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的,現在該怎麽辦啊?”


    楊怡的雙眼噙滿淚水,現在她是真的慌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你再好好想想,你們家有沒有平時不怎麽來往,卻身居高位的親戚。”


    李峰有些煩躁的問道。


    “沒有,如果我們家真有這種親戚,我至於到現在都混不到一個工作嗎?我二哥兩口子至於到現在還是學徒工嗎?”


    楊怡也知道,肯定是楊白衣那邊出了問題,但是問題出在哪裏?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去找我娘,平時家裏的關係都是我娘負責走動的,讓她找人想想辦法,當務之急是先把我爹撈出來。”


    不久之後,兩人臉色灰敗的從街道辦出來,內心一片冰涼,比正月裏洛水市的氣溫還要涼。


    朱玲仗著李振華在政府是一個小科長,平時在街道辦趾高氣揚的,現在落了難,那些大媽們怎麽可能不踩上一腳。


    大媽們嘲諷的表情,落井下石的神態,陰陽怪氣的話,深深的刺痛了李峰已經無比脆弱的內心。


    他知道,李家的天塌了。


    兩人如同行屍走肉一樣,推著自行車迴了家。


    剛到胡同口,李峰和楊怡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一群紅袖章在自己家進進出出,往大卡車上裝著一切可以搬得動的東西,自己的一雙兒女站在門口,滿眼驚恐,不知所措。


    “爹,娘,你們可算是來了?快點攔住他們,他們要把咱們家搬空。”


    兩個孩子哭著跑了過來。


    “讓他們搬吧。”


    一句話,仿佛用盡了李峰所有的力氣。


    他知道,隻要犯了事,抄家也會隨之而來,這種事他也幹過。


    “爹,爺爺呢?爺爺不是領導嗎?讓他想想辦法啊!”


    李解放今年十二歲,爺爺李振華就是他的偶像。


    “別吵了,如果你爺爺還是領導,他們怎麽會來抄家呢!”


    李峰帶著妻兒,眼睜睜地看著家裏的東西被搬空。他緊緊握住拳頭,心中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李峰,我懷疑你這輛自行車,也是李振華用贓款買的,需要充公。”


    過來一個紅袖章,麵無表情的把李峰的手從車把上掰開。


    “同誌,這是我男人用自己的工資買的自行車,你們不能推走。”


    楊怡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張開雙臂擋在自行車前麵。


    “滾開。”


    “再敢妨礙公務,連你一起抓走。”


    紅袖章推著自行車一用力,把楊怡撞倒在地。


    “你問問你男人的工作崗位怎麽來的?高中畢業生一抓一大把,他一個初中畢業生,憑什麽能到市委宣傳部工作?”


    紅袖章輕蔑一笑,一口濃痰吐到了李峰腳下。


    李峰木然的看著這一切,卻無力阻止,內心一片悲涼。


    這個紅袖章他很熟悉,就是他父親李振華手下的工作人員。


    以前他去父親的部門,這些家夥都是笑臉相迎,現在下手卻是一點情麵也不留啊!


    這時,一個鄰居路過,看到這一幕,搖了搖頭。


    輕聲說道:“天狂有雨,人狂有禍......”


    李峰聽後,心裏更加難受,他轉身走進屋裏,呆呆地坐在床邊。


    現在的李家,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值錢的東西一件也沒留下。


    楊怡抱著女兒,默默地流著眼淚。兒子李解放則緊握著拳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怨毒。


    “當家的,真的沒有一點挽迴的餘地了嗎?”


    楊怡對自己一家的未來,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懼。


    公婆被抓,李峰的工作也丟了,就連家裏也被搬空了,如果沒有解決的辦法,以後一家四口吃飯都會成為問題。


    “你們在家裏等著,我出去試試。”


    家裏有什麽關係,楊怡不知道,李峰卻是一清二楚。


    李振民和朱玲之所以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出事,那是因為他們足夠懂事。


    他們搞來的錢,大部分都用在了維護關係上。


    因為自行車也沒有了,李峰隻能步行出去,一家又一家的去求,去尋求幫助。


    一直到了晚上,李峰才拖著疲憊的身體迴了家。


    “當家的,我給你留了飯,孩子們已經睡下了。”


    楊怡迎了上去,一臉期盼的看著李峰,用眼神詢問李峰今天的收獲,她知道,這是李家最後的希望了。


    “我們家被徹底放棄了。”


    李峰癱坐在椅子上,看著桌上的鹹菜碗發呆。


    這才第一天,家裏已經沒錢買菜了嗎?


    “當家的,我身上還有點錢,不過以後要省著花了。”


    楊怡向李峰解釋道。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以前和我爹稱兄道弟的人,現在對我避之不及,畏如蛇蠍。”


    李峰的臉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窩也有些凹陷。


    這一天,他經曆了所有的噩夢。


    “當家的,今天吳科長說,讓你充實自己,豐富自己,以後在其他崗位上繼續發光發熱。”


    楊怡小心翼翼的看著李峰。


    “托詞罷了,你還真相信啊?這次算是徹底栽了。”


    今天李峰跑了一圈,大部分人都是把他直接拒之門外,生怕這件事牽連到自己。


    隻有糧食局的副局長,冒著風險對自己說了一句話,說他們惹了不該惹的人,這次誰也救不了他們。


    此刻李峰的心裏隻剩下悔恨。


    當時楊白衣明明就要去了,自己為什麽要追上去?


    自己挨了揍,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和那個軍官也沒有發生任何衝突,他為什麽要趕盡殺絕?


    第二天,李峰眼神空洞的躺在床上,不吃飯也不說話。


    他一直在父母的保護下長大,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都是父母給他安排的。


    現在一切都沒有了,李峰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當家的,今天沒有炒菜,兩個孩子吃飯的時候還鬧呢,家裏還有沒有藏起來的錢財?”


    楊怡小心翼翼的問道。


    李峰的眼裏出現一瞬間的光彩,很快又恢複成一潭死水。


    “當家的,我迴娘家一趟,找我娘借點錢迴來。”


    李峰眼中那一瞬間的光彩,被楊怡準確的捕捉到了。


    迴娘家借錢隻是一個借口,自己的老娘是什麽樣子,楊怡一清二楚,根本就不可能借錢給她。


    她隻不過是想先離開家,方便李峰拿錢出來。


    她知道,那是李家最大的秘密,自己在家的話,李峰是不會拿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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