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敏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三船屋,狂風裹挾著暴雨,無情地抽打在他的身上,他卻渾然不覺。手中緊緊握著的伯萊塔92fs手槍,此刻也被雨水浸濕。他艱難地走向汽車,每一步都像是拖著千斤重擔。


    好不容易鑽進車裏,崔敏靠在座椅上,大口喘著粗氣。雨水順著他的頭發、臉頰不斷流淌,滴落在車內。他的視線透過模糊的車窗,望向那座漆黑陰森的三船屋,心中滿是疑惑與不甘。迴想起剛剛在三船屋的場景,最內部那間空空蕩蕩的小屋,雖然什麽家具都沒有,可地麵上卻清晰地留著曾經鋪設大量電線的痕跡。那些線槽的走向、接口的位置,都表明這裏曾經被精心布置過,三船屋極有可能就是一個隱藏的情報機構,在那些看似尋常的日子裏,不動聲色地監視著每一位客人的一舉一動。想到自己曾經在那裏毫無防備地與他人交談,崔敏就感到一陣後怕。


    他顫抖著雙手,試圖發動汽車,可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迴到案件之中。他清楚地記得,鍾啟明一直單身,原因是妻子鄭彩霞失蹤,這在整個內務部是個秘密。不過內務部部長淑雅能看到下屬所有的資料,她肯定知道這其中的原因;孫小龍作為武廿無的親信將領和鍾啟明的朋友,也必然知道其中的緣由。


    以此類推,淑雅這個督帥的寵妾和孫小龍這個親信將領,都知道這件事。督帥武廿無本人大概率也是知道鍾啟明單身原因的。可奇怪的是,直到柳青拿出鄭彩霞躺在錢壘成的床上那張照片,督帥才表現出好像第一次知道有鄭彩霞這個人。這中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難道督帥在刻意隱瞞什麽,還是有人故意誤導了他?


    崔敏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方向盤,腦海中不斷思索著。李清泉貪汙這件事,證據確鑿,本不該有什麽疑問。可讓李清泉去鄭彩霞家,還因為鄭彩霞告密而撞到柳青的槍口上這件事絕不會這麽簡單。


    安長河想要逼著李清泉殺了燕趙省的叛徒王家和宋家,完全可以有更隱秘、更安全的方法傳遞信息,沒必要冒著這麽大的風險,讓李清泉去鄭彩霞家裏。


    畢竟鄭彩霞高調來到廬州,必定會被各方勢力盯上,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常識。而且安長河為了搭上李清泉這條線,付出了大量土地和財產的代價,就這麽輕易地讓李清泉去鄭彩霞家,無疑是讓他去送死。


    崔敏深吸一口氣,心中漸漸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這一切的背後,很有可能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有人希望李清泉這個中將被免職,甚至被扳倒。他們利用鄭彩霞這個關鍵人物,精心策劃了這一係列事件。先是讓鄭彩霞迴到鍾啟明身邊,引起內務部的注意,再通過各種手段,讓李清泉陷入這個看似是桃色糾紛,實則是巨大陷阱的事件之中。究竟是誰有這麽大的能量,能在背後操縱這一切呢?這個人必定對廬州政權內部的情況了如指掌,而且在權力核心有著不小的影響力。


    崔敏握緊了手中的槍,眼神逐漸堅定起來。不管這個陰謀背後的人是誰,他都不會就此罷休。他已經答應了督帥要徹查清楚這個案子,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他發動汽車,在風雨中緩緩駛離滁州的江戶風情街。


    此時的車窗外,街道上有些穿著和服的路人在風雨中艱難前行。那人的和服已被雨水浸透,緊緊貼在身上,原本精致的花紋也變得模糊不清,頭發也被狂風吹得淩亂不堪。崔敏一邊開車,眼睛時不時掃向窗外,一邊琢磨著案子,頭發上的雨水順著他的臉頰不斷滑落,讓他有些分不清臉上究竟是雨水還是汗水。他怎麽也想不明白,督帥為什麽要讓李清泉案和石破軍案進行並案處理?督帥到底知道了什麽,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石破軍收了穆勇的三十萬蜻蜓幣,故意強闖羅刹國使館,試圖誣陷武新宇太子爺,這件事已經很清楚了。李清泉和石破軍雖然都涉及貪汙,但性質又有些不同。李清泉收的是敵人安長河贈送的大量土地,而石破軍收的錢來自穆勇。穆勇作為督帥女人穆婉兒的二哥,還是武天嗣的二舅兼嶽父,是實打實的自己人。這兩人看似毫無關聯的案件被並在一起,背後肯定有著更深層次的原因。


