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卿周身無力手上用不出法訣,略微想了下便撅起嘴巴對著蕭宸玖的傷處吹氣。


    寒意縱然降臨,封層了蕭宸玖的大半個手臂,她替他整理好衣袖,沮喪道:“我讓阿四和阿六返迴京中取藥,不日便能歸來,你連一天都不能再忍麽?”


    心上人吐息涼涼癢癢的,語氣嘟嘟嚷嚷的,蕭宸玖不由得怔了怔。


    他收迴靈息那一刻就意識到這是場誤會,本以為以慕南卿理智又棱角分明的脾氣性格,斷然是要大發雷霆臭罵他一頓的,沒想到她竟然也會草草了事。


    他的小王妃似乎有些…挫敗?


    宸王殿下想明白這一點,霎時手足無措起來,在蕭宸玖眼裏,他的慕南卿明明身嬌體軟、弱柳扶風,卻偏生裝出一副百毒不侵、無堅不摧的倔強模樣,需要他護在懷中仔細安撫的。


    慕南卿直視著蕭宸玖,並不知他心裏所想何為,見他目光有些呆滯,以為他毒性發作不舒服,不由得伸出手去探他的額頭。


    趴在門口半死不活的女掌櫃一眾人氣得額角青筋直跳。


    女掌櫃在小妖精的攙扶下緩慢爬起身,捋了捋頭發,抹去嘴角的血跡,深吸口氣暴喝道:“人類,你們當老娘不存在是吧!?”


    慕南卿指尖略微一頓,眉峰挑了挑,就近在蕭宸玖臉上捏了一把,挑釁似的看了眼女掌櫃,氣定神閑道:“女俠誤會,尚卿絕無此意。”


    慕仙尊說完一句覺得不過癮,繼續眉飛色舞意有所指道:“他太好看了,我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一直在死角裏瑟瑟發抖的慕映魚聽聞此語抖得更厲害了。


    蕭宸玖耳廓中聽著小王妃喋喋不休花式拉仇恨,擰著眉頭盯了她一會兒,蔫耷耷垂下眼睛。


    眾鬼衛此刻紛紛蹲坐在飛簷上,聽著室內的動靜發覺是個誤會,一哄而散沒有立刻現身。


    女掌櫃在房間內四處看了一遍,迴來時氣得臉都綠了,嘴唇囁嚅著分辨道:“你們…砸我的店!賠錢!靈石五千!”


    慕南卿白眼一翻,拒不承認,插著腰氣勢洶洶反駁:“一半多是你手下兩個小妖扇飛的,別什麽都往我家玖玖身上賴。”


    慕映魚關鍵時刻從兩人身後伸了個腦袋,條理清晰、語氣溫柔道:“是你們先對我們使陰招兒的,憑什麽要我們賠銀子?”


    “銀子?”研香師百思不得其解接過話頭,搖頭擺手,“我們不收凡俗之物。”


    耗時半刻鍾,女掌櫃最終還是向慕南卿的三寸不爛之舌妥協了。


    她給兩人重新安排了一間客房,慕南卿坐在塌上,視線追隨著女掌櫃,灼熱的目光仿佛要給人家盯出一個洞來。


    她是什麽意思不言而喻,女掌櫃被看得頭皮發麻,耳根子悄咪咪紅成一片。


    倒不是害羞,是單純氣的:“你放心,我不會再做手腳了!不過是一點迷香,你犯得著把我當歹人麽?”


    “沒聽說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麽?”慕南卿擺弄著蕭宸玖的長發,莞爾反問道,“這事兒上你欠妥,你怨我不信你?”


    “聽我一句勸,日後潛心修行、安穩度日。少行這種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勾當。”慕南卿在女掌櫃即將摔門而出的前夕神色坦然淡漠提醒她,“我知道你境界不低,但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倘若不是我脾氣好,碰上其他強者,你早就死了。”


    女掌櫃聽見這番話,受刺激似的放下推門的手,飛快轉迴身朝著慕南卿施冷箭:“我都說了,我不屑於學你們修者殺人越貨那一套,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縱使你不殺人,可不代表人不殺你。換句話來說,誰知道你殺人不殺人?這種勾當幹多了,遲早冤死你。”慕南卿悠悠歎了口氣,頗為遺憾地念叨,“我是域外高人,輕易不會給人看命,今日分文不收提點你,你為何還這般嫌棄?”


    女掌櫃嘴角瘋狂抽搐,氣得臉頰隱隱顯現出鳥妖的輪廓。


    眼見著慕仙尊欠嗖嗖的勁兒又上來了,蕭宸玖按住她的肩膀衝對方揮揮手,女掌櫃不敢觸其黴頭,二話沒說奪門而出,還沒忘把房門關嚴了。


    房內隻剩下慕南卿和蕭宸玖兩個人,後者側身靠在塌上神色懨懨,麵色發白,一雙多情眸含著痛楚憂鬱,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可憐。


    他右手無力地低垂著,左手中捏起柔軟的藥棉擦拭前者頸側的傷口,垂著眼瞼一言不發。


    慕南卿仰著頭任由他擺弄,時不時極為不老實地躲一兩下,眼中多多少少帶了點兒秋後算賬的意思。


    蕭宸玖最為懼怕慕南卿這樣的眼神,仿佛她下一瞬就會拂袖離開,指尖不自覺地有些發顫。


    “怎麽?”慕南卿不由得嘶了一下,遂而將目光落在蕭宸玖的臉上,“毒性又發作了?”


