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傳出的聲音,不但嚇了趙誠等人一跳,也將相隔隻有一張茶桌的程斌嚇得一個激靈。


    他愕然的抬頭,麵前的青年人麵色漲紅。


    “程總,萬萬不可,價格絕對不能漲,您要是覺得高了,我們還可以給您再降點。”


    程斌微微皺眉,不明白眼前的林俊峰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但是處於職業習慣,他再次確認道:“你確定?”


    “很確定。”


    林俊峰重重點頭,態度沒有任何遲疑。


    程斌眉頭皺的更深了。


    這種東西,生產工藝基本是一致的,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其成本完全取決於原材料的價格浮動情況。在目前的市場條件下,原材料的價格基本是透明的,如果降價百分之二十,意味著根本沒有任何利潤空間,甚至還會虧本。


    所以……王爍那小子還有其他的謀算?


    那麽,如果虧本出售原材料,最大的受益者是誰呢?


    當然是使用原材料的消費企業,也就是自己,但自己獲利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似乎沒有什麽好處,他們更可能在供應自己的過程中因為連續虧損問題而直接麵臨倒閉。


    王爍會這麽傻嗎?


    程斌跟王爍接觸的不多,但他感覺王爍應該沒這麽蠢。


    所以是自己思考的方向不對?


    應該找出他們虧損原材料而遭受的最大受害者?


    可這個受害者在他看來,怎麽看怎麽都是次空間科技公司自己,還是那句話,他們會在這個過程中產生巨量虧損,從而直接倒閉。


    到底是什麽東西,值得他們用虧損來換。


    猛然間,程斌微微一震,他猛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自己剛剛的假設都是次空間科技必定會倒閉,那麽,如果次空間科技不會倒閉呢?


    如果次空間科技獲得了前沿科技的持續注血,或者收到了自己的資助,在這個過程中不會倒閉呢?


    那麽,當這個行為持續一段時間以後,最大的受損者會是誰?


    程斌沉著臉,大腦飛速轉動。


    絕不可能是自己。


    甚至因為利潤空間擴大的緣故,自己會主動犧牲一部分即得利潤進行降價,這幾乎是他必然的選擇。


    從自己的層麵看,自己的利潤率並沒有變化,該掙多少還是掙多少。但從整個市場看,這無疑是一顆巨大的炸彈。


    價格炸彈!


    高分子量聚乙烯及其製品是對原材料價格極其敏感的領域,而他們所處位置幾乎是產業鏈上遊頂端,這裏一旦產生波動,將直接通過整個產業鏈傳播到下遊,最後形成無比巨大的擾動漣漪,無可避免。


    這樣的情況下,下遊廠商該怎麽選擇?


    當然是選擇價格較低的產品!


    而造成的結果,是自己廠裏的產品市場份額不斷擴大,擠壓其他廠商的生存空間。


    那麽,誰最受傷?


    當然是那些產品力較低,技術水平不高,成本壓不下來的廠商,這毋庸置疑。


    當這些小廠商改行的改行,歸順的歸順,最終剩下的那一位,就是這場較量的最終目標。


    這個廠商應該是……鴻飛機械加工廠!


    程斌的腦海裏冒出了這麽一個名字。


    “你們要針對鴻飛?”


    程斌目光銳利,直射林俊峰。


    林俊峰心中一凜,不由有些愕然。


    這……這麽神的嗎?自己隻是說了個要降價,眼前這位就連自己要幹什麽都猜出來了?這才幾秒鍾?


    “為什麽?”


    程斌問道,這一刻他表現出來的架勢和之前判若兩人,林俊峰隻感覺一座高山猛然拔起,心理壓力猛增。


    “是。”


    林俊峰勉強平複心情,沉聲迴答道。


    這不能撒謊,也沒有撒謊的必要。


    “為什麽?”


