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唐縱一邊插著額頭上的冷汗一邊快步走下台階,鑽進汽車頭也不迴的離開了沈沛霖的院子。


    隻不過,他並沒有迴家,而是吩咐司機直奔雞鵝巷53號,也就是特務處的辦公地點。


    路上,唐縱的臉色陰晴不定,雙眉緊鎖,神情之中滿是擔憂之色。


    如果不是理智告訴他必須要繼續隱忍、以待時機,他早在一上車的時候就對沈沛霖破口大罵了。


    可是他清楚的知道,以他現在的種種條件,根本沒有與沈沛霖撕破臉的資本。


    想要翻身,就必須要繼續忍耐下去!


    唐縱完全沒有想到,原來鄭耀先的事情並不是沈沛霖大晚上把他叫過來的根本原因,甚至都不算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要找個人來應對陳家老二接下來的發難。


    唐縱現在非常後悔。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他一開始就會言之鑿鑿的列舉出不少於十條關於鄭耀先的可疑之處,然後立即親自帶人前往烏衣巷,把鄭耀先給抓迴來!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絕對是所有自私之人亙古不變的行事準則。


    唐縱就是這種人。


    相比於隻是能力出眾、但根基並不深的鄭耀先,那陳家老二就是一尊龐然大物,而且還是喘口氣兒都能壓死人的那種!


    或許現如今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什麽是係”,但是對於“中統”這兩個字,卻一定不會陌生。


    而掌控中統的,自始至終都是係”;係”就是陳家兄弟的所控製的特務組織。


    兩年前,某禿任命陳家老二為國民黨中央組織委員會黨務調查科,也就是“中統”的前身;後來陳家老二一路高升,現如今已經是秘書長,但卻始終將這股勢力牢牢攥在手裏。


    正如沈沛霖自己所說的那樣,與人家陳家老二相比,他沈沛霖就是個屁!


    這句話,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誇張。


    不管是因為某禿與陳家老爺子的關係還是陳家兄弟本身的能力,亦或是這兩兄弟手中掌握著的權勢,總之對於陳家兄弟,某禿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


    可是對於沈沛霖,某禿可是從不客氣,動不動就是一頓打罵!


    當時在果黨內部一直流傳著一句話叫:蔣家王朝陳家黨,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果黨內部人事任命的大權一直攥在陳家兄弟手裏,所以這句話一點兒都不誇張。


    雖說目前還處在雛形階段的中統和軍統在職能方麵大致相同,可在本身地位方麵,僅憑辦公地點就能分出高低貴賤、遠近親疏。


    陳家老二的黨務調查科辦公地點在瞻園,那是金陵城數一數二的好位置,最早是明朝初期第一悍將徐達的府邸,由此便可看出某禿對陳家老二的信任與“優待”。


    比起隻能窩在雞鵝巷那座小院兒裏的特務處,高低立現。


    可是現在,沈沛霖竟然把皮球一腳提給了唐縱,要他去應付陳家老二對於那個沒能被成功帶到金陵的日本女人小島楓的各種沒完沒了。


    唐縱自然知道,或許這個名為小島楓的日本女人真的十分重要;但是陳家老二這麽沒完沒了,其根本原因還是基於為難沈沛霖這個目的來的。


    現在的沈沛霖自然不敢跟陳家老二對抗,甚至在人家麵前連坐著的資格都沒有,他當然想把這件事情給推出去。


    跟鄭耀先這麽說當然隻是借口,因為以鄭耀先的身份連當這個“背鍋俠”的資格都沒有。


    而唐縱……剛好有這個資格,並且職務還非常合適。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公雞壓母雞、一級壓一級”理論吧……


    送走唐縱的沈沛霖同樣也沒有休息,他還需要仔細想一想接下來應該如何安排鄭耀先,亦或是采用什麽樣的辦法進一步對其展開新一輪的試探。


    總之,在不能完全排除鄭耀先在這件事情上確實不存在故意之前,他是絕對不會完全放下懷疑的!


    烏衣巷,迴春堂藥鋪。


    陸漢卿扳動隱藏在衣櫃底部的機關,背板隨即向一側打開,露出了隱藏於其後的暗道。


    那是一條寬度僅有半米左右的樓梯,超過一百六十斤的胖子想要通過都十分吃力。


    好在陸漢卿身材幹瘦,走進去倒是十分容易。


    這條樓梯直接通往地下室,所有參與裝修的人都是從“老家”調來的,現在除了陸漢卿本人,就連鄭耀先都不知道這條樓梯以及下麵的地下室的存在。


    通往地下室的暗門也是精心設計的,隻能由這條樓梯的一側打開,在地下室當中的人除非采取破壞式的方式,否則絕對打不開那扇鑄鐵製成的門。


    而且,地下室的位置也並不在迴春堂藥鋪的正下方,同時另外的那個入口又遠在夫子廟以南二百多米之外的一處暗溝當中,中間彎彎繞繞的通道更是綿延近兩公裏。


    無論是方向感多好的人,即便是發現了入口,也絕對無法通過大致的路程判斷出這間麵積僅有十幾平方的地下室實際上距離入口還不足五百米,更想不到另一個出口就在迴春堂!


    幾分鍾之後,陸漢卿一手攥著上膛的手槍,另一隻手推開了進入地下室的那扇厚重的鑄鐵門。


    地下室裏亮著昏黃而微弱的光亮,一個身穿青色中式長衫的男人正背對著他坐在桌邊。


    陸漢卿一臉警惕的走上前,槍口始終瞄準著那人的後腦:


    “先生從哪裏來?”


    那人聽到動靜也沒有迴頭,直到陸漢卿開口發問才放下手裏的茶杯,不急不慌的迴了一句:


    “聽聞先生乃是杏林聖手,在下自老家慕名而來。”


    說完,那人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轉了過來。


    盡管暗語正確無誤,可謹慎的陸漢卿還是直到看清了那人的長相,才笑著關上保險,把槍收了起來:


    “老袁!還真是你!”


    那人也笑:


    “老陸!好久沒見了!”


    跟著又補了一句:


    “你這膽子卻是越來越小了啊!”


    陸漢卿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抬眼白了那人一眼:


    “不小心不得行啊!你娃兒可莫要忘了,這兒是金陵,勞資可是在敵人的心髒裏藏著,稍不留神,命就沒得嘍!”


    那人也笑著坐下,借著桌上那盞煤油燈的微弱光亮,那人的五官也隨即清晰:


    刀條臉、ㄟ字眉、丹鳳眼、高鼻梁、薄嘴唇,從麵相上來看,這個人的性格必然十分固執、自負且多疑。


    此人名叫袁農,三十歲,與陸漢卿是舊識,二人曾經在上海共同工作過一年有餘。


    寒暄過後,袁農率先轉入正題,臉上同時現出沉重、悲痛之色:


    “老陸,碧如同誌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節哀!同時也請你放心,我此次到金陵來,其中一項重要任務就是要為碧如同誌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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