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當墨白迴過神來,孔義正平靜的坐在他對麵,吃著早就涼了的玉?33??餅。


    墨白盯著他,雙手緊緊地握了握拳,沉聲道:“那麽即便我髒了心,做一個惡人,實際上我也是正義的麽?”


    孔義憨笑一聲,搖了搖頭,道:“並不是,你將做之事都是惡事,又怎麽談得上正義二字。”


    墨白身子一抖,但神色一凜,道:“那我這算什麽?”


    孔義又是笑了一下,歪著頭重新打量了一番他,嘴角帶著一絲笑意道:“什麽也不算啊,你為什麽如此糾結正義善惡呢?這個世界本就是由陰陽、善惡組成的,善和惡是同時存在的,惡人都會做善的事,善人也會做惡的事。正常人要做的就是懲惡揚善,而你需要做的就是除惡,如果除惡的代價是先做惡,你也要做;即使你內心深受煎熬,你也要做;即使背負所有罵名,你也要做;你不需要被人理解,因為這就是你的命運,揚善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但是……”


    說到這裏,孔義突然停住了,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深意,接著道:“但是,你所做的任何惡事,你的心都不應該是理所應當的,即便你是為了拯救世界,而殺掉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你的心也必須要有愧疚、懺悔,因為那證明你還是一個人。”


    墨白呆住了,他的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情緒,隻是那是什麽樣的情緒,他卻是不知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苦笑,緩緩道:“我懂了……”


    ※※※


    陽光溫暖靜謐的午後,孔義帶著墨白,走出了破曉莊園,朝著森林走去。


    兩人漫步於清幽的古榕樹林中,孔義背著雙手,邁著八字步走在前麵,他抬著頭,目光有些迷離,似是在迴憶往事,又似是在眺望遠處的風景,過了一會,隻聽他緩緩道:


    “心術講的是控心,初級的控心之術,是通過一個人的弱點,去威脅、去利誘,從而達到目的。但是這樣被你所威逼的人,實際上是被動的,他知道他的敵人是誰,他會想辦法對付那個人,因此,這種程度的控心之術是可以破解的。”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笑了笑又道:“那麽你知道無法破解的控心之術是什麽嗎?”


    墨白跟在他的身後,聽著他的話語,怔了一下,茫然的搖了搖頭,答了一聲:“不知。”


    孔義走在前麵,身子一停,看似猶豫了一下,但是沒有迴頭,仍是朝前走著,邊走還邊道:“無法破解的控心之術是利用人心的陰暗麵……”


    墨白不明覺厲,皺了皺眉頭,嘴巴動了兩下,低聲問道:“什麽意思,怎麽利用?”


    孔義卻是沒有迴答,而是帶著他,繼續朝前走著。


    森林深處,到處都是參天古榕樹,一人環抱比比皆是,即便是更粗的,也有不少,墨白跟在他的後麵,在林中緩緩前行。


    午後的陽光從樹頂透下,灑在這片滿是落葉的土地上。


    兩人一路走到一顆高大古榕樹下,孔義坐下身,然後指了指旁邊的空地,道:“你坐吧。”


    待到墨白坐下,孔義望了他一眼,然後轉過頭,眺望著遠方,看了好一會,口中才緩緩的講起了他以前的一個故事:


    那是很多年以前……


    那年我還是一個酒吧服務員,喜歡隨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歡的事,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情緒。


    一天,新入職了一個小夥子,名字叫阿健,二十歲出頭,說話詐詐唬唬的,典型的小屁孩不懂社會。


    我對阿健沒有任何好感,不喜歡和他說話,但是他很在乎周圍人的看法,沒事總是撩我、挑釁我,張口閉口就是要揍我,忍無可忍的我有一次因為吃飯的問題,狠狠地揍了他一頓。


    之後,他報告了經理,罰了我一千塊人間幣賠償給他,害的我那個月沒有肉吃,隻能吃白菜。


    更悲傷的故事還在後麵,因為他是本地人,認識一些社會人,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找了一夥光頭大漢,狠狠地揍了我一頓。


    我也報告了經理,但是經理說沒有證據。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阿健是經理的小弟,是個有背景的人。


    那個時候我很痛苦,我覺得社會很不公,我想要報複,同時我也在反思,我們之間真的有什麽深仇大恨嗎?當然沒有,發生矛盾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你瞅啥?瞅你咋的!這種不成熟的心態。


    想通了這點,我的心態豁然開朗,覺得沒有報複他的必要,因為是他!讓我的心性得到了頓悟,成長!


