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隻可速勝,絕不可拖延分毫。


    所以,一旦戰端開啟,就不能存在絲毫僥幸,必須全力而為。


    就算折算精銳,也得打碎鋼牙往肚裏咽。”


    賀人龍還沒有想清楚怎麽繼續切入攻打洛陽的事情,沒想到趙平亂卻是開門見山的直入主題。


    不僅是直入主題,甚至還有種一錘定音的霸道與不可置疑。


    這番話,就是攻打洛陽的整體戰略態度。


    為求速勝,不惜一切代價,猛攻猛打!


    聽聞到這種瘋狂的態度,賀人龍看向趙平亂的眼神,更多了幾分詫異。


    怎麽,搞得好像麵前的趙平亂是他賀瘋子,他賀人龍,倒是一個裹足不前的小屁孩了?!


    不僅是賀人龍驚歎,一旁候著的周國卿和高傑,同樣也是滿臉的不可思議之色。


    如果信息沒有記錯,麵前的這個年輕人,才剛滿十八歲吧?!


    之前高傑以為趙平亂與賀人龍之間的交鋒,主要集中於誰主攻,誰次攻的問題。


    又或者,幹脆兩人同時攻城,傷亡自負的一種最終妥協。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趙平亂竟然如此的剛猛,竟然率先擺出了死戰的態度。


    你說他年少輕狂也好,你說他大勝之後過於狂傲也罷。


    趙平亂敢於說出死戰之言,等同於將這裏的所有人給強行架在火上烤。


    要知道,一個隻有十八歲的年輕人都敢於死戰,他們這幫老家夥若是畏畏縮縮,那不是甘當笑話嗎?


    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最終趙平亂自己憑借敢於死戰的風骨大勝而歸,這裏的所有人都得找塊豆腐撞死。


    趙平亂的此種舉動,最終落在賀人龍的眼中,那就是先發製人的立場攻勢。


    一如文官們常常掛在嘴邊的實戰為國一般,這不過就是站在道德高地的一種慣常話術罷了。


    真要來到這血與火的血腥戰場之上,又有幾個文官不被嚇尿褲子?


    麵對趙平亂的這種強勢文官攻勢,賀人龍在不屑一笑的同時,也對等的展開了屬於自己的文官攻勢。


    “趙大人,讓手下的將士們去送死,這話說得也未免太過於輕巧一些了吧?


    說句不好聽的話,手底下的將士們若是抱怨起來,那便是趙大人在拿大夥的姓名在換取軍功,博取虛名。


    我等可沒有趙大人的家資豐厚,支付得起每人五十兩的陣亡撫恤。”


    賀人龍此話說得相當委婉,核心意思,無外乎就是在攻擊趙平亂拿將士的性命充當升官發財的籌碼。


    除此之外,也是在隱性的暗示趙平亂,就算最後真的按照趙平亂的計劃行動,趙平亂也得給足將士們的撫恤。


    沒錢還想讓人賣命,你以為你的話是聖旨啊?


    就算是聖旨,他賀人龍都敢於陽奉陰違,在戰場上跑得比兔子還快。


    聽聞到賀人龍話裏話外都是在要錢,趙平亂的嘴角下壓得更加厲害。


    “每人五十兩的陣亡撫恤,這是應當的補償。


    甚至於,我還能額外提供一批火器,幫助賀大人盡可能的武裝出一批精銳出來。”


    要錢,自然是最好,就怕這賀人龍油鹽不進。


    轉瞬之間,趙平亂便推出一塊令人不可拒絕的巨大利益,明晃晃的利誘賀人龍,使得其看過來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


    像賀人龍這種經年兵痞,明白錢不好賺,但對於這筆錢的性質,卻也十分的膈應。


    每陣亡一千人,便是五萬兩,他賀人龍的手下死絕了,也就六七十萬兩的樣子。


    就算賀人龍想要殺良冒功,多搞個十幾萬兩,也就頂天了。


    一百萬兩,這對於一般人來說,可能是不可想象的財富,但賀人龍覺得趙平亂可能並不怎麽在乎這筆錢。


    一百萬兩,賀人龍便光屁股賣給了他趙平亂。


    這筆買賣,使得賀人龍突然有種想要怒吼出聲的憤慨感。


    暴怒於趙平亂的富有,憤慨於自己手中力量的不值錢。


    沒想到文鬥了一陣,卻被趙平亂的金錢攻勢給徹底摧毀,這種憋屈感,使得賀人龍甚至於想要放棄當前的文鬥攻勢。


    直來直往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難道不好嗎?