    “你說你這不是活該麽?”沒好氣地接過他手中的藥棉自己胡亂擦了兩下,慕仙尊似笑非笑道,“這種級別的小妖,就算我中了迷香他們也拿捏不了我。別忘了我可是白雲間掌門仙尊,你瞎擔心什麽?”


    蕭宸玖仍舊沮喪的低垂著眸子,沒說話。


    “唉…”慕南卿歎了口氣,終是放棄一貫的理智,心軟了。


    說起來,明明受傷的是他、著急擔心的也是他、結果最後誤以為自己惹她不高興而惴惴不安的,還是他。


    從頭到尾都在吃虧,還把錯攬給自身。


    這天底怎麽會有這麽好欺負的人?


    慕南卿扔下手裏的藥棉,探身抱住蕭宸玖的腰,語氣難得帶了點氣急敗壞:“你這樣柔軟好欺、任由人揉圓搓扁,往後若被世人知曉,都來欺負你可怎麽好?”


    蕭宸玖緊抿的唇張開,微微動了動,完好的左手搭在慕南卿的後背處輕輕拍了拍,低語道:“隻有你。”


    放眼天下,隻有你能欺我、負我。


    慕南卿身上的迷香藥效還沒過,整個人都困得很,這會兒趴在蕭宸玖腿上,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蕭宸玖見懷中人的唿吸逐漸變得綿長平緩,睡得沒一點防備,抻過布巾為她擦拭濕乎乎的頭發。


    目光觸及發尾那一段愈發長的雪白,眼中戾氣驟然浮現,食指曲起扣了扣桌麵。


    阿三帶著一身暑氣落入房內,觸及蕭宸玖可怕的氣場時腳底升起一股寒涼,眼睛上揚瞥一眼在自家王爺懷中睡著的慕南卿,低語道:“主子。”


    語氣雖無起伏,但能聽得出是在提醒。


    蕭宸玖小心翼翼托起懷中人柔軟的腰身,將其抱起來安頓在床上,蓋好被子,這才低頭看一眼傷勢明顯因為動作而蔓延的右手,徑直往屏風後走去。


    阿三跟著蕭宸玖轉到了不至於吵醒慕南卿的地方,雙手呈給自家主子一遝寫滿字的信紙:“屬下無能,尚且未能查到王妃當任仙首前的事情。”


    慕南卿流落在外的那三個慕姓親信,是白雲間的後起之秀,經慕南卿一手提拔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並不了解慕南卿為仙首前來自何方、有何經曆。


    蕭宸玖眉心處狠狠折了一下,語氣裏有了幾分詫異:“一水護城的幽靈組織也查不到?”


    阿三沒再說話,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蕭宸玖拿著紙張的手撫了撫眉心,擺擺手示意阿三退下。


    阿三站著不動,應該是有事沒說完。


    蕭宸玖冷冷瞥他一眼:“有事便講,何時學得像縈那般婆婆媽媽了?”


    “……”阿三看著蕭宸玖慘不忍睹的右手,欲言又止。


    他搞不懂,為何王爺身上揣著能夠克製世間百毒的聖藥,還要忍受這樣的傷痛,甚至默許阿四和阿六兩個鬼衛聽王妃之命不遠千裏迴京城拿藥?


    待他三心二意問完,蕭宸玖已經轉身拂袖而去,他不用聽便能猜到阿三心中所想,微微笑了笑,沒再說話。


    阿三討了個沒趣,碰一鼻子灰迴到飛簷上。


    與其同守在簷上的鬼衛十一見狀,走過去輕拍了兩下阿三的肩膀,被後者毫不留情震開也不在意:“三爺,兄弟我勸你最好別在王妃麵前多言,否則……”


    十一後麵的話沒說出口,嘖嘖兩聲,摩擦著磚瓦遠離阿三,坐到陰涼地方去了。


    客房中,蕭宸玖見天色尚早,索性坐到椅子上,將阿三呈交給他的一遝紙拿在手中翻看。


    他知曉慕南卿擁有何等洞察力,萬一發覺自己在瞞著她調查她的過去,情況可能於他不利。


    那遝紙看著厚,其實也不過短短幾篇,居過天堂、住過無間、蹚過煉獄,最終化作紙上寥寥無幾的文字,很快便翻閱完了。


    蕭宸玖看得極為認真,反反複複閱讀了兩三遍,就差沒把每個字的結構都掰開再重新組裝一遍了。


    他揣摩著慕南卿屆時的感受,意圖與所愛之人感同身受。


    幾頁的紙張,蕭宸玖足足看到日暮時分還渾然不覺。


    直接室內的雕燈燃起,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


    迴眸,慕南卿就站在他的身後,手裏捏著支燈燭,將雕燈上所有的燈燭引線一一點燃,坦然而淡漠地瞥視滿臉局促的蕭宸玖。


    直到將偌大兩座巨大的雕燈完全點燃,她才將手裏的燈燭歸於原位,蕭宸玖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想知道什麽?”慕南卿拿著帕子擦了擦手,步伐款款走過去,攤開手淡淡道,“我就在這裏,問我,我講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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