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省雙江市的行政長官官邸內,王偉明市長正有些緊張的看著那位不僅坐著他的椅子,甚至還毫不客氣地把那雙滿是灰塵的皮靴搭在自己辦公桌上的男人。


    這穿著一身灰色立領軍裝的男人,一邊揉搓著自己的八字胡,一邊眯起眼睛看他。這個小平頭就那麽歪著頭微笑並沒有說些什麽,可王偉陽市長看到男人這個表情他額頭的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隻聽王偉陽市長有些緊張的努力抿住自己的嘴唇看向那個人,他顫顫巍巍的手舉起一個子彈殼做成的打火機,用那個在他手中晃晃悠悠的火苗湊了過去。


    男人冷笑一聲,隨後就把自己嘴裏那支沒有過濾嘴的煙湊了過去,得意的吸了一口氣才把指揮刀搭在王偉陽肩膀上笑道,“王市長,咱們見過麵的,我是誰您也很清楚吧。”


    王偉陽看了看,眼前這個留著八字胡且年輕有些不像話的軍官,也不由雙手連連作揖道:“少帥,您有什麽吩咐,偉陽一定竭盡全力。”


    這個人就是宋省軍政府元首趙連的兒子——趙前進,也是趙連無可爭議的繼承人。


    趙前進看了看王偉陽的反應後,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深吸了一口煙,當白色的煙霧順著他的嘴角緩緩冒出的時候才這樣說,“其實吧,論年紀我應該叫您一聲叔叔的。對吧,王叔叔?”


    王偉陽趕忙連連擺動著自己伸出的雙手,然後趕緊跪下解釋,“少帥,您客氣了。”


    趙前進看著王偉陽這個前線城市的市長嚇得已經跪下來了,於是用自己那像是女人一樣纖細的手指夾著煙站起身來。走向了窗邊,隨後得意的看了看外麵天空中厚重的積雨雲,不無感慨的歎了口氣。


    “王叔叔,您別怕。”趙前進說到這裏,就轉過身走到還在跪著的王偉陽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叔,可能您不知道現在多少人眼紅您這個雙江市市長的職位。他們都在我父親麵前說您的壞話,我可沒少維護您啊。”


    王偉陽心裏苦啊,現在他是真想說‘這破活兒他們誰願意幹誰幹,老子早就不想幹了‘,可現在是末世不是從前,假如在這位太子爺麵前胡說八道真就有可能腦袋搬家。


    “多謝少帥維護,多謝少帥...”王偉陽在這麽說的同時他那對招牌式的劍眉微微垂落,最後努力擠出了一個諂媚的笑容,“少帥,您今天來我這裏有什麽吩咐啊?”


    這位少帥並沒有急著說話,而是擺弄了一陣子王偉陽辦公桌上的地球儀才流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後才不無感慨的說,“今天我來也沒有別的事,我就是想讓您把庫房打開。那麽多物資放著也是放著,您就拿這些物資做點生意?”


    王偉陽一聽物資就一個頭兩個大了,原因無他,雖然這些物資隻是放在雙江市,可是物資的調配權卻不在他的手裏。那可是宋省總後勤部的派兵駐守的。而且那裏畢竟是供應前線九萬多人的物資倉庫,他一個雙江市的市長可沒權利開啟倉庫。


    “少帥啊,我....我隻是個市長啊,要開倉庫...”王偉陽本沒有結巴的毛病。可他一緊張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可是不解釋清楚又怎麽能打發這種大神呢,於是王偉陽壯著膽子說,“可...可那是總後勤部的倉庫,我一個地方上的行政長官,也就是送物資的時候才能進去個一兩次。”


    趙前進聽了不由哈哈大笑了起來,就連他圓盤狀肩章下的肩穗都跟著晃動了起來,隻聽他笑了一陣目光猛地一凝死死盯著眼前的王偉陽,陰惻惻的說:“我不用你去拿倉庫的東西,你也拿不出來。不過呢,一旦哪一天有軍令部的憲兵過來找您,您就抗下個私吞物資的罪過也就行了。”


