


    江月看了一眼,並不感興趣,欲抬腿邁開,卻被人喊住了。


    “諾,那個就是江月。”大嬸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喊道。


    “江月,有人找你。”


    江月迴頭,定睛一看,發現是公社領導身邊的秘書。


    難道是辦廠的事出了什麽紕漏?


    “請問你過來是……”


    “江月同誌,你先上車,我邊開邊跟你解釋,時間來不及了!”小夥子直接開了發動機。


    江月見對方那麽著急,也顧不上磨嘰了,跟著坐了進去,讓在場的嬸子幫忙給陳盼翠和大隊長說一聲。


    “呦嗬,江知青這是從哪認識的人?”一位嬸子臉上帶了八卦。


    “剛剛那個大黑塊就是傳說中的汽車嗎?我竟然沒有上去摸。”


    “得嘞,別看戲了,快去上工吧!”


    被她們議論的江月此時正眉心緊蹙,她聽完秘書的話,總結道,“所以是有人撿了我的本子去跟廠長邀功了?”


    “那可不?機械廠廠長今早就讓我們領導過去,說是他廠裏職工提出了個新構思,得到了黃工的讚揚。”


    “領導過去一瞧,覺得那個構思有點眼熟,又看到職工手裏的本子,這才感到了懷疑,忙讓我開車帶你過來。”


    “還叮囑我開快點,萬一那東西真的是你的那可就壞了,白白給他人做了嫁衣。”


    一說起這個秘書就替江月感到生氣,自己想出的東西被別人搶走,那人還可能得到賞識。要是換成他,他估計能慪死。


    秘書這樣一想,偷偷瞥了一眼後視鏡。


    主人公隻有在聽到時蹙了下眉,之後便恢複平靜,雙手放於膝上,目光直視前方,仿佛被人冒認的功勞不是她似的。


    秘書又轉開視線,他還真是太監急,難怪江月能有魄力跟領導提出辦廠。


    江月一下車,就被站在旁邊等著公社領導拉了過去,壓低聲線,“剛過來時,他都跟你說了吧?”


    江月點頭,“說了。”


    “你放心,該是你的東西我不會讓別人搶走的。”領導說道,比起偷東西的賊,他還是更喜歡跟坦蕩的江月打交道。


    “那我就先謝過你了。”江月也不客氣,應下他的好意。


    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這事要是換成別人,可能會以此為要挾偷子幫他做事,也可能是漠不作視,像公社領導這種特意讓秘書開車去隊裏找她,還揚言幫她找迴來的人很少。


    給予和接受都是一份饋贈,既需要謙遜,也需要勇氣。


    所以江月打心裏感謝他。


    領導唿了一口氣,帶江月進去。


    可能是他們來的時間湊巧,那位撿了江月本子的職工正站在桌子前,身後是一副放大版的機械圖。


    這圖要是換成別人,可能會看不懂,可這人偏偏是江月親手畫出來的。


    這就很有意思了。


    江月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下,饒有興趣地看著台上。


    台上的陳大才早就看到江月出現,手心沁出薄汗,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不要怕,不會有事的,如今本子在你手裏,本子上又沒有任何標誌,隻要你死咬本子是你的就行了。


    現場又沒有人看到你撿到本子,別怕。


    陳大才心裏這樣一想,焦慮、害怕等多種情緒竟平複下來,繼續談著自己對收割機的看法,未了,還挑釁地看了江月一眼。


    坐在江月旁邊的秘書也看到了這一幕,被氣得不行,還是江月勸住他。


    “你難道就不生氣?讓他在那狐假虎威?”


    “我自己的東西,誰也別想拿走!”


    短短一句話,卻帶著無盡的霸氣!


    秘書這才按捺住怒火,依他對江月的了解,對方肯定留了後手。


    江月麵前落下一道陰影,她抬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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