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給如此小瞧,本不想出手的徐允禎,也不得不稍稍的露一手了。


    不需要喧賓奪主,隻需要讓場中的主導者周延儒知道他徐允禎的厲害就好。


    今日之後,就是趙平亂的死期了,將來這朝堂之上,便是周延儒與勳貴分庭抗禮的局麵。


    大明本來就是以文製武,若是讓這周延儒太過於小瞧勳貴,這場針對趙平亂的勝利果實,不得全由這周延儒所獨占了嗎?


    “聖上,趙大人為久經殺伐的悍將,是以功封爵的勳貴,對於戰陣之事,必然有過人之處。


    聖上雖言不可質疑邊將邊事,可功是功,理是理,該有的驗證程序,不因一份熱誠感動而有所廢弛。


    大可讓趙大人驗一驗,這血書之中的絕兇邊患,到底是真是假。”


    徐允禎知道周延儒的最終目標是趙平亂,現在借由需要專業人士驗證奏折真假的借口,便可以很好的將趙平亂給圈入戰團之中。


    此舉,是在幫助周延儒進一步的優化進攻節奏,也是在幫助周延儒進一步的收斂鋒芒,強化其一心為國的人設。


    隻有一心為公的人設分量,才能給與趙平亂更為強勢的打擊。


    也隻有一心為公的義不容辭,才能將趙平亂給成功的逼迫入薊州邊境之上,正麵硬撼建奴的無敵兵鋒。


    此一招一式,都是一位優秀的合作者所應該展現出來的強勢配合。


    如此,才算得上是徐允禎與周延儒共同在對付趙平亂。


    待得他日摘取勝利果實,這周延儒才不敢小覷勳貴分毫。


    眼見徐允禎遞送上來的絕佳助攻,周延儒在心驚的同時,也在暗暗打量趙平亂的整體反應。


    徐允禎的這一招,算是擦邊式的波及到了趙平亂。


    對此,趙平亂若是想要強行避免,大可言明一句剿匪與禦邊不可同日而語,便可從容的躲避而過。


    畢竟,大明境內剿匪十數年,大量的剿匪名將到了九邊之地,往往也是敗多勝少。


    像盧象升、曹變蛟這樣的悍將,哪一個不是在大明境內剿匪戰鬥之中聲名赫赫,所向披靡?


    像孫傳庭、洪承疇這樣的名將,哪一個不是將李自成等匪首打得抱頭鼠竄,不敢正麵試其鋒芒?


    可是,一旦抵達了九邊之地,這些個名臣悍將,卻像是集體中邪了一般,荒山野地之中不敢浪戰分毫,隻能以大城、軍堡固守邊地。


    軍堡被拔除,大城若失守,此地必失。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就算皇帝對於趙平亂有更大的期許,甚至是期望趙平亂有朝一日能夠收複遼東,犁庭掃穴,可任誰都知道這不可能是一日之功。


    袁崇煥言明五年平遼,結果身死道消,落得個千刀萬剮的淒慘下場。


    現如今遼東全境淪喪,局勢更為艱難,別說五年七年,就是十年二十年,恐怕也很難平複。


    好在,趙平亂年輕,就算二十年後,也不過才三十八歲光景。


    耗得起。


    基於這樣的大前提,隻要趙平亂執意要迴避,皇帝也不會去強求。


    心中有這樣的整體預期,周延儒雖然欣賞於徐允禎的助攻不失水平,但卻並未幻想這一招真能有什麽建樹。


    最多,就是開了一個好頭,能夠更為自然的攻訐趙平亂,將其給引入最終的預設圈套之中罷了。


    “聖上,此份奏折千真萬確,絲毫都沒有作假。


    其中所言明之局勢,隻輕不重,毫無誇張之態。


    建奴於遼東連奪錦州、鬆山二城,掃滅九邊十數萬的聯軍,看似大勝,實則兩敗俱傷。


    遼東苦寒,皇太極連年圍困錦州,靡費兵丁、民夫、糧草不計其數,大戰之後,建奴內部必然也是山窮水盡的一片。


    建奴剛剛大勝,便想要攻破九邊之地,進入大明京師腹地劫掠糧草、人口,此舉也並不是什麽銳不可當的兵鋒,而是狗急跳牆之舉。


    恐怕,建奴境內,此時已然無過冬之糧草。


    若是不能在本次的南侵劫掠之中搶到足夠的糧草、人口,建奴境內必亂。


    所以,此次薊州之邊患,看似建奴叩邊,實則是一次國運的爭鋒。


    若是能夠在九邊之地阻擋住建奴大軍的南侵,必能讓建奴境內大亂。


    糧少兵艱,建奴很可能會放棄剛剛搶奪的錦州、鬆山二城。


    如此,重建寧錦防線,最大的機會,或許就在這個冬天。”


    趙平亂的此番分析一出,可謂是一番驚天之言,迫使得整個廟堂都徹底安靜下來。


    因為趙平亂不僅言明了薊州邊患的真假,甚至還更為細致的言明了薊州邊患的具體政治意義。


    一句“國運爭鋒”,更是將聚焦於薊州的這場惡仗,抬升至必打不可的境地。


    之前崇禎還是無奈於周延儒的朝堂逼宮之舉,現在趙平亂的這種認定,就像是一次最為完美的助攻,使得薊州邊患,不想對待,也得對待。


    當前的這場薊州邊患,就是一次遏製住滿清發展節奏的一次重要戰役節點。


    隻有扛住了,才有打敗滿清的可能性。


    若是扛不住,待得滿清以戰養戰,越打越強,大明便隻能看著它逐漸侵吞大明版圖。


    甚至說得不好聽一點,遼東最後的門戶山海關,最終也要成為建奴的囊中之物。


    到那時,整個京師全都落入到滿清的鐵騎兵鋒範圍之內,成為一處兩軍交戰的險地,死地。


    到那時,天子守國門的高義,便要就此斷絕。


    南遷之事,恐怕也要就此提上日程。


    南宋之結局,或許就是大明的明天。


    意識到這一點的崇禎,渾身爆出一陣冷汗。


    首輔要打,福將也要打,可是,國庫空虛,闖賊、大西賊虎踞大別山,威逼河南、南直隸。


    若是將趙平亂的兩萬中興軍從河南中原之地調離,中原腹地缺了這根中流砥柱,闖賊必然複起,重新席卷河南。


    崇禎的軍事才能雖然有限,但當初調遣洪承疇北去遼東,關中秦軍精銳抽調一空,致使天下流賊風雲悸動,反叛之火燎原天下。


    洪承疇殞身遼東,中原大地被闖賊給攪得一片糜爛,若不是陡然冒出來一個驚豔世間的趙平亂,恐怕大明腹地早就被流匪給蛀空了。


    曆史就要重演,崇禎所預想的先安國內再打國外的策略,也要被徹底攪局。


    如此艱難之局麵,崇禎甚至有種心力交瘁之感。


    內憂外患,步步維艱,捉襟見肘,左支右拙,困頓難言。


    嗚唿哀哉!


    廟堂哭餉,恐怕也是杯水車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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