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一個無人能眠的夜晚……


    臨近天亮,鳳儀殿內的皇後依舊心情忐忑無法入眠。


    隻能在屋內來迴踱步等待消息。


    倒不是她在乎流秀的生死,而是今日弘曆的反應太過平靜了。


    她心裏反倒有些不踏實。


    她讓流秀攬下罪責,篤定弘曆必然不信並要追究,所以她連理由和偽證都做好了,準備與流秀在雍正麵前唱一台戲。


    結果弘曆卻連聽都不聽就將事情結束了。


    難道他真的一點兒也不懷疑自己嗎?


    他是那種輕易善罷甘休的人?


    還是說高向菀在他心目中其實也沒想象中的那麽重要?


    原本皇後是打算殺了高向菀扔後山狼群去,讓其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就拿著一份偽造的認罪供詞,聲稱高向菀是借著認罪之由讓守衛的太監放鬆警惕,然後逃跑的。


    畢竟這裏是南苑,防衛不似紫禁城那般銅牆鐵壁,而且地牢那邊本身就靠近山邊,防守也比較薄弱,她闖了大禍,拚死一逃也不是沒可能。


    皇後甚至還特意留了花月一命,準備利用她來給假供詞誣陷和坐實高向菀畏罪潛逃。


    這樣她自己就可以將事情撇的一幹二淨。


    而圖蘭那邊這樣一鬧,弘曆也勢必不可能再娶她的。


    但偏偏中間出了差錯,熹貴妃橫插一腳,而高向菀還向她指控了自己,雖然不知道高向菀是怎麽懷疑到自己頭上的,但她的計劃已被擾亂,隻能提前動手。


    本來,若是地牢裏的嬤嬤沒被弘曆逮個正著,事情也還是不會暴露的。


    是流秀自己做事不幹淨,那麽後果也隻能有她來承擔了。


    正想著,皇後身邊的另外一個得力的貼身宮女方玲走了進來。


    “娘娘。”


    “如何了?”皇後連忙問道。


    “一個時辰之前,四阿哥把流秀她們三人扔到了狼窩,聽說……”


    方玲臉上帶著一絲寒顫,“聽迴來的侍衛說,親眼看見她們三人被狼群活活撕咬生吞的,當時那慘絕淒厲的求救聲……都響徹整個後山了。”


    撕咬……生吞?


    皇後聽得毛骨悚然,猛地後退幾步,“他……是為了給那個女人報仇?”


    “應該是,不過也不全是。”


    “什麽意思?”皇後抬頭。


    “聽說四阿哥將他們三人當誘餌,把狼群引出來了之後,連狼群也一並殲滅了。”方玲說道。


    聽了這話,皇後心底莫名泛起了一絲恐懼之色。


    他連狼都不放過,真的會放過自己嗎?


    見皇後臉色青白,方玲以為她是在替跟在身邊十幾年的流秀傷心,便安慰道:


    “娘娘您也別難過了。您答應了流秀會幫她照顧那失散多年的母親,她也是能瞑目的。”


    “您一宿沒睡,眼看天都快亮了,還是先歇下吧。”


    說著她便扶著皇後迴床榻,卻發現皇後的手都在輕顫。


    ……


    因為鬧了這麽一出事情,所有人都已經無心再圍獵了。


    再加上剛醒的圖蘭公主需要更好的治療,雖然這次隨行太醫有幾個,但畢竟藥物不及太醫院齊全,所以雍正幹脆便提前結束了狩獵。


    第二天一早便擺駕迴了宮。


    為表歉意,還將圖蘭公主接入了宮中,由太醫負責照料。


    ……


    黑暗的夜晚過去了,太陽依舊不解人間悲戚地冉冉升起。


    然而,光線卻照不進昏暗無光的室內。


    當熹貴妃走進屋裏的時候,案桌前的弘曆正一動不動地坐著,也不知道坐多久了,黑壓壓的臉色與當下昏暗的光線融為一體,讓人更顯得晦暗消沉。


    而那雙爬滿血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案桌上的東西。


    熹貴妃默默走前,順著弘曆的目光看去,隻見案桌上擺著一雙旗鞋,旗頭,簪子,還有……幾塊還染著血的碎布。


    被擺放得整整齊齊的。


    看著這些遺物,熹貴妃不由輕輕歎息了一聲。


    為高向菀,為她腹中的孩子,也為弘曆。


    她來的目的本是想安慰他的,可看著一夜之間就頹敗得沒了一絲生氣的兒子,她數次挪動嘴唇,卻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似乎說什麽都是那樣的無力。


    “是我。”


    一片寂靜的屋內響起了弘曆沉痛自責的聲音,甚至帶著哽咽:“是我害了她。”


    熹貴妃抬眸愕然地看著他。


    他苦澀地嘀喃道:“我為什麽要逼著她來這裏?”


    她明明都開口求他了,可他還是堅持要她來。


    “要是她沒來的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她,還是好好的。


    弘曆覺得整個心都是血淋淋的,他痛恨對高向菀下毒手的人,也恨自己。


    “還有我們的孩子……”他的眼睛有些模糊,似有什麽冰涼的東西劃過了臉頰。


    他都還未來得及消化她帶給自己的這份喜悅,她就和孩子一起離開他了。


    囿台前的那一吻,他以為是暫時吻別,卻不想——竟是永別。


    弘曆自小倔強堅強,哪怕是孩提的時候練箭被誤傷,從馬上摔下來腿折躺了三個月,或者被雍正嚴厲訓斥懲罰,熹貴妃都沒見過他流過一滴淚。


    她還曾笑話,估計這輩子都難看見他哭。


    卻不想,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看到了。


    “別太傷心了,她的在天之靈肯定也不想看你這般難過的。”


    弘曆的眼中的悲傷漸漸被恨意和狠戾代替,擱在案桌上的手緊握成拳:


    “是啊,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她還在天上看著。”


    他還要為她報仇的。


    ……


    府中側福晉驟然離世,雖然因為皇家顏麵問題,死因並未公開,隻說是染病不幸身故。


    但按理也該隆重為其辦喪禮的,就連心中有愧的熹貴妃都對福晉發了話,讓她好好籌辦喪禮。


    可當福晉前去詢問弘曆意見的時候,弘曆卻隻迴了兩個字:不辦。


    福晉大感疑惑,他平時不是最寵愛這高氏的嗎?


    死者為大,哪怕高向菀屍骨全無,哪怕隻是一個衣冠塚,給她辦理一個隆重的喪禮難道不是給她最後的體麵嗎。


    本著福晉的職責,她之後又去找了弘曆幾次,卻發現他要麽早出晚歸,要麽不眠不休的,也不知道在忙著什麽,總之,她想與他說上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既然他如此,那福晉自然也無話可說了。


    喪禮便隻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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