    王偉陽徹底傻眼了,這位趙少帥可是明目張膽的向他借人頭一用啊,現在的他感覺自己瞳孔放大,唿吸急促,胸膛開始不停地劇烈起伏著,甚至手心都濕透了。


    王市長強行壓製著自己胃裏那一陣陣翻江倒海的感覺,最後他深吸一口氣,痛苦的點點頭。他知道所謂的生意不是重點,甚至就連頂罪都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最近宋省多地爆發了泥石流和山洪很多處主要的道路被衝毀。這些事作為雙江市市長的他非常清楚,畢竟平日裏宋省各個城市的物資送來的就是有早有晚,他們雙江市就需要經常用自己的冗餘產能貼補前線九萬大軍所需的物資供給缺口。所以王偉陽並不是貪而是必須要有個自己的倉庫來均攤,一旦哪個城市的物資送不過來的風險。


    “少帥,您放心。真有那一天....”王偉陽頓了頓然後鼓足勇氣繼續說,“要是真有那一天,我王偉陽會交出一份自己最讓人信服貪汙罪證。也會用一死,平息前線九萬將士的怒火。”


    趙前進聽到這裏滿意的點了點頭,可是還不忘記囑咐兩句,“王市長,您這話不妥。咱們宋省是有法律的地方,到時候一切都會按照法律的流程進行。”


    王偉陽明白這是不允許他到時候畏罪自殺,而是要讓他承受最殘酷的刑罰,可這又有什麽辦法化解嗎?反正王偉陽自己是不知道的。跪在地上的他,將額頭死死的抵住冰冷的大理石地麵,“偉陽明白。”


    趙前進扶著王偉陽站起身來,然後象征性的拍拍王偉陽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塵,笑著說:“王公子今年十五歲了吧?”


    王偉陽先是一愣,然後無奈的點點頭說:“有勞公子費心,犬子今年剛剛14歲。”


    這位趙公子自然是知道王偉陽的兒子已經18歲,他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根據宋省那部承襲自末世前的法律15歲就可以承擔部分刑事責任,而王偉陽說自己的兒子14歲的意思則是表明自己的兒子不能承擔任何罪名。


    “哦...對對對。”趙前進不停地拍著自己的額頭大叫道,“對啊,前兩天我才參加過王公子的生日宴呢。”


    王偉陽聽到趙前進願意裝糊塗於似乎是鬆了口氣,欠著身子用掌心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後,才露出一副看起來十分憨厚的模樣說:“公子費心了。”


    王市長的這句話很顯然是有些不上道,因為這時候的他最需要的就是請求趙前進給自己的兒子安排個‘好去處‘,而所謂的好去處也一般就是在趙前進身邊當個參謀。這樣兩邊都會放心,一來是王偉陽的兒子成了趙前進身邊的參謀那麽從職權上就和自己分割開了。因為參謀則是軍方的人,王偉陽的兒子也是補給物資貪汙案的受害者。更何況做了趙前進的參謀,憲兵有幾個膽子敢去抓人?二來就是主動送個人質過去趙前進也會安心不少。


    可這一句‘公子費心了‘就把趙前進的話頭給堵死了。最簡單的理解就是——我兒子14歲不當人質,你看著辦。


    趙前進被王偉陽的不上道嚇了一跳,他完全不敢相信這個家夥居然會拒絕自己的‘好意‘,可他還是要問上兩句,“那王公子有什麽安排?”


    王偉陽一聽苦笑著坐迴了自己的椅子給自己點了一支華子,此時的他已經完全放鬆了下來,他深吸一口煙才笑著說:“我也真說不好啊,這不是最近孩子他媽媽聽說孩子舅舅在淮省的廬州嗎。所以乘船去廬州串門走親戚去了嗎?”


    趙前進一聽人都麻了,淮省的廬州那可是武騾子(武廿無)的地盤,而且僅僅一個廬州市的人口就比他們宋省的還要多。雖然兩個勢力還隔著一個荊楚省,可是這些勢力的對比他還是知道的。趙前進本想用宋省軍政府的法律,官員履職期間親眷不得離省這一條威脅王偉陽。可一旦他敢這麽說,王偉陽立刻就會承認自己‘私放家小離境‘的罪名。可那樣王偉陽就會被立刻免職,誰又能承擔貪墨軍事物資的罪名呢?


    “廬州?哎呀,好地方啊”,趙前進也不生氣反而顯得非常開心,他用誇張的語調說,“廬州好啊,廬州那裏是龍國末世裏江南地區工業生產恢複最快的地方。王公子去那裏看看,將來迴了咱們宋省估計也能接您的班。”


    如果之前是旁敲側擊,這就近乎是直接攤牌了。一旦出了事你死了你兒子可以繼續當雙江市的行政長官。可這句話王偉陽自然知道隻是胡說八道。別說他趙前進不是宋省軍政府的元首了,就算趙連說這句話他也不信。因為任命一個他這種級別的官員需要平衡太多勢力的權力和利益了,到時候他王偉陽都死了誰會給他兒子費那個勁。留在宋省能留下條小命都該默念,阿彌陀佛了,當官?笑話!


