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澈看著黑鱗大蟒,想起古籍中有關討封的記載,人乃是萬物之靈,自出生的時候就自帶五百年的道行,自然是能夠封賞未化人形的動物,世間動物有了靈性,想要修煉成精,首先就得化人,因為人的身體構造更容易吸納日月精華、天地靈氣。


    有心誌堅定的動物躲到深山老林修煉數百載,就能通竅,通竅後討封就能夠化為人形,動物修煉到一定境界,亦能夠渡劫化形,亦有投機取巧者依靠鬼魅伎倆,吸納人的魂魄,也能夠借此化形。


    化形的方式不同,能力的強弱不同,發展的方向也是各有千秋。動物向境界越高的修煉者討封,受益的程度自然是越大,若通竅九轉的妖獸向通竅八轉的修煉者討封,不僅討封的妖獸不能化形,兩者還都要遭受天劫的懲罰。


    無論哪種化形的方式都有極高的風險,妖獸比自己強的修煉者討封,很有可能被修煉者直接扒皮戳骨、煉化成丹藥、靈寶。修煉者倘若故意羞辱妖獸,說討封的妖獸是一頭牲口、是一坨驢糞,那討封的妖獸就會修為大損,很難再次化為人形,一輩子也算是毀了,那些不積口德的修真者也會遭到天庭神邸的懲罰。


    黃牛村的老村長曾警示過他,每個人一生都該多做好事,遇到討封這種事情,最好能成全對方,別開口就罵對方是扁毛畜生,更別戲耍對方,倘若命理不夠,那勢必是會遭到報應的。


    常澈想到這兒,看黑鱗大蟒的眼睛隱有一滴晶瑩的淚珠,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龐大的身軀徘徊在破廟前不肯離去,歎息道:“動物修煉不易,數百載方能通竅,化形劫難更是危機重重,承蒙仙家搭救,我本該替仙家化形,奈何實力……”


    黑鱗大蟒悲痛的哀唿,偌大的腦袋伸進破廟來,蹭了蹭常澈的臉頰,叼起常澈的衣衫抖動,常澈雖然恐懼,但也沒有抵抗。


    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從常澈的懷中掉落,黑鱗大蟒看著那顆珍珠,嘴中噴出滾滾黑霧來,黑霧將那珍珠托起朝常澈的胸口飄來。


    “……”


    常澈尚來不及有任何反應,珍珠瞬間就貫穿了他的心髒,消逝得無影無蹤,常澈口吐鮮血,倒在地麵一動不動,死活不知。


    每一個修煉者都擁有一顆屬於自己的星星,常澈心髒被珍珠貫穿的那一刻,他的魂魄飄蕩到一顆似桌子般大小的行星上,那顆星星很荒涼、很貧瘠,除開滿地的礫石、沙粒,就隻有一株枯萎的藤蔓。


    修煉者的竅氣屬性是按照五行劃分的,每個修煉者擁有的宿命星也是有屬性的。一個金屬性的通竅者,他的宿命星自然就是金屬性。


    常澈能夠清晰的感知,他踩著的星球就是那顆晶瑩的珍珠所化,而這顆星球沒有任何的屬性,自身擁有的能量也少得可憐,像桌子般大小的貧瘠星星,能夠提供的能量有多少?恐怕隻能夠勉強修煉到通竅一轉的境界,他的修煉生涯就該正式結束了。


    常澈既沒有仔細觀看那株藤蔓,也沒有仔細探索腳下的星球,那沒什麽好看的,他隻是將自己的小星球當板凳來坐著,被眾星辰所環繞,被宇宙深處的風推著,穿梭在浩瀚無邊的星海中,他穿越小行星帶,領略著星河那虛幻飄渺的魅力。


    這是一個被遺忘的星係,它是如此的壯觀瑰麗、觸目驚心,一道道猩紅的裂縫布滿虛空,無限的星雲湧來湧去,瞬息萬變。


    最詭異、恐怖的是每一顆星星上都有一座墳墓,一塊墓碑。那是一顆燃燒的、無比龐大的恆星,熾熱的石雨從天而降,發出絢麗的光彩,騰飛的火焰席卷著宇宙的虛空,一塊巍峨的墓碑赫然就屹立在火焰中,像被烈火纏繞的巨人。


    常澈想起古籍中曾記載的一則軼事,傳說混沌初開,乾坤始奠,氣之輕清上升者為天,氣之重濁下凝者為地,宇宙靈氣造化的蠻禽猛獸、妖狐鬼仙為爭奪天庭神位,不停地衝突、鬥爭,引發諸神之戰。


    那群戰敗被屠殺的神邸埋葬處,就被稱為諸神的黃昏,也就是常澈所在的這個星係。常澈流蕩了很久很久,漸漸收斂心神,想著自己的魂魄該如何迴歸?黃牛村還有他的母親等著他。


    陰風唿嘯,皓白的月亮被湧來的黑雲遮掩,破廟的雜草被吹得唿唿作響,一縷縷灰暗的光暈透過雲層落到黑鱗大蟒幽藍的眼睛中。


    “唿唿!”


