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王鐵梅人緣就不太好,今天挨家挨戶的借糧票肉票,確實是難為她了。


    有人家裏是實在沒有肉票,有人有肉票也不願意借給她,還有人不但不借,還要說上幾句難聽話。


    王鐵梅今天算是體會到借錢的艱難了,今天一天聽得難聽話,感覺比這輩子聽到的難聽話加一起還要多。


    “老娘不去了,哪有這樣的道理,真正的親家不在,他們拉著一群外人去了飯店。


    我這就把糧票肉票全部還迴去,正好不用欠別人的人情了。”


    這麽多禮品沒有自己的份,原本親家要請客吃飯,也稀裏糊塗的要自己付錢,自己去借糧票肉票,說盡了好話受盡了氣。


    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的火,現在發現親家沒等自己先走了,王鐵梅立馬不願意了。


    “傻婆娘,想想你小兒子,你以後還想不想當大幹部她娘了?”


    “可是,可是他們也太欺負人了,我才是周鳳英的親娘,我都還沒來,他們就急著走了,天底下哪有這種親家。”


    他們坐著小汽車去吃飯,王鐵梅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上趕子過去結賬的傻子一樣。


    “越王勾踐,臥薪嚐膽,韓信,更是受過胯下之辱,咱們這才哪到哪啊?”


    周榮華,也是讀過幾年私塾的,小詞整的一套一套的。


    “況且親家可不是故意不等你的,他也是沒有辦法。


    你知道今天去中州飯店訂包間的是誰嗎?洛水市軍區司令員。”


    雖然周圍並沒有第三個人在場,周榮華還是壓低了聲音。


    “你自己說,人家那麽大的領導,讓人家一直在飯店裏等著合適嗎?”


    “那確實不合適,軍分區的司令員,也要給親家跑腿辦事,當家的,你說親家到底是什麽級別的領導?”


    聽了周榮華的解釋,王鐵梅瞬間沒了脾氣,反而開始對蕭青陽的職務充滿好奇。


    “這可說不準,反正親家不是洛水市的幹部,我在報紙上沒見過他的名字。


    親家要麽是省裏的幹部,要麽是京城的幹部,不管是哪裏的幹部,反正級別肯定不低就對了。”


    說來可笑,兩口子現在連女兒在哪裏安家都不知道。


    他們關注的點,一直不在女兒身上,他們在意的,隻是能在親家那裏得到什麽好處。


    “當家的,那咱們也快點過去吧,咱們不過去也開不了席,別讓親家和他的司令員朋友等久了。“


    兩人經過推斷,認定親家公是難以想象的大領導,王鐵梅反過來開始催促周榮華。


    兩人鎖上門,噔噔噔跑下樓,推起樓下的自行車就要去飯店。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初對閨女不好,現在連個車座位也混不上。”


    “誰說不是呢,重男輕女的老思想,現在才知道,閨女才是最有出息的那一個,真是可笑。”


    “還是潘霞有遠見,從小就照顧侄女,侄女長大了也跟她親,以後潘霞可是有福嘍!”


    ……


    今天是周末,還不到十二點,就有工人家屬端著飯碗蹲在院子裏吃飯。


    “這幾個長舌婦,要不是我趕時間,非過去撕了她們的嘴不可。”


    王鐵梅急著去飯店,沒時間和她們計較那麽多,想著等兒子當了大領導,再和她們一個一個的清算。


    “咱們以後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跟她們在口舌上爭長短,以後有她們哭的時候。”


    周榮華對自己一家的未來也充滿信心。


    一路上,周榮華載著王鐵梅,腳蹬子蹬的飛快,很快就來到中州飯店。


    飯店門口,有兩個站崗的士兵,審視的看了周榮華兩口子一眼,可能是覺得他們並沒有什麽威脅,也沒上前盤問。


    “同誌,你們要吃飯嗎?”


    前台看到兩人在大廳裏東張西望的,也不像是吃飯的樣子,瞬間提高了警惕。


    “同誌,我們找人,就是坐外麵那三輛吉普車來的人,他們現在在哪裏啊?”


    兩人在大廳裏掃視了一圈,也沒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你和他們是什麽關係。”


    剛才確實來了一群人,林司令親自下樓把人給接到樓上牡丹廳了。


    “我們是親家關係,剛才有點事耽擱了。”


    周榮華背著雙手,清了清嗓子,聲音都提高了一個八度。


    “請稍等,我上去幫你們問一下。”


    前台喊來一個同事,讓他去樓上確認一下兩人的身份。


    “爹,娘,我們在二樓。”


    周鳳成跟著服務員從樓上下來。


    “真是的,也不說下來迎接咱們一下。”


    預想中的排麵並沒有出現,這讓王鐵梅有些不滿。


    “不該說的不要說,自己的嘴都管不住,親家怎麽能放心提拔你兒子。”


    周榮華瞪了王鐵梅一眼,小聲說道。


    兩口子跟著周鳳成上了二樓,看到樓梯口,還有其中一個包間門口,都有當兵的在站崗。


    “親家,親家母,見諒見諒,大家都等急了吧!”


    一進門,周榮華就滿含歉意的說道。


    可當他看到包廂裏眾人的狀態,周榮華像是被捏住了嗓子,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大家並沒有等他們夫妻倆過來再開席,早就已經吃喝起來。


    尤其是酒量不大的周富貴,此時已經喝的麵色赤紅,醉眼迷離。


    更可氣的是主桌上根本就沒給他們夫妻倆留位置,小孩那桌上倒是還有兩個空位。


    可自己家兩個小子一個兒媳婦,老二家兩個小子,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小姑娘,早已把桌子上的菜吃了個七七八八。


    蕭青陽比他們早來一個小時,吉普車肯定也會比自行車要快,滿打滿算,就按一個半小時算。


    酒席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主桌上一團和氣,氣氛熱烈,年輕一代這桌,吃得滿嘴流油,溝滿壕平。


    夫妻倆尷尬的站在那裏,又羞又惱,王鐵梅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老大,老大家的,還站在那裏幹什麽?快找個位置坐下!”


    柴素娟對沒顏色的大兒子兩口子也很無語,不管是大孫女,還是親家,都沒給他們好臉色,可他們還是厚著臉皮追過來了。


    “娘,我們也想坐,這不是沒位置嘛,總不能讓我們坐孩子那桌吧?”


    王鐵梅說話的聲音並不小,她是在故意試探親家對他們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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