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力行社特務處。


    “老四和老六還沒有傳迴消息?”沈沛霖坐在椅子上,眉頭緊鎖。


    沈鵬垂手站在對麵,聞言輕輕搖了搖頭:


    “沒有。”


    “立即聯係我們的眼線,確認老四和老六的情況!”沈沛霖臉上滿是擔憂,連沈鵬都有些為之感動。


    “是!我這就去辦!”沈鵬一個立正,轉身往外走。


    看著沈鵬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沈沛霖臉上的擔憂也隨之消失,被憤怒取代。


    以他的腦力和手中掌握的情報網絡,怎麽可能不知道鄭耀先和徐百川那邊發生了什麽?


    事實上,早在他們二人在奉天殺人奪槍的時候,沈沛霖就已經得到了消息;並且還在一時間就意識到特務處裏有日本人安插的眼線。


    但是,沈沛霖卻什麽都沒有做。


    他當然有能力把這個人給找出來,可一旦抓了這個人,就很難保證日本人那邊不會察覺;而留下這個人,他就可以通過這個人把自己想要“告訴”對手的消息以一種絲毫不被懷疑的方式傳遞過去!


    就像現在,他明知道鄭耀先和徐百川的大致情況,卻還是讓沈鵬去查。


    對於沈鵬,他是信任的,可他並不認為沈鵬也具備他這個級別的演技。


    要是一旦被那個躲在陰暗角落當中的人看出端倪,他就無法確保小島楓能夠順利來到金陵了。


    至於鄭耀先和徐百川……


    沈沛霖願意相信自己手下的這兩員幹將,相信他們一定能活著迴來。


    而此時,鄭耀先和徐百川正在東北嚴冬的黑夜中與死亡賽跑。


    時值嚴冬,刺骨的寒風裹挾著雪花打在臉上如刀割一般,沒一會兒的工夫,爬犁上的所有人裸露在外的皮膚就都已經沒了知覺,作為俘虜的小島楓也不例外。


    她是個足夠聰明的女人,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反抗,甚至沒有因為長穀川等人的死而指責謾罵過。


    從她確定自己就是鄭耀先等人的目標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暫時一定是安全的。


    她在等,等待一個能夠順利脫身的機會。


    徐百川縮了縮脖子,湊近鄭耀先的耳邊說道:


    “老六,應該快到琿春了,你看咱們是不是……”


    鄭耀先知道他要說什麽,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


    “四哥,咱們決不能去琿春,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圖門,而後轉道直奔熱河;日本人不會隻安排追兵,必然還有沿途的堵截,今天晚上咱們能跑多遠,直接決定著最終能否成功脫身!”


    徐百川心裏也清楚,鄭耀先說的都是實情。


    他有些無奈的看了看劉誌飛和曹水生,輕輕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對他來說,眼前的惡劣環境並非不能忍受,可是這兩個人的傷勢較重,要是在這麽生生凍一宿,估計很難活著迴到金陵了。


    鄭耀先同樣也知道徐百川的心思,可他沒有別的選擇。


    後麵的追兵現在已經不足為慮,但無論是琿春還是其他城市,隻要是在合理時間內他們能夠到達的地方,日本人都一定會嚴格布控檢查。


    一步錯,滿盤輸,他不敢冒這個險!


    隻有行事超出對手的預估之外,他們才有可能成功脫身。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們才在一處山穀下麵停下來短暫的休息了一會兒,生火做了一頓熱乎的早飯。


    要不是擔心那四條狗堅持不住,鄭耀先還不會停下來。


    不過也僅僅休息了大半個鍾頭,一行人就再次動身,直奔圖門方向。


    天快黑的時候,一行六人總算是趕到了圖門境內。


    算算時間和距離,比馬車的速度還要快一些。


    直到這個時候,鄭耀先才算是稍微鬆了一口氣,在一座不大的村子裏停了下來。


    雖說越小的地方越不適合隱藏,不過這裏距離敬信已經接近一百公裏,就算日本人會在第一時間通知各地對他們展開搜捕,應該也不會這麽快找到這裏。


    在村裏找了戶人家,給了幾塊大洋,總算是有機會仔細的處理一下眾人身上的傷口。


    燒酒、棉線、縫衣針,這已經是當前的環境下能夠找到最好的醫療設備,鄭耀先親自動手,給傷勢最重的劉誌飛和曹水生縫合了傷口。


    這倆人也算挺幸運,彈頭沒有留在身體裏,否則還有這麽遠的路,根本不可能堅持到熱河。


    吃過晚飯,五人立即按照輪流警戒的方式休息,準備養足精神繼續趕路。


    後半夜,睡的迷迷糊糊的鄭耀先被蔡無根叫醒,他立即意識到危險,翻身坐起來問道:


    “怎麽迴事兒?”


    蔡無根指了指窗外:


    “六哥,我剛剛出去撒尿,發現村外有光亮,應該是有車正在靠近!”


    說話間,鄭耀先已經穿好衣服,準備下地穿鞋。


    另外幾人也都被二人的說話聲吵醒,連忙穿上衣服拿起各自的武器。


    “娘的,跟他們拚了!”徐百川打開保險,將子彈上膛。


    鄭耀先略微沉吟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


    “不行,咱們現在人人帶傷,不能硬拚!”


    跟著,他轉向蔡無根:


    “你帶著劉誌飛、曹水生先走,我跟四哥帶著這個日本女人留下;日本人的目標肯定是她,不會理會你們的。”


    蔡無根一聽這話連忙搖頭:


    “不行!六哥,我決不能把你和四哥留在這兒,要走一起走!”


    鄭耀先擺擺手,笑著安慰蔡無根:


    “放心,我和四哥有這個日本女人做護身符,肯定萬無一失;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確保他們兩個傷員的安全,離開這兒之後中途盡量不要停留,咱們在興城縣會合!”


    說完,他不再給蔡無根開口的機會,站起身一把扯過被反綁雙手的小島楓,笑容之中透著陰冷:


    “不好意思,麻煩您幫個小忙。”


    徐百川對於這種場麵似乎從來都不知道什麽是怕,他隻會在事情發生之前產生一些擔憂,盡力想到每一種意外發生的可能;可真到了必須拚命的時候,他就隻剩下了興奮。


    “老六,放心,就算到了閻王爺那兒,下油鍋也是你四哥先下,不用擔心!”


    鄭耀先斜眼看了看他,語氣有些無奈:


    “四哥,你能不能說點兒吉利話?說的好像咱倆要去送死一樣;敢不敢跟我打賭?咱們不但沒事兒,一會兒還能弄輛汽車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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