    黑鱗大蟒朝常澈吐出一層層的黑霧,黑霧鑽進常澈的鼻孔內,常澈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片刻後就清醒了過來。


    常澈朝蛇仙做揖謝過它,詳細的檢查完身體,胸口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口,似乎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境,唯有那顆珍珠真的消失無蹤了。


    黑鱗大蟒的眼睛藍燦燦閃爍著,將野雞叼起遞給常澈,碩大的蛇頭再次蹭了蹭他,像人般哀求著常澈。


    常澈無奈迴道:“仙家用珍珠、仙法助我偶得機緣,我雖然通竅,但目前隻有通竅一轉的境界,如何能夠封賞仙家,我看……”


    常澈話沒說完,想起老村長曾提起,蛇仙最是精靈古怪的,極具慧根,它向你討封自然有原因,古籍記載很久很久以前,明帝國一位沒有修為的書生曾封賞過一隻通幽境的刺蝟,亦沒有遭受到天劫。


    那儒生被命運眷顧、自出生就有大氣運加身,天生注定他日會有一番作為,遂能夠加封白仙(刺蝟)化人,常澈能夠開啟諸神的黃昏,自然是天命者。常澈想通此理,遂恭敬地說道:“仙家修煉數百載,時機已到,我看能做人了。”


    他話音剛落,黑鱗大蟒高興得抬起頭顱,咆哮聲震動山野,蛇軀不停扭來晃去,活脫脫竟像一個姑娘家,從嘴中噴吐出一件女人的衣裳來,就要往裏麵鑽,奈何那衣裳太小,始終都鑽不進去。


    常澈看黑鱗大蟒幽藍的眼睛盯著自己的木匣,會意地笑道:“姑娘深夜前來拜訪,沒什麽好招待的,小生就給姑娘表演樓戲吧!還請姑娘端坐好。”


    常澈看黑鱗大蟒像人一般坐著,就開始表演樓戲。


    戲樓內人聲鼎沸、掌聲雷動,黑鱗大蟒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體態輕盈、瓌姿豔逸的跳舞女子,聽著那天籟般的歌喉,眼睛流露出欣喜的光彩。一曲終罷,黑鱗大蟒興奮的用蛇尾纏著常澈,學著用姑娘家柔情的目光凝視著常澈,倒是深情款款,確有懾人魂魄的魅力。


    黑鱗大蟒看常澈被蛇尾勒得臉頰通紅,趕緊鬆開纏繞他的蛇尾,竟露出羞澀的神情,叼起女人的衣裳不好意思地緩緩遊出破廟,還頻頻的迴頭張望,倒真像是一個活人,轉眼間就消逝到了森林中,看來是要準備化人了。


    常澈看黑鱗大蟒離去,月亮破雲而出,皎潔的月亮照耀山野,遂將那野雞捆綁攜帶,背著木匣趁著月光繼續走山路。


    黃牛村兩岸多高山,因魔磐河從黃牛村不遠處流過,遂村中有諸多的河怪山精傳說,山嵐疊嶂清脆,水流曲折清澈,因為是暮春三月的緣故,花草嬌嫩美麗,落英繽紛,山風徐來,一陣陣甜甜的香氣撲鼻,使人心曠神怡。


    常澈熟練的拐過蜿蜒的山徑,倘若沒有黃牛村村民的指路,鮮有人能在崇山峻嶺的魔磐山脈中找到黃牛村這座古村落。


    蒙蒙亮的清晨傳來一兩聲狗吠聲,因村落相隔他還很遠,隻能模糊的看到村落的輪廓,待他拐過幾條彎曲狹窄的山道,花木扶疏間就露出幾間農家的茅舍來,炊煙渺渺,一家、二家相繼飄升,那是早起務農的村民。


    村內肥沃的田地規劃有度、桃樹、梨樹漫山遍野都是,一條條羊腸小道相互交錯,如果有高人路過,自然能看出黃牛村的格局衍生出了一副山水太極的圖陣,也算是一處靈氣盎然的仙家福地。


    一條奔向魔磐河的清澈小河緩緩從村寨流過,它起源自地底的湖水,清澈甘甜,傳說五百年前這條小河是不存在,後來偶有大能者路過黃牛村,就用劃陸成河的神通造就了這條小河。


    小河自村中過,遂名黃牛河。


    村西口有老井,那老井有一千多年的曆史了,井旁有一顆老槐樹,俗稱鬼木,還有一棟茅舍,茅舍的籬笆牆內栽種著幾顆桃樹,還有各種藥草、花卉,其中以蘭花居多,惹得彩蝶、蜜蜂紛紛而至。


    “嘎吱。”


    纏繞著青翠藤蔓的籬笆門被推開,常澈喊了一聲‘娘,我迴來啦!’


