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從一幫新鮮侯爵的喧鬧聲中迴過神來,白廣恩再看此時的趙平亂,竟然有種如看天神一般的高山仰止之感。


    若說這幫勳貴子弟是因為奉皇命戴罪立功,此時應該獨領一軍,與趙平亂這個殺父仇人不共戴天。


    可是,現在這幫侯爵勳貴一個個伴行趙平亂左右,甚至還擔任著軍中的大部分要職。


    此種禦人手段,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就這樣的強者臨麵,他白廣恩一個小小的降職戴罪總兵,竟然還敢於反抗造次,簡直是癡心妄想。


    這樣的人,能夠與其並駕齊行,在其手下建功立業,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幸運了。


    對於白廣恩這種相當現實,善於屈服做小的人來說,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是無法被抗衡的。


    這便是大勢,這便是天道。


    麵對這樣的大勢,隻能順勢而為,在順應潮流之中找準自己的定位,為自己謀求一個更為美好的前程。


    “趙大人此行,兵強馬壯,將校更是如龍似虎,皆為京師名門之後。


    如此虎賁強軍,真是令白某人望塵不及,喟歎弗如。”


    心中已經生不出絲毫的抵抗,白廣恩瞬間一個滑跪,再次搜腸刮肚的整出幾句酸溜溜的雅言,不要碧蓮的奉承了一番。


    說什麽拖延阻擋,都是妄言。


    “此地白將軍路熟,前方帶路吧。”


    “得令。”


    趙平亂隨意的吩咐一句,白廣恩甚至已經完全代入到一個下屬的身份,毫無凝滯的便縱馬開路了,完全就是一個馬前卒的小角色。


    一眾先前還是彼此炫耀家世的新晉侯爵,見到鎮守九邊重地的知名總兵如此作態,看向趙平亂的眼神,也更多了幾分敬畏。


    趙平亂的手段,他們是嚐得夠夠的了。


    現在連邊關手握重兵的一鎮總兵都如此的敬服趙平亂,他們這些初上戰場的勳貴子弟,又能說些什麽呢?


    早跪早安心。


    早跪早享受。


    早跪早建功。


    待得隊伍快速推進到薊州城下,城門外也出現了一支稀稀拉拉的迎接隊伍,鼓樂不齊,倒是有充數的絲竹之聲混雜其中。


    很明顯,這就是一支被臨時拉出來湊數的迎接隊伍,在此之前,這幫高級軍官到底在幹些什麽,不問可知。


    待得走近了,這幫披甲將校人人都頂著一個大大的黑眼圈,完全一副過勞死的樣子,看得白廣恩是羞愧不已。


    都怪這趙平亂的全騾馬化行軍速度太快,按照既定的時間規劃,他們這場飲宴才剛剛開始,待得最後休整上兩天,精氣神迴沒迴來不清楚,至少外麵的花架子是迴來了。


    “趙大人,最近關外建奴鬧得兇,小的們都是連番換班苦戰,這是日夜鏖戰完畢,剛剛撤換下來的軍士。


    陡然聽聞趙大人到來,便強打精神出來迎接大人了。”


    是人都要一點麵皮,白廣恩也不管當場的淡薄酒氣有沒有傳到趙平亂的鼻子裏,反正麵子上說得通就行。


    在白廣恩的帶頭之下,一幫還打著酒嗝的宿醉將校連連附和稱是,皆言“為國效命,不敢辭其勞”的空話。


    就這樣的軍隊,難怪洪承疇聚集九邊十數萬精銳浩浩蕩蕩而去,稍微聽聞筆架山糧道被焚,立時便是狼奔塚突的潰逃局麵。


    貪腐、吃空餉的局麵已經深入骨髓,為國而戰已經成為一句空話,所有的將領,其實都是在為自己的富貴而戰。


    戰場局勢順風,自然是人人奮勇爭先,拚命打建奴,爭搶軍功、繳獲。


    戰場局勢稍微逆風,所有人便紛紛避之不及,不想當被率先消耗掉的炮灰,逮著機會便率先潰逃,拚命的想要保全自己手中的兵力。


    這群從遼東戰場上潰逃下來的鼠輩,之所以能夠在清兵第六次南侵的過程之中打出優良的戰績,陣斬大量的滿清高級將領,不過就是因為退無可退罷了。


    薊州是這幫人的大本營,所有家業都在這裏,他們不守,便不會有人去守護了。


    再加上滿清遼東大勝,多少也生出了輕敵之心,兩相碰撞之下,白廣恩才能夠率領薊州邊軍大勝一場。


    此種功績,甚至能夠驚動皇帝,讓白廣恩進京述功。


    隻可惜,南侵的滿清大軍吸取教訓之後,便開始將白廣恩給當兔子攆著打了。


    白廣恩的最終結局,便是帶著殘兵敗將,返迴京師想要找個靠山,最初想要跟隨吳牲,被嫌棄驕縱不聽驅使,最終才想到要返迴陝西老家,跟隨了正無兵可用的孫傳庭。


    隻可惜,白廣恩這員悍將雖然得到了孫傳庭的信任,並得到了孫傳庭手中最為精銳的火車兵(車載炮兵),隻可惜其流寇習性難改。


    爭權奪利,內鬥的習性不改,與後起之秀高傑互生怨恨,彼此在戰場之上互相坑害,兩軍一同列陣,誰被李自成攻打,另一方絕對逃跑。


    如此內鬥不休,孫傳庭第二次出潼關依舊是天時地利不占分毫,最終一潰千裏,於潼關戰死,也不過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曆史就是這樣,有人想要挽狂瀾於既倒,有人隻是想要求得一身之苟安。


    英雄狗熊彼此混雜交錯,壯舉、遺憾彼此糾纏不休,最終隻能化為一聲意難平的歎息,空留青史之中。


    對於這個極度現實的白廣恩,想要通過什麽家國大義去感召感化,便能讓其在戰場之上奮勇衝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正統曆史上的孫傳庭,如今依舊困在貧乏關中之中苦苦求全的孫傳庭,肯定也用大義感召過白廣恩,更是對其報以絕對信任,將手中最強的火車兵交給他。


    甚至於在秦軍生死存亡關頭,關中大地即將失守的時刻,孫傳庭更是希望用自身的死戰不屈去感召白廣恩。


    結果呢?


    潼關城破,白廣恩依舊像是一條喪家犬一般的逃跑了。


    對於這種極度現實,又或者說,極度看重自身的利益的人來說,唯一能夠讓其拚命的辦法,隻能是利誘。


    別看白廣恩此時挺老實的,似乎已經被他趙平亂的強勢兵威所壓服,其實所有的一切,不過就是一幅假象罷了。


    順風時卑躬屈膝,逆風時六親不認,這便是現實。


    對於白廣恩這種真小人,隻能用更大的利益去換取他手中的小利益。


    想要讓其在戰場上瘋狂衝殺,那麽就必須要讓他知道,死一個兵,便會有兩個兵的賠償,裝備按照相同等級補齊。


    隻有開足了條件,才能亂其心性,迫使其做出一些不符合既定人品習性的事情出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現實,愛財,也不一定全都是壞事。


    辯證的去看待一件事情,這才是製勝之道,長治久安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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