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道所謂的麻煩,是張承誌得知真相之後的崩潰。


    他一心想要一個繼承家業的兒子,為此不惜聽從祭司的話,拚了命也要下地宮去幫祭司找東西,更在了解了地宮危險程度的前提下,還對兩個盒子念念不忘,一心想要用寶貝換兒子。


    也算其情可憫。


    隻是如今兩個盒子中的藥丸被高老道用來孵化了番天蜈蚣,一團金絲被我用在了水妖的身上,那水妖被金絲捆住之後便潛入水中,再也沒了蹤影,連帶著金絲也下落不明了。


    兩樣東西現在全都竹籃打水一場空,要是張承誌醒來知道了,怕是會瘋掉。


    我們幾個心裏難免忐忑,可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寄希望於他自己的精神足夠強大,可以幫他扛過這種堪稱巨大的打擊。


    可是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再次醒來的張承誌卻沒有再提這件事,他隻是要了吃的喝的,別的一句話都沒有說,接下來的一連幾天都是如此,最多也隻是因為他需要養身體不能挪動,所以讓賈山去縣城幫忙給家裏報了平安,又讓家裏派人去把停在山東墳的小汽車開了迴去。


    做完這些之後,他就始終保持了沉默。


    我們幾個連睡了好幾天,才總算緩過勁兒來,幸好家裏屋子還算夠多,睡下七八個人也沒問題,倒是沒有誰覺得擁擠。


    隻是我中途睡醒了出去溜達一圈的時候,總有一種錯覺,好像身後有人在盯著我。


    可等我真的迴過頭去想看看到底是誰的時候,身後卻往往空無一人,隻有三兩微風,吹花落葉,掃去了所有痕跡。


    這事兒在我心裏存了幾天,這天趁著高老道帶著賈山胖丫去趕集,我趕緊跟我爹說了這事兒,表示雖然看上去像是我個人的疑神疑鬼,但是自從經曆了這麽多匪夷所思的事兒之後,我可不敢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就是個蜘蛛從我腳麵子上爬過去,我都得琢磨琢磨是不是兆頭不好了。


    我爹想了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他給自己絞了個熱毛巾擦了把臉,沉吟一番道;“咱們這一片最近可沒聽說有啥特別的事兒啊,連個偷雞摸狗的都沒有,咋會有人盯著你呢?”


    我搖搖頭,“這可不是盯著我的事兒,爹你想啊,我出門去的時間可都不是固定的,這家夥每次都能跟上我,說明要麽他就在咱家旁邊,能隨時聽到咱家的動靜,要麽他就根本是隨時都在盯著咱家,那可絕不會是巧合碰上的。”


    我爹對我的話深以為然,但是他自己還是皺眉思索一番,才道:“你這麽一說,我倒真想起來,胖丫家可始終沒人,這幾天她也一直沒迴去看看,會不會是家裏進人了?你出去遛彎兒也都是在咱家胡同裏來迴溜達,備不住有人在她家院裏,所以你才迴頭沒看見人影的?”


    胖丫在我家休息了一夜之後,因為怕睹物思人,所以始終沒敢迴自己家去,隻窩在我家裏,偶爾她也會在院子裏看著自己家的屋頂出神,不過很快就會緩過來,繼續跟我們有說有笑,好像剛才啥都沒發生似地。


    我們都覺得她就是怕一直看自己家,會想起她奶奶,所以也不揭穿。


    我爹的話讓我眉頭一跳,如果胖丫家進了賊,這賊又已經住了好幾天,那我們可不能坐視不理,當即我就開口道;“不行,咱們得去瞅瞅,不然被偷了可不得了,真丟了啥重要玩意兒,胖丫還不得哭死啊。”


    我爹不等我說完,已經一臉嚴肅地起身從牆角拿了一支燒火用的樹條''子,轉身出了屋,我一瞧,趕緊跟上,我倆一前一後到了我家和胖丫家中間的牆根底下,我爹仰頭朝牆上望了望,一時沒有說話。


    我生怕打草驚蛇,就也沒吱聲,隻是眼珠子左右一瞟,看見了旁邊屋簷下架著的梯子,看上去應該是我爹前幾天收拾屋頂的時候擺在那,但是一直沒有收迴去,我心中一動幾步過去,把這梯子拖到牆根底下,打算攛掇我爹翻過去看看。


    我爹整個過程裏都冷眼瞧著我,等我搭好,他忍不住嘴角勾了勾,朝我做了個口型。


    我還沒等琢磨過來這口型是啥意思,我爹已經伸手往牆上一扳,整個人像個輕飄飄的燕子,縱身一躍,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圓弧線,等我緩過神來,他已經穩穩地站在了牆頭上。


    我眼珠子都瞪圓了。


    從小到大,我爹在我麵前都是個話不多說的獸醫,隻知道埋頭給牲口治病,我還是第一次看他露出這樣的身手,這哪像是獸醫啊,說是個武林高手也毫不為過。


    我不禁心裏恍然:難怪高老道有時候對我爹說話都透著幾分客氣,敢情是我爹深藏不露,骨子裏大小也是個高手。


    我正走神,一顆小石子“啪”地一聲砸在了我的腳麵上,砸得我“嘶”了一聲,下意識地抬頭往上看,正和我爹看了個正著。


    這迴他的口型我看懂了,說的是:發啥呆,趕緊上來。


    我趕緊收攝心神,想了想又不禁氣結——我爹能瀟灑飛上牆頭,身為他唯一的兒子,我居然還得爬梯子才能上去,這差距,說出去誰信啊!


    我認命地歎了一口氣,搖頭晃腦地爬上梯子,就趴在牆頭露出個腦袋往胖丫家院子裏張望。


    胖丫家自從李奶奶葬禮之後就關門落鎖,始終沒有開啟,如今院子裏透著幾分蕭條:本來開春時候家家戶戶都要在院子裏種花種菜,到此刻怎麽也得個瓜果飄香,可她家開春就沒搭理,現在院子裏的幾壟菜地荒蕪蕭條,雜草長得幾尺高,各種小黃花小白花開得囂張跋扈,被風一吹,不斷搖擺,好像趁人不備在狂歡似地。


    幾隻麻雀被我和我爹的影子嚇了一跳,突地一下從院子裏飛竄到了牆外的柿子樹上,隱藏進茂密的樹葉裏,喳喳叫個不停。


    我的眼珠子卻死死盯住了胖丫家東屋的窗戶,怎麽也挪不開。


    東屋的炕上,隱約好像睡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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