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我毫無察覺的前提下闖入小地獄,又可以隔著迷霧與七號牢房裏的家夥交流,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個外來者不是什麽小角色。


    在詢問對方身份的同時,我已經起了殺心,董狄等人也默默地開始朝我身後聚集,以應對隨時可能發生的衝突。


    然而,對方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聲音一般,繼續與七號牢房裏的家夥竊竊私語。


    我眉頭一皺,上前一步,聲音提高了一些:“閣下究竟是誰?”


    對方停住了對話,肩膀輕輕顫抖,似乎在低聲暗笑。


    “大師兄,不要如此見外,我們可是情同手足的師兄弟啊。”


    那人背著身,緩緩站了起來。


    聽到這話,我雖然心裏有所猜測,卻並沒有放下戒備心。


    那人轉過身,從陰影裏走了出來,衝著我微微一笑:“大師兄,好久不見!”


    此人生得俊俏,皮膚白皙得不像話,眼角細而長,整個人顯得文弱陰鬱。


    他一副書生打扮,手裏還抓著一把青玉折扇,此時的他打開折扇,遮住了半張臉,輕聲說道:


    “我是你的二師弟,肖敬尹。”


    我沒有上前,而是保持著距離,問道:“你是從地府來的?”


    師父隻收過我一名弟子,如果我還有什麽師弟,那必然不會是師父收的……但我還有另一個師父,賜福鎮宅聖君,鍾馗!


    所以顯而易見,這位姓肖的,必定就是鍾馗師父的弟子了。


    肖敬尹的折扇上,畫著的是簪花仕女圖,他輕輕地搖著折扇,一步步朝我走來:


    “看來大師兄對自己的前世,已經有所了解,如此甚好,許多事情,我便不需要再去解釋說明了。”


    我問道:“你為什麽能悄無聲息地進入小地獄?”


    肖敬尹笑道:“因為我們師兄弟二人師出同門,大師兄的本事,我這個做師弟的自然清楚,小地獄雖是師父送給你的禮物,但隻要通曉其中的奧秘,不說掌控小地獄,至少我們還是有方法進來的。”


    我注意到肖敬尹提到了“我們”二字,看來師兄弟不止他一人。


    “所以我在睡著以後,來到小地獄,也是你的意思?”


    “正是如此。”


    肖敬尹走到我的麵前,上下打量著我,不由得點頭:


    “大師兄果然是大師兄,即便入了輪迴,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依舊驚才絕豔,年紀輕輕便坐上了凡間龍虎山天師的寶座。”


    “你們一直在關注著我?”


    若不是如此,肖敬尹也不會在我上任天師的當天晚上就出現。


    “啪”地一聲,肖敬尹合上折扇,繞著我走了一圈,悠哉悠哉地說道:


    “也不全是。是師父命我關注著大師兄你的,師父有令,在你成為天師之前,我們都不準與你接觸。”


    “師父這麽做有何用意?”


    “問得好!”肖敬尹笑道,“因為地府中發生的事,不是現在的你能夠插手的,太早與你接觸,透露了地府的情況,隻會讓你分心,甚至影響你的道心,讓你無法擊敗張遠流。”


    這話,我似乎在黑衣人那邊也聽說過。


    無名先生和付國生都有意無意地透露過,我們真正麵臨的挑戰不是張遠流。


    敵在西方。


    難道黑衣人所說的事,與肖敬尹他們瞞著我的事,是同一件事?


    我神色凝重,問道:“現在我已經擊敗張遠流了,你們也開始與我接觸了,是不是該把秘密分享與我了?”


    沒想到肖敬尹卻搖了搖頭,道:“你現在還不是真正的天師。”


    “我怎麽不是?”


    “天師是擁有天師印的,天師印才是唯一證明天師身份的東西,沒有天師印,即便你得到整個道門的認可,也始終不是天道所認同的天師。”


    原來如此。


    “可是天師印已經丟失了。”


    肖敬尹笑道:“所以,師弟我不是趕忙現身,提醒師兄,盡快找迴天師印了嗎?”


    “你有線索?”


    “不可說也。”


    “神神秘秘的,不說你來見我作甚?”我有些生氣。


    這個二師弟性格陰鬱,神神叨叨的,他表現得似乎通曉一切,卻又不肯與我透露半點。


    這讓我很不舒服,總覺得肖敬尹不是真心來幫我的。


    肖敬尹也不生氣,他緩緩說道:“消息,不日便會送到師兄你的手裏。待得師兄找到天師印,師弟我自然會現身,將一切秘密全部奉告。”


    我不知道肖敬尹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但既然他說有關天師印的消息很快會送到我手中,我便不再多問什麽了。


    反正該著急,也應該是他們著急。


    “消息送到,師弟我該迴去複命了!”


    肖敬尹抱著折扇,對我作揖行禮,不等我迴禮,他便轉過身去。


    “對了,師兄,七號牢房裏的那家夥,可不是什麽好東西,你要是見到他了,可得小心點。”


    說罷,肖敬尹走入陰影,瞬間消失不見。


    看著肖敬尹的背影,我深深的皺起眉頭。


    小地獄竟能讓別人隨意進入,這對我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此時,董狄走上前,解釋道:


    “主人,對方的修為遠高於您,因此才能闖入小地獄,他日您的修為若有提升,想必對方便無法輕易進入了。”


    還是董狄聰明,懂得察言觀色。


    我點了點頭,忍不住感慨:“我擊敗了張遠流,隻差一步就能邁入玄黃法衣,照理說已經登頂凡間至高,可沒想到這種虛榮感還沒有享受多久,那個叫肖敬尹的師弟便給我潑了一盆涼水。”


    鯉袖嘿嘿一笑,蹲在地上說道:


    “主人不必難過,我們是人是妖,他是神仙,本就不在同一個層麵。”


    “鯉袖,你也懂這些?”我驚訝地問,“你見過幾個神仙?”


    鯉袖搖搖頭:“剛才那是第一個,可自打我修煉成妖,腦子裏便自覺有一個聲音——絕對不要招惹鬼神。”


    我的前世是鬼神,這個肖敬尹也是鬼神,鬼神的存在哪怕對普通道士而言也是如傳說一般,鬼怪更是對鬼神有著天然的恐懼。


    肖敬尹的現身,給我帶來了許多困惑。


    過去幾個月,我一直忙於重建天師府,聯絡各大門派,盡天師職責,鏟除張遠流在位期間留下的諸多隱患,反倒是黑衣人那頭,交流變少了許多。


    我打算明天醒來之後,便去見見無名先生與付國生,問問他們先前口中的“敵在西方”,到底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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