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腥臭濕爛的汙泥上,屈辱的感覺掃遍了整個身體。


    過了好久我才能勉強站起來,整個右側變了形一樣疼痛。


    這是……地下渠?


    我借著僅有的光亮抬頭看了看,他們居然把我扔下了汙水井?


    四周都是發黑發亮的汙泥,散發著久不見天日的腐爛的味道,我一瘸一拐地順著兩側的過道往前慢慢走去,四周隻有淒冷的嘀嗒水聲,偶爾會從後方傳來悉悉窣窣的蠕動,讓人有些後背發涼。


    啪哧。啪哧。


    四周的汙泥變得越來越厚,我踩上去都能夠陷下一個不深不淺的腳印,裏麵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蟲躥來躥去,我忍不住把一天吃下去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咚……咚……咚……


    突然,有節奏的聲音從不遠處微暗的角落傳來。


    經過拐角之後,是一條筆直的水道,衝刷著汙泥向下方更深的地方流去,隨後又分散成多條細流,通向四方。


    在水道的一側,我看見一個披著麻衣的老人,弓著身子,手上正晃蕩著一個髒兮兮的撥浪鼓。


    咚……咚……咚……


    是流浪漢嗎……


    我的心提了起來,雖然聽過不少流浪漢睡在下水道或是橋墩下的新聞,但是這個地方這麽潮濕……惡心,不會生病嗎。


    咚……咚……咚……


    我小心地挪步上前,發現居然是個老太太。一頭稀疏的白發早已發黃打結,上麵還有一團團黑色的汙垢,她的身前居然鋪著一塊不大不小的防水布,上麵擺滿了琳琅各類的玩具,有些早已破碎不堪。


    這……這老太太是在賣東西嗎?我大膽地猜想。可是,有誰會來這裏買東西呢。


    我心裏一點點打消了向她問路的想法,這一幕在我看來著實太過詭異。


    老太太一直低著頭,陰惻惻地看不清臉,左手無力的耷拉著,右手有節奏地晃蕩著撥浪鼓。


    咚……咚……咚……


    咚……咚……咚……


    老太太的小攤幾乎占據了整條道路,如果我不想踩進那無法估計深淺,上麵還漂浮著不知多厚的黑色油汙和糞便,鋪滿一層白花花的小蟲子的水道裏,就得從那防水布前僅有的一尺多寬度的縫隙中穿過。


    最好的辦法是讓老太太讓一讓,當然,如果我嫌命長的話。


    我小心翼翼地踱步,餘光時不時地瞟到老太太身上,她依舊旁若無人地搖動著那發黃的波浪鼓。


    咚……咚……咚……


    我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裏,加快腳步小心翼翼地從防水布前方挪過,後腳跟卻不小心碰到了一個陶瓷小人。


    不幸的是,小人頭應聲而斷,啪嗒……啪嗒……滾落到地上。


    鼓聲嘎然而止。


    我渾身都冒起了虛汗,忙道:對不起啊老婆婆,這個…….我不是故意的,我賠……這個小人我買了,多少……多少錢?


    “你……要買?”


    “對。多少錢啊。”我疏了一口氣,擦了擦滿是結塊汙泥的手準備掏錢。


    “六……萬……”


    “什麽?”我驚掉了下巴,呆住不動了。


    一陣潮濕的陰風刮過,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買不起……就別買了……”老婆婆幽幽開口,結滿老繭的左手突然動了,嚇得我後退一步,差點摔進水道裏。


    她有些吃力地撿起小人頭,輕輕放在了小人脖子上。


    啪嗒……一鬆手,小人頭又再次摔了下來,裂開了一條縫。


    “你的朋友,還在那邊等你,嗬......嗬……嗬。”老婆婆陰森地笑了起來,笑聲像極了卡殼的老舊收音機。


    “那邊……”我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一小步一小步往後退。


    噗通。


    我聽到有什麽東西落水的聲音。緊接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涉水而過,由遠及近。


    唰唰……唰唰…...


    到了轉彎口,那個東西停了下來。在黑暗中,露出一個模糊的輪廓,看樣子似乎是一個人。


    “你是誰?”我深吸一口氣,大聲質問道,聲音迴蕩在下水道裏,壓抑的感覺讓人極為不舒服。


    我一點一點朝著外側探出身子,讓光線盡可能的覆蓋在視線所及的前方。


    ……


    “啊……”我失聲叫到,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雙腳打滑拚命像後退去,驚恐地看著轉角那個重新迴到黑暗中的輪廓。


    怪物……


    退到一半,我忽然想起了什麽,渾身僵硬起來,駭人的感覺讓我四肢發麻。


    老太太,不見了。


    我的屁股正坐在之前擺放東西的那塊防水布上,可是防水布上的東西,和那個老太太,全都不見了,隻留下一個裂開了一條縫的小人頭!