    茅屋內傳來一道清脆歡快的應允聲,一個模樣俊俏,靈氣逼人的大姑娘跑了出來,她站在姹紫嫣紅的庭院中,嘻嘻笑笑地迴道:“澈哥,你喊苓兒做娘親幹什麽?倒真不害臊!”


    她聲音軟糯糯的,極其的甜美,雪白的臉蛋粉嫩透紅,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轉來轉去,嫣然巧笑地看著常澈。美貌的姑娘瞧常澈尷尬杵在原地,噗嗤笑出聲來,卻是笑魘如花、天真爛漫,說不盡的純真可愛。


    她笑道:“我懶得同你取笑了。”


    “符苓,我娘勞你照顧了。”


    “哪來的那麽多講究,你若真感激我,待會就陪苓兒散散步。”符苓從常澈手中接過木匣和野雞,看常澈要進房,將蔥白手指豎到嘴旁低聲道:“青姨強著要等你迴來,昨晚都沒睡覺,我剛點燃寧神香才睡著,你腳步輕點。”


    常澈小心翼翼走進臥室,櫃台燃著一圈淡黃色的香,這寧神香乃是仙家之物,一盤就要十塊靈幣。


    床鋪側臥著一位三十多歲、清雅端莊的美貌婦人,鬢發微微蜷曲掠過她清冽鎖骨,顯出驚心動魄的美來。常澈坐到床沿,握著婦人的手,眼睛隱有淚光,待看到符苓端著熱水、換洗的紗布、膏藥進來,他趕緊擦了擦淚水。


    “澈哥,青姨的傷勢我到狐仙廟問過狐仙奶奶了,狐仙奶奶似乎有所顧忌,沒有說出治療的辦法,她隻說村中的巫婆知道治療的法子。”符苓一邊說,一邊用溫水濕透毛巾,撩起婦人的衣裙,細細的擦拭她大腿生著的毒瘡。


    自常母的大腿生了個大毒瘡,常澈就每日替她擦洗換藥,廢寢忘食,但是常母的毒瘡依舊沒有一絲的好轉,看著母親疼痛的樣子,常澈很是憂心,茶飯不思,他到供奉山精鬼魅的廟宇祈求,但沒有鬼神願意顯靈幫他。


    “苓兒,謝謝你。”


    符苓聽到常澈的聲音,偷偷瞄了一眼常澈,看他誠懇的模樣,臉蛋羞紅,臊得差點將毛巾掉到地上,嘴角邊小小的酒窩滿是歡喜,愈加顯得嫵媚動人起來。


    符苓的爺爺是牛家村的村長,他爹爹是淄川縣的縣尉,也算是出自書香門第,她資質極好,是世間罕有的天竅,即隻有一種屬性的單一竅氣,宿命星的屬性精純充裕,沒有多種竅氣混雜的情況,修煉的速度自然比尋常竅氣快很多。


    她的資質足夠到大明帝國的七仙境做內門弟子,亦能夠進到帝都的武神院學習,但他爹爹還是將她留到了身旁,皆因她過逝的母親是隻狐仙,在掃除神邸這種大環境下,她有很不好的政治成分。


    “娘。”


    那婦人緩緩睜開眸子,眼睛就像是深巷中一泓無波的古井,聲音就像是暮靄裏悠揚的晚鍾,貞靜淡泊,超然物外,給人一種沉靜、從容的感覺。


    “澈兒,你迴來啦!”


    清澈的聲音如甘甜的泉水,常澈微笑著趕緊扶著婦人靠著自己的身體,安慰道:“娘,您的病很快就會好轉的,您別擔心。”


    婦人憐愛地看著常澈,撫摸著他的頭道:“澈兒,你帶娘出去看看,籬笆院的春蘭花開得好香!娘都能聽到蜜蜂和蝴蝶展翅忙碌的聲音,娘還記得,小澈剛學會走路的時候,總喜歡拉著娘的手到庭院捉蝴蝶呢!”


    因季節緣故,籬笆牆內的蘭花主要是春蘭、春劍兩大類,有十一種之多,因常母很喜歡蘭花,常澈因此很上心,凡看到新的蘭花品種,就會不惜一切的買迴來,為此受過不少的苦。


    庭院內蘭花的花姿或端莊雋秀,或雍容華貴,葉姿優美,花香幽遠,鬧騰騰的春意使常母的心情也逐漸歡愉起來,待常母賞玩蘭花累了才甜甜的睡得過去,常澈拜托符苓照顧娘親,自己就前往村東找神婆討治愈毒瘡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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