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樓群是老式的筒子樓,一排一排,間或有塊小空地,上麵有車棚,有物業公司,但現在都空著,樓裏一點光亮也沒有。


    隻有半個月亮在天上掛著,映下的光,玻璃窗上,有的玻璃還在,反出一點光亮來,有的,就是黑漆漆的一個洞,充滿了末世的淒涼恐懼感。


    程真順著圍擋的鐵板往裏走,終於到了那個,對方電話裏說的,那個豁口。


    一點聲音也沒有,周錦生進去有一小會兒,程真估量,自己也許就晚了三五分鍾,但是,站在這裏,竟然聽不到裏麵的任何動靜。


    沒有打鬥聲,沒有說話聲,走路聲,任何可能的聲音都沒有。


    周錦生進去後,就像進了個黑洞一樣,它將他吞沒,再沒一點動靜傳出來。


    但身後有動靜,程真迴頭看了下,是阿森,微弱的月光下,他的身影像隻熊,一隻動作敏捷迅速的熊。


    程真輕笑了下,迴過頭來,小心地邁過那個豁口。


    剛有圍牆擋著,現在越過圍牆,這樓群內部的情況,就看得比較清楚了。


    裏麵唯一的一棟較高的樓,在最北麵,大概是七八層高的樣子,程真目測了下,如果站在那個樓頂,那是有可能看到外麵的公路的。


    也就是剛剛程真他們開車進來的路。


    這也能解釋得通,那劫匪在電話裏說,看到他們的車了。


    那就是說,人百分之八十,是在那最北麵的高樓裏,程真想到這裏,就拔腿向著那裏跑去。


    身後的阿森跟著也跑了起來,程真沒有去管,反正阿森是自己人,且比自己還要厲害的。


    很快,程真跑到了那棟高樓下。


    側耳聽,除了風聲,倒還是什麽也聽不到。


    但程真能感覺到,這附近有人,應該是官方的人。


    程真四下看了眼,黑的樓群,空洞的窗子,空洞的眼一樣,有些瘮得慌,程真收迴心,進了這棟樓內。


    風吹過樓體的聲音,如嗚咽的哭聲,程真壓抑下心底的慌張,輕輕的順著樓梯往上跑去。


    一共有七層,筒子樓,一層有六家,兩邊各一家,中間四家。門有開著的,有關著的,程真大致看了下,確定沒有人再向上搜去。


    這樣一搜,就直接到了七樓上。


    應該就是這裏了,程真慢慢地向上走,她貼著牆,腳步輕得像隻貓,眼睛四處搜索著,一個門一個門地去看,正看到第二個門時,門關著,她正試圖要打開這個門,卻聽到一聲輕笑。


    暗夜裏,這笑帶著嘲諷,帶著痛苦,聽到了,讓人覺得難過,堪堪隻有這一聲,心理不強大的,怕直接腿軟,程真扶住了門把手,側過身去,聲音好像是自己身後那個門裏傳來的。


    她悄悄向那裏走去,


    走近了,聽到了說話聲,在此時的程真聽來,這聲音簡直是這世上,最溫柔好聽的聲音了。


    他在這裏,聽聲音,他很平靜,還好,程真的心穩了一些,是周錦生的聲音。


    “你放開她,有什麽事,和我說!”周錦生說道。


    程真輕輕的推下門,竟然隻是虛掩著。


    “和你說有什麽用,和你說,他也活不迴來了!”一個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程真的手,驀地停住了,熟悉的,程真最近都要忘了他的。


    身後有輕微的響動,程真側下頭,看到不止是程真,還有兩名特警隊員,他們拿著槍,一左一右,分別去開了旁邊兩個房門的門,想必想從陽台那邊看看,能不能進到室內去。


    阿森向著程真點點頭,程真的手放輕,再放輕。


    門慢慢地推開,程真向著室內望去。


    這是一個長方形的房子,門對著走廊,走廊兩邊各有兩個房間,廚房衛生間都在北邊,直到陽台,另一邊一個房子,一字排開,客廳是長方形的,門正對著客廳。


    客廳裏沒有人,聲音是從南邊陽台那裏傳來的。


    程真閃身走進客廳,躲到牆後麵,向著陽台那邊看去。


    隱約看到一個人影背對著自己,看著身形,就是周錦生,原來,他還在試圖與劫匪講道理。


    如印證程真的想法一樣,周錦生說道:“我不知道我哪裏曾傷害到你,你說他活不過來?是哪一位?我自認為我從沒有做過什麽壞事,更不曾害誰丟過性命?”


    “你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不虛嗎?你是不是自己說完,都會好笑,你身上的人命還少嗎?你當然是不會記得的,在你們這些有錢人的眼裏,別人的命還是命嗎?”那人說道。


    程真再不懷疑,這說話的人,竟然是李飛。程真絕不會聽錯的。


    自己幫李飛做了個假的身份,囑他好好過日子,別再做錯事,不想,他竟然還是做了……


    隻是,他與周錦生之間,有什麽過節呢?還涉及到了人命?


    “我不知道,我自認為無愧天地,你這樣說,總得告訴我個明白,總不能不給我辯解的機會!”周錦生說道。


    這裏隻能看到周錦生的背影,而對麵什麽情形,一點也看不到,程真看到客廳那邊有個大的書櫃。


    看著大小,正好可以藏下自己的身形,程真悄悄地湊過去。


    正巧周錦生可以擋到這裏一切,程真躲到書櫃後,從書櫃的邊沿看過去。


    這一下子,眼前的一切,都明朗起來。


    外麵的光,將陽台的一切,照得清晰。


    程真看到了何美琪,她被綁在一個椅子上,手綁在後麵,胸前,一排的雷管。


    而她的身邊,李飛站在那裏。


    何美琪被堵了嘴,看樣子,是昏了過去,不知道是被嚇昏的,打昏的,還是吃了藥,總之是毫無聲息的樣子。


    至於李飛,他拽著炸彈的引信,一手拿著打火機,一臉警惕,看著周錦生。


    程真有點失望,因為看著這外擴陽台,可以看出來,是四鄰不靠的,那兩邊的特警隊員想從鄰近陽台翻進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有第二種方案。


    “辯解?”李飛輕笑道:“我為什麽要聽你胡說!”


    “那你要我怎麽辦?”周錦生說道。


    “一命抵一命!”李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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