    鬼啊!我慘叫起來,驚慌地爬起身就要往後跑,一腳又踩到了防水布上,臉朝下摔了出去。


    正在這時,我清楚地感覺到身後的輪廓開始動了,我的心一下就跌落到穀底。


    沒辦法了嗎……注定要這樣嗎……我雙手撐地,趴在爛泥堆上有些絕望。剛才那一踉蹌,我的小腿抽筋,已經跑不了了。


    “為什麽。為什麽啊?”


    我咬牙爬了起來,麵對著一步一步走過來的黑影。


    “為什麽你們都要這樣對我!我什麽都沒有做,最好的朋友卻都要因為我而死去,我眼睜睜地看著,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吼到。


    下水道的迴聲震地我耳膜發痛。我雙眼通紅,眼淚順著眼角不斷地淌落。


    “你來啊,我不怕你!妹妹因為我,一輩子都毀掉了,而我卻連幫她報仇都做不到,還要一次一次地被仇人羞辱。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呃……唿。”黑影似乎頓了一下,發出沙啞粗糙的聲音。他晃了晃並不高大的身體,逐漸走到我麵前。


    我這才看清楚他的全貌。


    他是一個人,可是四肢幾乎就隻剩下一些殘破的碎肉,胡亂地黏連在一起。


    尖銳的肋骨穿破了胸膛,半掛在外麵。紫紅色的組織遍布全身,腹部鼓脹著拳頭大的腐爛膿包。


    一條條發黑的血管異樣地凸起,時不時會詭異地蠕動。隱約可見眼眶下麵層層疊疊的條狀蟲子,正在啃食著身體上的腐肉。


    他一條腿的膝蓋已經不見了,需要用手抓著才能保持站立,整個人就那麽佝僂著,而他竟然隻有,三個腳趾!


    “不……不會吧。”我的氣勢一下子減了一半,突然想起了手機上的照片,自己跟著宋子銘的姐姐來的這條街,和照片裏的幾乎一模一樣。


    “你…….你是薛洋?”


    我努力迴想著照片裏的細節,最終難以置信地說。


    薛洋,就是第三張照片的主人。雖然照片裏並沒有他的人,但看起來,他像是那一群惡狗瘋狂的源泉。我曾經看到過照片裏惡狗叼著的指骨,對其中一根記憶深刻。那是人的腳拇指,而薛洋,恰恰缺了那麽一根!與此同時……他也是後來把施工工人嚇暈的……屍體。


    “吼唔……”薛洋的喉嚨發出難以理解的唿嚕聲,裸露在外的眼球已經破碎幹癟,直勾勾對著我。


    他的身體晃晃悠悠,一步一步走向我,關節和地麵觸碰發出哢哢的響聲。


    “報……仇。”他含糊不清地擠出兩個字,微微張開的下顎卻因此淌下了大量紫色酸腐的粘稠液體,順著他風幹如枯柴般的身體往下蔓延,留下了一道道焦黑的痕跡。


    說話對於薛洋來說極端的艱難和痛苦,以至於在剩下的時間裏他再也難以開口哪怕再說一個字。


    這樣一具身體對於薛洋的靈魂是一種極大的折磨,如果他還有的話。我能感受到薛洋盡可能地小心而緩慢,為了避免我的害怕,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在僵硬的軀體上努力地善意和溫柔。


    忽然,他又渾身微微顫抖起來,向後退了一點,左手向前抓住了正伸向我的右手,腿骨因為失去支撐而向一邊歪倒,整個人也趴在了地上。


    我的心狂跳不止,想離開,又想上去扶他,伸出手,卻發現無從下手。


    薛洋的身體在地上詭異的彎折,像是要散架一樣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整根骨頭幾乎扭曲到極限。他就像一塊積木,撿迴了自己的腿骨後,重新用手卡在缺失的膝蓋處,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扶著牆的右手幾乎嵌進牆裏,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指印。


    “薛洋,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咽了一口唾沫,極度緊張起來。


    手術台上不見的許璐璐,屍體變成灰燼的馮宇成,車禍少掉的傷員,行為怪異的王石……一開始我以為,五個被我拍過照片的好友,因為照片的刪除,都跟著消失了。


    可是現在發生的事情一再顛覆了我的判斷。我發現他們仍然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以另外一種方式。


    薛洋就那麽直勾勾地看著我,或者說,就那麽用那已經癟掉的眼球直勾勾地對著我。良久,我似乎聽到一聲悲涼的歎息。


    我心裏暗下決心,一定要盡我所能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過在此之前。


    我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我也不知道是怎麽樣冒出的這樣一個瘋狂的想法,或許是因為我覺得薛洋對我地態度依舊是友好的,又或者,是親眼看到薛洋居然捏碎了水泥牆。


    咯咯咯咯咯……似乎是滿意於我的心聲,耳邊的笑聲肆意而狂妄。


    “薛洋,我想要你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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