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人,成國公的府宅現在依舊陷於火海之中,可謂含冤未雪。


    聖上更是在苦等趙大人對於建奴刺客的調查結果,若是行事太過於拖遝,未免涼薄了一些。”


    夏雷竹“唰”的一聲展開折扇,語氣略帶輕蔑的刺激幾句。


    這話,道德綁架之中又帶有幾分激將的感覺,不愧是讀書人擅長的言語攻勢。


    這話,有幾分攻擊意味,可是與趙平亂所預想的拖延舉動卻有些不符。


    對於此種矛盾,趙平亂並不認為是自己的推論有什麽問題。


    趙平亂的推論是基於對周延儒這個大奸臣的了解,更是對其報複手段的一種重視。


    像夏雷竹這種小角色,絕對不可能是周延儒唯一的攻擊手段。


    想要自恰這種突然而至的矛盾,最為可能的一種可能性,便是這夏雷竹隻是周延儒所拋出的一次性工具。


    一枚被優先拋出的棋子,不在乎戰果如何,隻要拋投出去便可。


    這個工具的主要目的,就隻是為了擾亂視聽,將場中的水給攪渾而已。


    就算這夏雷竹沒有拖延趙平亂分毫時間,純粹隻是幹擾了一下趙平亂的判斷節奏,他的使命也就達到了。


    一顆被蒙在鼓裏的棋子,不知周延儒的整體戰略預期,卻覺得自己受到了重用,依舊耀武揚威的自傲不凡。


    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多多少少帶有幾分悲劇色彩。


    夏雷竹當前的這種處境,很明顯與其當初在如來客棧之中的失敗表現相關。


    一個成事不足的廢物,自然會被當成一枚可有可無的炮灰率先扔出來。


    再次打量一眼麵前的這顆可憐棄子,趙平亂倒是有些覺得,若是讓這夏雷竹明白自己的處境,應該能夠很容易將其給策反。


    周延儒拋出的棄子,最終卻成為命中周延儒眉心的迴旋鏢,這種結果,光是想想都讓人覺得有趣。


    “想想也是,時間如此緊迫,我等怎麽可以如此懈怠呢?


    這樣吧,本官請客,吃完飯,再來全力以赴吧。”


    趙平亂說完,也不待兩人有所迴應,直接讓十幾人的親兵推擠著他們前往附近的鴻運酒樓。


    上下五層的酒樓,格局奢華,賓客如雲,非富即貴。


    這樣的規格,趙平亂一上來就單獨包下最為尊貴的第五層,驚得夏雷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為好。


    人間豪奢,莫過如此。


    請他一個敵對勢力的外人吃飯,還是如此的鋪張浪費,怎麽看都覺得不可思議。


    那麽,這頓飯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呢?


    浪費時間?


    明顯不可能。


    請他夏雷竹吃飯?


    更是不可能。


    這就很迷了。


    一時摸不透趙平亂路數,夏雷竹也隻能戰戰兢兢的跟著一起上了頂樓。


    頂樓視野還算開闊,隻是附近也不乏連片高樓,向遠處眺望,京師被遠近的高樓切割為無數碎片。


    近處唯一能夠看得清楚的景色,隻有比鄰街道之上的車水馬龍。


    登高望遠,方有更上一層樓的豪情,此時此刻的夏雷竹,才終於想起自己來到這京師重地的遠大抱負。


    他夏雷竹的遠大抱負全在這趙平亂的身上,就算這趙平亂再是奇怪難解,他也要好好的啃上一啃。


    放下心中的豪情與願景,夏雷竹挑選了一張最便於觀察樓內細節的桌麵,邀請刑部主事公羊智對坐一桌,身上的雍容氣質盡顯。


    可就算舉止再為的風流倜儻,夏雷竹看不清趙平亂的路數,眼神中多少會帶著些許的迷茫。


    在夏雷竹的視野之中,就算隻是吃個飯,趙平亂的舉止依舊飄忽不可捉摸。


    隻見趙平亂獨自霸占一張餐桌,其餘的親兵則是三三兩兩的分別霸占著其他餐桌。


    一層能夠容納五六十人的頂層奢華之所,竟然隻是被十幾個人給占得滿滿當當。


    不多時,跑堂的小廝給所有人都沏上了好茶,便跑到趙平亂這個一看就氣度非凡的主官麵前去求菜譜。


    其洋溢著諂媚與奉承之色的低眉順眼,足以凸顯其身為酒店頂級跑堂的職業素養。


    服務業嘛,總是要以自己的卑微來凸顯顧客的不凡與偉岸。


    趙平亂隨意的點了一樣昂貴的招牌套餐,又單獨給夏雷竹點了一碗白粥配鹹菜,這就讓跑堂的下去了。


    “金玉滿堂富貴語,八桌齊全,八仙過海顯神通。


    白粥配鹹菜,一桌單點,一心一意安貧樂。”


    跑堂的小廝不愧是高手,傳唱菜肴時的高聲唱腔,驚得整座酒樓都震動了。


    金玉滿堂富貴語,這可是這間酒店最貴的招牌酒宴,如此奢華的東西,一口氣點了八桌,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與之相對的,則是極致簡樸的白粥配鹹菜。


    這種頂級的對比,就是一種極致而赤裸的嘲諷,立時引得整座酒樓瞬間哄堂大笑起來。


    是什麽人,竟然如此羞辱自己的客人?