    重新打量一眼麵前的趙平亂,賀人龍似乎從其身上看出了一種從容之感,一種樂此不疲於文鬥的暢快之感。


    瞬間就是一陣頭大,賀人龍突然決定還是不玩這些花花腸子了。


    還是直來直去的拚殺來得痛快。


    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玩什麽文縐縐的道德君子?


    真是下賤!


    “小子,知道你有錢,但也不用如此的炫耀。


    說吧,你想怎麽打那洛陽?”


    有人能夠充足供應糧草軍需,這不僅讓往後的仗好打很多,也能在不斷打仗的過程之中狠賺一筆。


    既然趙平亂這個江南富商二代如此的視金錢如糞土,賀人龍在驚怒之後,態度轉變得也很迅速。


    這種態度的轉變,其實與那些被酒肉收買的親兵差不多。


    能夠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在亂世之中,也是一種難得的信用。


    這崇禎朝亂了這麽多年,每年不知道死多少人,當兵吃糧,其實早就已經演變為一樁生意。


    隻要錢給夠,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的誘惑。


    “很簡單。


    還是之前的那句老話,一旦開戰,便是不死不休。


    任何隱藏實力的行為,任何明哲保身的行為,都是自取滅亡的舉動。


    待得打下洛陽,降兵降將,任由賀大人挑選。”


    “好!


    那就開打吧!”


    趙平亂所提出的條件,依舊符合賀人龍的胃口,這使得場中的談判變得無比順暢。


    很久都沒有見過給錢如此暢快的金主,賀人龍此時也是暢快不已,猛地一拍桌麵,大口喝幹了杯中烈酒,滿臉的英雄豪傑氣。


    搞定了賀人龍,剩餘的事情就非常簡單了。


    雙方的隊伍快速的向新安推進,中軍大帳直接駐紮在城外五裏之處,避開了關隘大炮的射程。


    兩萬餘大軍浩浩蕩蕩的聯營而起,驚得站在城頭的朱養民心驚肉跳。


    官軍又來了!


    官軍怎麽這麽快?!


    這次的官軍,怎麽看起來有數萬人的樣子?!


    “快!快!


    六百裏加急,快去稟報羅大帥的叔父,明匪來襲,聯營三十裏,恐怕不下十萬之眾!


    孫傳庭的中軍大帳就在其中,軍情十萬火急啊!”


    朱養民拍著城頭女牆,聲嘶力竭的大聲嘶吼著,驚得在一旁共同觀看的範鼎革麵露不屑。


    關隘之外的官軍雖多,也不過一兩萬人的規模,哪來的十萬之眾?


    更何況,聯營之中,也未曾看見孫字大旗,哪來的孫傳庭親至?


    “這支隊伍,很明顯是關中秦軍的先鋒,眼見我曹營收縮防線,便一股腦的壓了過來。


    如此匆忙而來,必然是一股輜重不全的驕兵。


    趁著這股明匪疲乏,我等今夜來一場夜襲,必然能夠馬踏聯營,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範鼎革在曹營之中的地位比朱養民要高很多,這從兩人駐地距離洛陽的距離就能看出來,雖然兩人都掌一營兵馬,但地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被範鼎革如此嘲諷,朱養民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


    此時此刻,他不由得聯想起之前在閿鄉城中的經曆。


    當初的他,不也和此時的範鼎革一樣,顯得異常的驕狂而愚蠢嗎?!


    夜襲,當初他也夜襲了。


    打得是挺爽,結果卻被官軍給打得更加的酸爽。


    四五千人的義軍,最終隻跑出來七個,還tm是因為騎術精湛,老天開眼。


    要是稍微一個馬失前蹄,他朱養民早就魂歸天外了。


    這傻狗一樣的範鼎革,見識過這夥秦軍先鋒的犀利火器嗎?


    不說那能夠徹夜震天的炮陣,就說那連綿不絕的排槍,都不是一般人能夠硬抗的。


    如今,這幫秦軍先鋒的火器已經露底,那就不可能再使用一些示敵以弱的奸計誘敵深入。


    可以毫不誇張說,今夜,隻要這傻狗範鼎革敢於夜襲,必然會被對麵官軍的排槍打得連他媽都不認識。


    到時候,一大批夜盲症的義軍士卒散亂在關隘之前,想迴又不能迴,弄得軍心潰散。


    說不定就會被官軍趁亂攻城,一鼓作氣的拿下這座新安關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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