    突然,崔敏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猛地拍了下方向盤。李清泉收到的土地都在宋省、荊楚省這類督帥控製的區域內。安長河作為敵人,怎麽可能有能力讓大量金錢在督帥的控製區內如此大規模地流動?要知道,在這些地區,貨幣的流通和土地的交易都受到嚴格管控。安長河必定借助了某種特殊手段,才能完成這一係列操作。 想到這裏,崔敏本能地就想到了蜻蜓幣這個東西。這種虛擬幣在某些圈子裏有著特殊的價值,而且交易相對隱蔽。難道安長河就是通過蜻蜓幣,將資金輸送到李清泉手中,完成這些土地的“交易”?


    如果真是這樣,那蜻蜓幣背後的水可就太深了。穆勇用蜻蜓幣收買石破軍,安長河用類似的手段拉攏李清泉,這絕不是巧合。蜻蜓幣很可能已經成為了敵人在廬州政權內部搞破壞、進行權力滲透的重要工具。崔敏的心跳陡然加快,他意識到自己似乎觸碰到了案件的關鍵線索。這個發現讓他既興奮又緊張,興奮的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可能揭開真相的突破口,緊張的是,這背後隱藏的勢力如此龐大且狡猾,自己接下來的調查必定困難重重。


    但崔敏沒有絲毫退縮的念頭,他咬了咬牙,加大了油門,汽車的尾燈在雨夜中劃出一道妖豔的紅光後徹底消失在了雨夜中 。


    與此同時的少帥府內(東宮),淮南商會的會長李玄被少帥請到了家裏喝茶。投降武廿無並交出襄城的李玄顯得更瘦了,臉頰凹陷,顴骨愈發突出,整個人透著一股精明又滄桑的氣息。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在表麵的茶葉,品了品茶,故意說道:“不知道少帥叫老朽來,所為何事啊?”


    按道理來說,李潔是武新宇他爸爸那裏最得寵的女人之一,武新宇也該叫李玄一聲外公,可武新宇對李玄卻沒什麽好感。他微微皺起眉頭,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嘴角不自覺地向下撇了撇,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耐著性子說道:“外公,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需要你們淮南商會的蜻蜓幣的所有後台交易記錄。”


    李玄在武廿無崛起前,就是一方強勢諸侯,怎麽可能被武新宇這個毛孩子唬住,他輕輕啜飲了一口,隨後無奈的搖搖頭,低聲說道:“少帥啊,您這個要求,請恕老朽難以從命。商人無信不立,我要是交出了後台記錄,並不能杜絕腐敗。一旦蜻蜓幣垮了,還有蚊子幣,蒼蠅幣...虛擬錢幣就是一把菜刀。能做美味,也能做殺人的兇器。錯不在蜻蜓幣。”


    武新宇一聽,直接放下茶杯,饒有興致的問道:“這麽說來,您給穆勇當背後金主,推這個蜻蜓幣,反而是行菩薩道了?不知道我您敢不敢和我父親推銷一下您的理論?”


    李玄聽到這位太子爺直接把他父親那個殺神搬出了武廿無,心中“咯噔”一下,畢竟武廿無差點把他喂狗那件事至今還讓他心有餘悸,但臉上依舊保持著鎮定。他輕輕放下茶杯,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微微眯起眼睛,看似平靜地說道:“太子爺,您可別誤會。我李玄對督帥那是忠心耿耿,絕不敢有二心。這蜻蜓幣的事兒,其中的門道可不是您想得那麽簡單。淮南商會推出蜻蜓幣,本是為了在這末世的經濟混亂中,給大家提供一種相對便捷、穩定的交易方式,促進各方的商業往來而已。”


