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鍾,一根煙的時間。


    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可是對於武田幸智來說,這五分鍾的每一秒都像是在翻滾的油鍋之中被反複烹炸般的痛苦。


    自打從昏迷中醒過來的那一刻,武田幸智就做好了承受審訊時可能會出現的各種刑訊方式的準備,可是沒想到,鄭耀先才剛一出手,就完全超出了他所能夠承受的範圍。


    那些長短粗細各異的鋼針帶給他的絕不是單純的疼痛,而是根本無法用文字來形容的折磨。


    毫不誇張的說,在這些感受當中,疼痛已經是最微末的痛苦了。


    或癢,或麻,或冰,或熱,或酸,或漲,或如蟲噬鼠咬,這些各不相同的感受疊加在一起,讓武田幸智隻想以死來求得徹底的解脫。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別說根本熬不過去,就算僥幸熬過了這一輪,麵前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年輕人也一定還有更加殘酷的手段來對付自己。


    他奮力掙紮著,甚至試圖一頭撞死在冰冷的地板上,可換來的卻隻是一陣陣的眩暈和腦門兒上腫起來的幾個大包。


    以這樣的方式自殺,有史以來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因為人體當中那些數以萬計的神經是會產生自我保護的,一旦感受到外界強加的疼痛,這些神經就會支配人體做出相應的保護動作,以此來避免受到更加嚴重的傷害。


    現如今很多人會受到一些影視作品的誤導,覺得那些沒有痛覺神經的人物角色非常牛批,一出場就是無敵的存在。


    而事實上,這種失去痛覺神經的人在現實當中並不少,可這些人的“存活率”卻向來都少得可憐。


    因為,一個沒有痛覺神經的人往往都不能對身體遭受的傷害第一時間做出躲避等正確的反應,從而就造成了更加嚴重的傷害。


    感覺不到疼是一迴事兒,可這卻並不代表在受到嚴重傷害之後還能像漫威英雄裏麵的金剛狼那般快速自我修複……


    五分鍾的時間一到,鄧飛便上前拿掉了塞在武田幸智嘴裏的那條破褲衩,笑著問道:


    “感覺怎麽樣?”


    武田幸智勉強喘勻了一口氣,可眼神之中原本的堅定卻全然不見了:


    “混蛋!你們最好立刻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一根一根的敲斷你們的每一根骨頭!”


    麵對武田幸智色厲內荏的威脅,鄧飛隻是不屑的撇了撇嘴,站起身轉向鄭耀先說道:


    “六哥,既然這老鬼子不識抬舉,那就麻煩您再辛苦一會兒吧。”


    一聽這話,武田幸智的氣勢當時就弱了下來,哭喪著臉朝鄭耀先低聲哀求道:


    “不要!中國人,我請求你不要這樣對我!”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


    “你想知道什麽?問吧,隻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仔仔細細的告訴你!”


    鄭耀先淡淡一笑,伸手從兜兒裏掏出煙盒打開,拿出一支煙放在嘴邊點燃,不急不慌的說道:


    “閣下這樣選擇就對了。


    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隻要你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把你和吳四海之間的對話向我複述一遍就可以了。


    到時候,你就不會再承受丁點兒痛苦,甚至不需要再像現在這樣被限製自由,而是光明正大的在這片土地上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度過你的下半生。”


    鄭耀先的語氣十分平淡,平淡的就像是在講述著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兒,絲毫沒有半點兒情緒上的波動。


    可是,他的這副表情看在武田幸智的眼中,卻如同九幽判官一般恐怖……


    二十分鍾之後,麵色沉重的鄭耀先和徐百川先後從那扇房門之中走了出來。


    先打山海關,隨後向熱河推進,連帶察哈爾部分地區,最終踏過長城直逼平津……


    這就是武田幸智所交代的日本關東軍高層製定的近期作戰計劃。


    而武田幸智潛入金陵密見吳四海的目的,則是在日軍踏過長城、對平津展開進攻之勢的時候,由汪兆銘出麵提出何談。


    當然,何談的代價就是承認日本人對包括熱河全境以及察哈爾部分地區的控製,並且同時開放平津至河北一帶的商貿區,允許日本商人自由出入並進行一些商業往來。


    在軍事角度來看,這就等於是在將東北全境拱手相送之後再將門戶完全向日本人打開,任憑其進一步實施接下來的侵略計劃!


    就衝這一點,那個自打刺殺載灃失敗後就變得越來越膽小的汪兆銘就可以被稱之為徹頭徹尾的賣國賊。


    無論他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都無法改變這個定論!


    下樓之後,走在後麵的徐百川突然叫住鄭耀先,給他遞過來一支煙:


    “老六,四哥有句話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鄭耀先聞言頓時一愣,微微皺眉說道:


    “四哥,咱們兄弟之間還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你無需考慮,直說就好。”


    徐百川點點頭,又清了清嗓子,這才開口:


    “這個武田幸智所說的有關於吳四海商談的那些條款事項的事兒,你向老板匯報的時候最好能適當的婉轉一些。


    你也知道,現如今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根本沒有一個是真心為了黨國大業而盡心盡力的,心裏全都裝著自身的那點兒利益。


    在你我看來,這件事情的確是罪無可赦,殺他一百次都難解我心頭隻恨!


    可話又說迴來,你我畢竟就是個身份地位卑微至極的小人物;不管上麵最終如何決定,都跟你我二人沒有太大的關係。


    聽四哥一句勸,無論到什麽時候都要給自己留個心眼兒、留條後路才行。


    要不然,你最終的命運就是橫屍街頭!”


    麵對徐百川的苦口婆心,鄭耀先隻是滿不在乎的一笑:


    “放心吧四哥,我有分寸。”


    說完之後他便大步走向停在旅館對麵的那輛帕蒂亞克汽車,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和徐百川迴到特務處的時候,沈沛霖還在憩廬沒迴來,因此二人便先迴到各自的辦公室,一毛一樣的開始皺著眉頭思索對策。


    特務處的所有人都以搞情報和秘密製裁那些漢奸及敵人陣營當中的重要角色為主,即便是打的再慘烈,與他們都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關聯。


    可作為一個中國人,他們卻決不能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必須要為那些在前沿陣地跟日本人真刀真槍的拚命的兄弟們弄到更加詳盡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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