    所以,我要報答他,我要幫助他,改變他的性格,因為他的性格某一天會害死他。


    我擺正心態,繼續麵對他的時候變得小心翼翼,而且開始關心他,不管他接受與否。最開始他以為我怕他了,總是很囂張,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漸漸成了“好朋友”。


    通過一段時間接觸,我發現阿健是一個單純的孩子,什麽都不懂。然而,單純或許不是罪,但是什麽都不懂卻是罪!因為什麽都不懂,所以不會思考,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言行舉止總是在傷害別人。


    一天,一桌光頭大金鏈子的社會人玩完結賬走了,臨走的時候我看到他們有一個帶頭大哥的錢包掉在沙發上,因為錢包和沙發顏色一樣,再加上燈光比較暗的原因,沒人發現,我也沒有提醒。


    等他們走後,我打開錢包發現裏麵有厚厚一遝人間幣,目測一萬塊左右。


    看到這些錢的一瞬間,我笑了,因為我知道,阿健蛻變的契機到了。


    我把錢包重新放迴原處,走出房間找到阿健,告訴他經理有急事找我,讓他幫忙收拾一下房間。因為我們是朋友,他欣然前往,我則跑到大廳和一群同事吹牛逼。


    過了一會,光頭大漢皺著眉頭帶著兩個小跟班迴來了。


    一切都和我所想的一樣……


    我知道那個錢包的重要性,我也知道阿健會拿走錢包裏的錢,我還知道單純的他,完全不會考慮拿走那個錢包的後果。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阿健這個貨是真的缺德,不僅拿走了人家的錢,還把人家的身份證給掰折了。


    結局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但是我知道,身殘誌堅的他一定會徹底蛻變……


    阿健收拾行李那天,隻有我一個人送他,看著他一瘸一拐的樣子,以及他眼中那讓人無法釋懷的悲傷,我感到一絲欣慰。


    臨走的時候,他對我說:“我們雖然有過矛盾,但是你來送我了,我知道你是一個重感情的朋友。”我沒有說話,隻是給了他一個微笑。


    他不曾想過,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他隻會認為一切都是他的貪婪作祟,也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是這麽認為的。


    站在大門口,目送著阿健的離去,我突然想到了電影中的一段台詞:


    真相不會埋沒,總有一天會在陽光下曝光!


    那一瞬間,我的腦中對於這句話,有了一個評價:


    放屁!


    ……


    墨白聽得張大了嘴巴,愣愣的望著身邊的孔義。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感覺現在的孔義很陌生,就好像第一次認識的人一樣。而這個故事,講的也很巧妙,雖然平淡,但是聰慧如墨白,已經明白了什麽叫利用人心的陰暗麵。


    此時,他低下了頭,陷入了沉思,這幾天他接受的新鮮事物太多了,多到已經顛覆了他的三觀,又是又是善惡的,他需要一些時間調整自己。


    孔義則是坐在一邊,沒有打擾她,望著森林深處,目光中掠過一絲玩味,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一會,墨白慢慢抬起頭,看向一旁的孔義,道:“若是那阿健心中沒有對於錢財的貪婪,也就不會被你利用了吧?”


    孔義憨笑著點了點頭,道:“是的。”


    墨白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接著道:“那麽人隻要克服了所有的陰暗麵,不就可以破解你這控心之術了嗎?”


    孔義聽到他的話語,突然笑了,那是一種冷笑、刻薄的笑,隻聽他沉聲道:“沒有陰暗麵的人,還是人嗎?就說你把,看到殺你姐姐的仇人,你能控製你的情緒,不會暴怒嗎?若是我利用你的暴怒布一個局,將你引向我的仇人,是不是等於我操控了你的心,讓你去幫我殺人,而你卻不自知呢?”


    墨白身子一抖,神色突然間變得有些複雜,他低下頭,低聲自語道:“原來如此……”


    孔義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以你現在的年紀,學這些東西,對於心理成長不太健康,但是沒辦法,你的仇人太強大了,即便是鬼聖也不一定是那人的對手,所以……”


    墨白聽到這裏呆了一下,驚道:“你的意思是我的仇人也是神仙?”說完後他目光緊緊的盯著孔義那憨厚的臉龐。


    孔義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墨白雙手緊緊握了握拳,不知怎麽的,他的心突然間變得很冷,很冷……


    ※※※


    夜晚,墨白獨自躺在床上,白色的三生劍安靜的靠在他的懷裏,若有若無的傳來絲絲的涼意。


    墨白眯著眼睛,沒有一點睡意。白天和孔義的對話,對他的內心衝擊非常大,雖然他當時沒有說出來,但是此時此刻,當他獨自一人的時候,無數的想法從腦海中冒了出來,讓他非常困惑。


    隻是他知道,麵對這些困惑,誰也幫不了他,他需要自己去逐一克服。


    白色的三生劍在窗外月光的照耀下,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墨白望著,望著,突然抬起了頭,望向窗外。


    漆黑如墨的夜空,一輪冷月懸掛天邊,十分清幽。


    墨白怔怔的望著,目光有些迷茫,嘴唇微微動了動,自言自語道:“原來我的仇人,是神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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