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刑部左侍郎,南宮翠山。”


    已經鐵了心投靠的公羊智連忙小聲解釋一句,就算憋著一股子鼠膽,可依舊說出了幾分中氣不足之感。


    南宮翠山眼見公羊智竟然還敢於反抗,並未表現出任何色厲內荏的震怒,臉上的神情絲毫未變。


    威嚴中帶著十足的冷峻,陰冷的眼神仿佛能夠讓空氣都凍結幾分,一看就是久掌刑罰的酷吏,裏外都察覺不出一絲一毫的人味。


    施施然而行,一雙大手似乎沾染著洗不幹淨的汙血,一走一過,便將一眾親兵沒有動過的硬菜給端走了兩盤。


    輕輕放在夏雷竹的那一桌,兩盤硬菜都緊緊的靠攏在南宮翠山所在的那一方位,分明就沒準備與夏雷竹分享。


    看著南宮翠山自顧自的替自己盛粥,夏雷竹也有些無語。


    這個酷吏,怎麽突然跑到這裏來了?


    傳聞這南宮翠山走到哪裏,哪裏就會出現人命,這就是一個極其危險而自私的存在。


    既然是同勢力的幫手,又解決了公羊智背叛的危險處境,夏雷竹對於麵前之人的失禮舉動也隻能選擇忍氣吞聲。


    場中的局勢,竟然莫名變得安靜起來。


    隻剩下南宮翠山悠閑進食的從容與不迫。


    麵對這個如利劍般陡然出場,卻又轉瞬間默然不語的存在,趙平亂卻覺得他的危險指數反而在急速攀升。


    刑部左侍郎的顯赫官職,強大的個人刑事素養,對於自身實力的絕對自信,冷酷到不近人情的自以為是。


    這些因素相互疊加,都在給麵前的這個男性增添危險屬性。


    基於這樣的危險直覺,趙平亂倒是覺得,南宮翠山的突然出現並非魯莽,反倒是一種果決的表現。


    果決之人會讓場中的局勢發生某些不可預知的變化,這種變化,往往會利大於弊。


    另外,南宮翠山本身的官職大小,也讓場中的局勢變得微妙起來。


    刑部左侍郎,某種程度上,要比趙平亂這個兵部右侍郎優越那麽一丟丟。


    這京師之中,最多的就是官帽子。


    太將自己當迴事,也隻是在徒增笑料。


    一如此時的局麵,南宮翠山這個刑部左侍郎就能憑借自身的官職優勢,從容的自由進退,場中的一切,任他自由取舍,無所顧忌,甚至是肆無忌憚。


    在官職所賦予的天然權威麵前,趙平亂的這個右侍郎,終歸隻是一個配角罷了。


    這種對於官職大小的天然了解,對於權威格局的必然彰顯,也許就是周延儒想要憑借南宮翠山這枚棋子所表達出來的整體意願。


    好算計,能夠給人以足夠的恐怖威壓,南宮翠山本身的氣場,也將這種恐怖威壓給體現得淋漓盡致。


    隻可惜,這種東西對於等級觀念很強的官場老油子或許有效,但對於他趙平亂,不過就像是一個笑話一般。


    “此人擅長一些什麽?


    在他手中的冤案,到底有多少?”


    像是一種公然的挑釁一般,趙平亂詢問的聲音傳遍了這一層酒樓,將正在埋頭吃飯的南宮翠山給吸引了過來。


    那種帶著鋒銳的陰冷目光落在公羊智的身上,像是要將其給生吞活剝一般。


    光是一個眼神,便讓公羊智欲言又止,顯得惶惑不安的樣子。


    南宮翠山積威之重,由此可見一般。


    “嗯?”


    趙平亂喉頭含威的淡淡質疑了一聲,驚得公羊智渾身一顫。


    現在,他已經投身於趙平亂的麾下,最應該懼怕的,應該是趙平亂才是。


    在這種全新認知之下,公羊智感覺像是在裸奔一般,滔滔不絕的講述著南宮翠山的過往黑曆史。


    此種公然的挑釁,激得南宮翠山臉色鐵青,想要發作,卻被一眾看過來的雄壯親兵給憋了迴去。


    在刑部,你可以肆意的拷打犯人,可是在真刀真槍硬拚血勇的場合,南宮翠山,不過就是一具脆弱不堪的肉體凡胎。


    有人懼怕他的殺氣死意,但在真正上過戰場的悍卒眼中,南宮翠山的這種殺氣,不過就是徒有其表的紙老虎罷了。


    “說夠了沒有?”