    武新宇聽了李玄的解釋,輕輕敲著桌麵,隨後微笑著抬起頭,故意長歎一口氣說道:“外公你說的挺有道理的,不過穆家可是武天嗣的錢袋子,穆勇又買通石破軍陷害我。即使這樣您還是不願意幫忙嗎?”隨後武新宇看著李玄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補充道,“外公,我也不瞞著你。這次我父親已經把李清泉和石破軍案,並案處理了。您也知道我父親的脾氣,他說的是誰也攔不住。真要是讓他派去查案的人發現了什麽。後果不堪設想啊…”


    李玄心中一凜,武新宇這話裏的威脅之意再明顯不過,但他畢竟是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狐狸,豈會輕易就範。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波瀾不驚的笑容,緩緩開口說道:“太子爺,您這話說得可就嚴重了。穆勇的所作所為,我李玄真的是一無所知啊。淮南商會雖說和各方都有生意往來,但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絕沒有參與到這種陰謀之中。您也知道,我當初交出軍權,就是一心想要支持督帥,為這亂世的平定出一份力,如今又怎麽會自毀前程呢?”


    他微微頓了頓,觀察著武新宇的表情,接著說道:“再說了,這蜻蜓幣的交易記錄,涉及到的可不隻是淮南商會,還有眾多和我們合作的商家,甚至還有一些是您父親麾下的官員。要是貿然公開,引起的震動可不小,說不定會影響到督帥苦心經營的穩定局麵。太子爺,您肩負著監國的重任,想必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吧。”


    武新宇的眼神微微一眯,李玄的話讓他一時有些語塞。李玄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他雖然不滿李玄的推諉,但也不能不顧及後果。見武新宇沉默不語,李玄趁熱打鐵:“太子爺,依我看,與其在這交易記錄上糾結,不如咱們換個方向查探。穆勇背後或許還有其他勢力在支持,咱們可以從這方麵入手,說不定能找到更關鍵的線索。我淮南商會在各地都有眼線,願意全力配合太子爺調查,隻要能揪出真正危害政權的人,我李玄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武新宇心中暗自惱怒,李玄這老狐狸果然不好對付,但他也明白,現在確實不能把李玄逼得太緊。他冷哼一聲,說道:“希望外公你說的是真話,別到時候真的查出什麽和你有關的事,那可就別怪我不顧及咱們的親戚關係了。”


    李玄連忙站起身,恭敬地說道:“太子爺放心,我李玄對天發誓,絕沒有參與任何危害督帥和太子您的事。隻要您一聲令下,淮南商會的力量任憑您差遣。”


    武新宇揮了揮手,示意李玄坐下,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先迴去吧。盡快把你說的眼線收集的情報給我送來,要是敢有半點隱瞞,你應該知道後果。”


    李玄點頭稱是,告退後緩緩走出少帥府。一出門,他原本鎮定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絲憂慮。他深知武新宇不會輕易放過這件事,而自己雖然暫時應付過去了,但武廿無那邊一旦認真追究起來,還是個大麻煩。


    迴到商會,李玄立刻召集了幾個心腹。密室裏,氣氛凝重,幾人圍坐在一張桌子旁,眼神中都透著擔憂。李玄看著眾人,沉聲道:“武新宇盯上咱們了,要咱們交出蜻蜓幣的交易記錄,肯定是懷疑咱們和穆勇有勾結。大家都想想辦法,不能讓商會因為這事兒栽了跟頭。”


    一個心腹皺著眉頭說道:“會長,咱們雖然和穆勇沒有直接往來,但蜻蜓幣在很多交易中都有涉及,要是真的被查,很難保證不會牽連到咱們。”


    李玄沉思片刻,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把和穆勇有關的交易記錄清理幹淨,還要想個辦法轉移武新宇的注意力。咱們在各地的眼線都動起來,密切關注穆勇的一舉一動,要是有什麽把柄,咱們也能拿來自保。”


    另一個心腹猶豫著說道:“會長,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了?咱們和穆家還有韃靼斯坦的事兒穆勇也知道不少,真要是穆家狗急跳牆…”


    李玄眼神一厲:“不冒險難道就坐以待斃嗎?武廿無和武新宇可不是好糊弄的,咱們必須主動出擊。記住,這件事一定要做得隱秘,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到我們在做什麽。”


    眾人紛紛點頭,李玄看著他們,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這場風波能盡快過去,淮南商會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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