    程斌繼續問,聲音仍然低沉。


    “不為什麽。”


    林俊峰抬頭直視程斌:“不這樣做,我們廠就沒辦法生存下去。”


    氣勢全消。


    程斌坐在位置上,臉色平靜,看著林俊峰,不知道在想什麽。


    半晌,他突然道:“你不是王爍派來的。”


    林俊峰再次一愣,隨即苦笑:“是,是我自己來的,但王總確實是我們的大股東,前沿科技也是我們的母公司。”


    “我信。”


    程斌輕輕點頭,說道:“你們想怎麽做?這樣大幅度的降價,即便有王爍撐腰,你們也撐不了多久。”


    沒有企業可以承受數以十億計的虧損,即便前沿科技發展的再快,也不可能在毫無利潤的項目上砸錢。


    更何況,等到次空間科技的產品真的走出去,隨著出貨量的增加,虧損的缺口隻會越來越大,最終大到無法彌補。


    林俊峰目光微微閃爍,剛剛程斌的表現讓他有些心有餘悸,看著很普通的一人,發起威來竟然如此恐怖。


    更恐怖的是他竟然憑借著自己的幾句話就基本洞悉了真相,唯一沒猜透的也隻有自己真正想對付的對象,但那也隻是因為情報不足,情報足夠,他絕對能瞬間分析出來。


    這太可怕了。


    他怕自己再多說幾句,眼前這位大佬連自己今天穿什麽顏色的內褲都知道了。


    思前想後,林俊峰最終道:“我們有把握可以撐過一段時間。”


    程斌目光掃過林俊峰,看著他的表情,露出一抹深邃,問出了一句讓林俊峰頭皮發麻的話。


    “你們……改進了生產工藝,降低了生產成本?”


    林俊峰呆愣在原地。


    他剛剛說什麽了嗎?說了嗎?


    他什麽都沒說啊,要給字都沒有提生產成本的事情,你到底是從哪猜出來的!


    “看來是了。”


    程斌目光閃爍:“這就是王爍收購你公司的技術?”


    林俊峰已經無力吐槽,說什麽都是錯,索性沉默不語。


    不說話就等於是默認。


    程斌已經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眼中閃過一抹隱藏極深的震驚,吐出一口氣道:“這樣的話,我們倒是可以合作。”


    林俊峰抬起頭,又是一愣。


    “你們的計劃很不完善,不過沒關係,我會幫你們。”


    程斌笑了笑問道:“你們的產品成本最多能壓縮到什麽程度?”


    林俊峰完全放棄了反抗:“百分之二十。”


    程斌沒有意外,點頭道:“看來你們掌握了一門了不得的技術,百分之二十的成本壓縮,足夠你們在這個領域肆意妄為了。”


    “合同繼續履行,我們按照降價百分之十的幅度拿貨。我們將保證將產量的百分之五十釋放給市場,同時會利用我的資源渠道為你們做一波廣告,增加擴散速度。”


    “如果要對付鴻飛,單單隻是搶占市場是沒有用的,你們還需要拿下其他小廠商的供貨渠道,利用價格逼迫他們和你們合作,這個價格可以降低百分之十一,十二,但最好不要超過百分之十五。當所有的小廠商都期待和你們進行合作的時候,才是你們去和鴻飛談條件的時候。”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會配合你們對鴻飛進行施壓,但我建議,給鴻飛的產品降低幅度不宜超過百分之十。”


    “我們和鴻飛各自占有百分之十的降價幅度,那些小廠可以占有百分之十一到十五的降價幅度,這樣整個市場才能正常運轉。”


    林俊峰若有所思。


    大廠技術好,產量高,給他們小一些的優惠幅度,將導致他們的價格增加;小廠技術差,產量不定,給他們大一些的優惠幅度,將導致他們價格較低。


    這樣就從根本上拉開了產品的高低端品質,也保證了大廠不會依仗價格降價傾銷,大家都有活路。


    但……


    “這樣的話,您能得到什麽?”


    林俊峰問道。


    “很簡單。”


    程斌笑了笑,顯得十分和善:“剩下的百分之五十產量,我們不會外擴,隻會自己使用,這部分原材料我希望你們能給我……百分之二十的優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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