    在這種頂級的窺探欲望之中,趙平亂的身份很快便被扒了出來。


    聽聞包下整座酒樓頂層的,竟然是當前如日中天的中興伯,洛陽總兵趙四功,所有人不由得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當初趙平亂在如來客棧豪撒三十幾萬兩冰敬的壯舉,早就在整個京城的街頭巷尾之中傳為一段佳話。


    六部基層官員的親屬可謂是整個京師的民眾基礎,傳言趙平亂搶了闖王藏金窟的傳聞,早就在整個京師之中傳開了。


    所有人都知道趙平亂有錢,可沒曾想到趙平亂竟然如此有錢。


    有錢就算了,竟然還如此豪奢。


    真是羨慕死一幫吃瓜看戲的普通豪奢之家。


    更何況,當前場中的主菜,並不是趙平亂公然炫富的事情,而是趙平亂要用自己的富貴去羞辱其他人的事情。


    這種天大的樂子,是熱愛看熱鬧的人群能夠拒絕的嗎?


    找到了苦主,就能讓他們多了半個月的閑談資本。


    這個被人當眾羞辱的苦主,很快也被人扒了出來。


    原來,此人竟然是首輔周延儒的門生,而且還是得意門生,夏雷竹。


    早就聽聞趙平亂與當朝首輔之間的惡劣關係。


    現如今看來,這種關係的惡劣程度或許已經遠超了所有人的既定認知。


    可是,又是什麽讓兩者聚集在一起的呢?


    難道,是剛剛鬧得滿城風雨的成國公遇刺事件嗎?


    整個成國公府都被一把火給燒了,也不知道能夠有幾個人活下來。


    如此惡劣的事情,廟堂之上的紛爭肯定比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要熱鬧得多。


    現在,趙平亂與夏雷竹之間的紛爭,很可能就是這種朝堂紛爭的延續。


    極致的羞辱,代表著極致的仇恨,也不知道廟堂之上到底鬧成了一個什麽樣子。


    憧憬遐想之間,一眾吃瓜看戲的普通富貴之家也不敢隨意嚼這種舌根。


    萬一朝堂上的那幫老爺那方吃虧了,打不贏高官顯貴,難道還拿捏不了他們這幫平頭老百姓嗎?


    基於這種又是向往又是懼怕的整體情緒,樓下的一眾吃瓜群眾那叫一個熱情高漲。


    基於趙平亂剛開場的淩厲手段,瞬間便沸騰了起來。


    酒樓的隔音效果很明顯不太好,樓下的高昂議論聲,很多都已經穿透到樓上來了。


    看著桌子上擺放的一盆樣式精美的鹹菜,夏雷竹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粥,並沒有加什麽輔料,肉絲、海鮮、香料,通通都沒有,就是最為普通的大白粥。


    大白米飯粥,這在一般的店鋪之中或許算是一頓不錯的正餐,但與趙平亂等人桌上的精美菜肴相比,那就是天上地下。


    麵對這種刻意為之的局麵,夏雷竹都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趙平亂當前所走的每一步,都落在他的預料之外。


    不僅是出乎他的預料之外,更是那種想破腦袋都不可能想象出來的困境。


    如此幼稚的舉動,真的是一個以殺伐果斷著稱,一個以霸道無畏著稱的武官所能夠表現出來的嗎?


    這種無所謂的排擠,又能取得什麽實質上的效果嗎?


    “公羊大人,聽聞此地鹹菜不比六必居的差。


    鹹菜配白粥,如此開胃的菜係,也是一種不錯的享受。”


    心中思慮萬千,最終還是不得其解,夏雷竹也隻能作罷,擺出一副豁達無所畏懼的樣子,親自幫助公羊智盛粥,一臉的笑意。


    開什麽玩笑,他夏雷竹可是進士出身的文臣,君子六藝集於一身的文士。


    寵辱不驚,富貴不淫。


    區區一方可有可無的安貧樂道,談笑間便可咽入肚中,消化於無形。


    一幫隻知道喝酒吃肉的丘八,又豈能明白其中的自在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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