    可王市長又能說什麽呢?隻能是當真的聽,留給他的選項似乎也隻有誠惶誠恐的道謝這一個選項了。


    可這時王偉陽看了看窗外,當他看到一個掛著紅布的小四軸無人機飛到與他視線齊平後,他居然哼了一聲,直接用手壓在趙前進的肩膀上,隨後輕輕地拍了拍趙前進的臉笑道:“小崽子,你處處學你爹處處學不像。你今天要是派個機要參謀過來給爺施壓,興許爺真就怕了。”說到這裏猛地一把揪住趙前進的領子,猛的講他拽到窗口,指著下麵已經趙前進已經被繳了械的衛隊說,“怎麽樣,還想拿你那把破刀和爺碰碰嗎?”


    趙前進哪裏受過這種委屈?可當他的手剛想要去摸自己那把指揮刀的時候,一個個小紅點就覆蓋了他整張臉,以至於他瞬間就嚇得僵在那裏。


    王偉陽玩味的打量著趙前進一陣隨後坐迴自己的座位,又看了看自己桌麵上被趙前進那雙皮靴散落下來的小土塊,然後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塊笑著說:“少帥,您耳朵剛才是被狗毛堵住了嗎?如果我和武廿無將軍沒有勾結,我會把自己老婆孩子送過去嗎?是誰給你的自信啊。”隻聽他繼續說,“我送給你兩句話,第一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還有一句是老百姓都說的大俗話,那就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趙前進一下就明白了,最可笑的是他剛才還覺得王偉陽被他一下就跪了,很顯然這些動作是給廬州方麵軍的那些狙擊手,打的暗號。可他真的想不明白,廬州方麵軍的人是怎麽跨過荊楚省幾百公裏的封鎖,還從穿越他們和荊楚鐵衛交戰的前線來到這裏的。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他僵硬的舉起雙手,然後陪著笑說:“王叔,您看您和我這種小輩一般計較幹嘛呢?留下我對您也有用不是?”


    王偉陽聽了趙前進的話點點頭,可他依舊頭也不抬的把玩著手裏的泥塊。當趙前進什麽都說完了的時候,才木然的點點頭說,“要是我走陸路和水路你可能是有點用。可這次我是坐伊爾76運輸機走,你有什麽用呢?咱們宋省有防空武器嗎?沒有吧。”


    趙前進看了一眼,他並不是看自己衛隊那一地屍體,而是想看看這樓有多高跳下去會不會死,可他一看這四層的高度就嚇得他心裏打鼓腿肚子轉筋。可王偉陽看著雙腿發軟到幾乎要跪下來的趙前進卻,立刻冷冰冰的說:“你可千萬別跪下啊,你要是有那麽大的動作,狙擊手肯定會亂槍齊發打死你的。”


    趙少帥一聽王偉陽的話,心都涼了半截。他知道王偉陽沒跟他開玩笑,於是他竭力壓抑著嘴角的抽動,慘笑道:“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吧。我記得您有個堂弟,還在鄭天翔軍長那裏做機要參謀不是?叫王...王欣然對不對?”


    王偉陽本就沒想殺他,聽到趙前進終於開始談點有用的事情了,於是噗嗤一下樂啦。他放下手裏的泥土塊雙手扶住桌麵探頭看向趙前進,“臭小子,我這可是謀逆大罪,在古代是要誅九族的。放在你爸爸那裏我也是要淩遲的。你覺得我會在乎一個堂弟的死活嗎?”


    當王偉陽說到這裏的時候,趙前進的眼珠子都瞪得幾乎要爆出來了,他嘴唇顫抖著大叫道:“王叔,王大爺您別殺我,我和您一起上飛機去廬州。您把我當成給武廿無將軍的見麵禮您也算是立了一個大功不是嗎?對不對?”


    王偉陽一聽哈哈大笑了好一陣子,才指著瑟瑟發抖的趙前進說:“我知道你就是個識抬舉的人,來吧,把你爸幾個住所的坐標都寫下來,爺爺就不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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