    紙老虎也有自己的脾氣,超過了忍耐限度,為了自己的麵皮,也要好好的發泄一番。


    並未多說一些什麽狠話,隻是一句冷冷的質問,便是寒意徹骨,就好像下一個瞬間就要拿出全套的刑具來折磨公羊智一般。


    麵對這種赤裸裸的威脅,公羊智也確實被嚇唬住了。


    麵對這種最終的爆發,一旁的趙平亂卻有些想笑。


    說是紙老虎,還真是紙老虎。


    看來,這個被公羊智稱為死變態,善於用各種刑拘折磨人的酷吏,不過就是一個徒有其表的空殼罷了。


    或許真的很變態,但也隻是敢於窩裏橫罷了。


    一旦受到赤裸暴力的威脅,立馬溫順的像是個正常人。


    如此懦弱之人,看來,周延儒的這一招後手,又要玩完了。


    隨著一個略顯淡然的笑意出現在趙平亂的臉孔之上,滿場的十幾名親兵默默的站立起來,列了一個再為普通不過的攻擊戰陣,身上甲頁簌簌,手中鋼刀凜凜,一股無形的殺意瞬間包裹住南宮翠山其人。


    受到這種神奇力量的鼓舞,公羊智的嘴巴就像是不受控製了一般,繼續如刀似劍的羞辱著南宮翠山。


    什麽難聽說什麽,什麽惡心說什麽。


    反正他公羊智已經豁出去了,還怕你個死變態不成?


    在這種毫無保留的言語攻勢之中,就算心中惶惶,南宮翠山也再難忍受。


    陡然之間想起來自己可是堂堂刑部左侍郎,當朝三品大員,他趙平亂一介丘八,還敢當眾謀殺朝廷重臣不成?!


    在心中戾氣的加持之下,南宮翠山衝冠一怒,反手一把掀翻麵前的餐桌,這就要與趙平亂當場翻臉。


    隻可惜,桌子剛剛被掀起來,就被一旁的親兵牛劈給按住了。


    南宮翠山的力氣,除了讓桌上的碗筷激烈撞擊出聲以外,再也沒有其他什麽本質上的改變。


    “你個人武力也不怎麽樣啊?


    這麽狂?


    難道不怕被人給打死嗎?”


    伸手按住桌麵的親兵牛劈略顯不屑的嘲諷幾句,激得南宮翠山差點暴走。


    差點,也等同於完全沒有。


    正如這名親兵所言的那樣,吊毛的個人武力都沒有,還想要在一幫精銳悍卒的麵前裝逼,這不是在找死嗎?


    此時的南宮翠山都已經有些懷疑人生了,一般的京官,不都畏懼刑部如虎嗎?


    特別是能夠親自主掌刑法的酷吏。


    隻要隨便找個由頭將其給關進牢裏,後麵的事情,就隻剩下被折磨的人以何種方式跪地求饒了。


    現在,趙平亂竟然毫不畏懼,不僅敢於當麵挑釁,甚至還敢於正麵武力抗衡。


    難道,僅僅隻是因為他是外來的愣頭青嗎?


    基於既定政治格局的威壓和博弈,就這樣被一幫仗著個人武力的兵痞給破壞殆盡。


    什麽令人陰寒無比的白色恐怖,在此時此刻,甚至連狗屁都算不上。


    什麽冤獄酷刑,在這幫兵痞的麵前,你還想要將我給抓進監獄裏麵,那我就敢於將你給當場打死。


    此時此刻,真有種像是變態遇見兵痞,再變態也抵不過對方三鐵拳的感覺。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突然在南宮翠山的心中驀然升起。


    麵前的這幫純畜生,難道就不怕被抓嗎?!


    “走夜路的時候,最好多長一隻眼睛!”


    南宮翠山眼見自己的威懾占不到任何的便宜,隻能放出狠話,迴頭繼續從長計議。


    不怕是不怕,不能是不能。


    刑部的積威,對於這幫外來的丘八沒用,確實有些可惜。


    不過,現在不怕,總有你怕的時候。


    刑部戾氣橫生,憑借的可不是嘴皮子。


    這幫滿身橫肉的狗玩意,總有落到他手裏的時候。


    到時候,看這幫丘八能夠扛住幾輪酷刑!


    心中暗恨連連,眼中的陰狠之色更是毫不加掩飾,就好像要用其陰冷的眼神殺光這裏的所有人一般。


    心理確實變態,但奈何也僅僅隻是一個普通變態。


    想要殺人,還要從長計議,麵對一幫當場就報的狠人,你說你有個吊的勝算。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吃了霸王餐想走,有你這麽當左侍郎的嗎?”


    在趙平亂的眼神暗示之下,親兵牛劈直接抓住南宮翠山,將他的腦袋按在了桌上傾灑的湯汁裏麵。


    之前自顧自的拿東西裝逼,考慮過他們這些兵痞的感受嗎?


    這可是他們特意留到最後才吃的絕對美味,就這樣被一個變態給拿走了,此仇不報,以後還怎麽在軍界混?


    想裝逼,最好是有點真本事。


    光憑一個官帽子,可壓不住這裏無法無天的兵痞。


    麵對這種真敢付諸實施的赤裸暴力,南宮翠山被捏住脖頸的時候,是懵逼的。


    他可是朝廷三品大員,實缺,正職,能掌人生死的那種。


    在這鴻運酒樓之中,竟然被一個螻蟻一般的兵痞給羞辱了。


    這種事情,說出去會有人相信嗎?


    直到油膩濃稠的湯汁裹滿了南宮翠山的頭顱,蔥花香菜混入南宮翠山被暴力披散的長發之中,南宮翠山這才驚懼的反應過來。


    當前的一切,全都赤裸而真實。


    不僅真實,主角還是他南宮翠山。


    倒反天罡!


    欺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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