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衍朝在京城的窩點,你先前不是帶著暗處的勢力在查麽,這麽久以來一直沒有任何進展,怎麽,如今這是有眉目了?”


    見段景蘅點了點頭,皇帝心中一喜,而他一開口,更是令帝君龍顏大悅。


    “不止是有眉目,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了。”


    皇帝眼中一亮,語氣都急得快了幾分:“是何處?”


    段景蘅不疾不徐,道出三個字“菩提庵。”


    “你說什麽?菩提庵?”皇帝震驚之餘,差點失手打翻了案前的茶盞,這番動靜加上他過於驚怒的語氣,惹得外頭的六安也是一驚,忙湊到門前問:“陛下,發生了何事?可需要奴才……”


    “不需要!裏頭無事,你給朕好好在外麵守著!誰也不許放進來!”皇帝聲音中隱隱藏著怒氣,雖然刻意壓製了,還是震得六安心頭一跳。心想這段世子才進去,怎麽就把皇帝惹成這樣了。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仍舊戰戰兢兢地守在房簷下。


    段景蘅站在殿內,沒說話。


    也無怪皇帝奇怪,那菩提庵曾受太祖皇帝讚譽,一度風光無限,也是整個京城數一數二的佛家寺院,雖然名喚菩提庵,但裏麵不僅有尼姑,在上一任皇帝那朝,也是出過好幾個高僧的,他們圓寂後所化舍利子,至今還存放在太學裏,福澤庇佑本朝學子。


    如今……如今竟說這樣一個地方,是那敵國宵小日日商議如何吞並他大豫朝這些醃臢事的所在?


    叫他如何能不氣。


    貴為天子,都說天子腳下,鼠輩宵小不敢鬧事,可是別說那鼠輩宵小,就連敵國皇室中人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造次,若不趕緊鏟除,怕是他豫朝江山就此危矣。


    “哼!這些個衍朝中人當真詭計多端,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魅惑人心的妖術,從景王妃到朝中重臣,現在就連菩提庵也被他們……”


    說到這裏,皇帝再也說不下去。


    段景蘅拱手道:“陛下息怒。眼下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徹查菩提庵,端了那敵國窩點。”


    皇帝稍微平複了下心情,很快便恢複如常,身為帝王,對於自身情緒的控製能力還是挺強的。


    “依你之見,此事該當如何?派誰去查?”


    “京兆府尹,林祁。”


    “林祁?”皇帝眉目一挑,定定地望著他,忽然間懂得了這人大半夜還親自前來同自己商議此事的真正意圖,不禁嘖了一聲,“景蘅啊,外頭的那些傳聞,朕最近也聽了不少,聽說你那世子妃,近日可是惹出了不少禍端。”


    段景蘅站得不卑不亢,這種時候還沒忘了為自家媳婦兒辯解:“聖上明鑒,蓉兒並非惹出禍端,而是有人嫉妒她剛入京城便名聲大臊,蓄意陷害。”


    皇帝一愣,反而失笑:“你這犢子倒是護得明顯。”


    段景蘅臉不紅心不跳地道:“我隻是陳述事實罷了,蓉兒確實千好萬好,所以樹大招風。”


    皇帝被這小夫妻兩個逗樂了,哈哈一笑:“難怪皇後說你二人是天作之合,說你這喜可真是衝對了。景蘅啊景蘅,你之所以想讓林祁去查這件事,也是想中斷宴蓉這個案子吧?你這世子妃,還當真是由不得人欺負啊。”


    外頭的六安聽著聖上這喜怒無常的表現,越發覺得自己太難了。


    段景蘅語氣淡然,又給皇帝扔了一個重磅消息:“陛下,我確實有私心,不過那菩提庵,除了是敵國窩點,還秘密訓練小倌兒供京城貴婦享樂,那寒蟬……也是其中的貴婦之一。”


    皇帝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當了這麽多年皇帝,他也是頭一迴聽見這種事:“小倌兒?寒蟬就是同宴蓉打官司的那個?朕記得她也是個有誥命的吧?這些個酒囊飯袋當真是氣人,享受著朝廷給的俸祿,卻不為百姓考慮,不為君分憂!竟荒誕至此!”


    私底下生活作風這般混亂就算了,竟還試圖用各種手段染指他親封的第一女神醫,也真是苦了宴蓉了。等此事結束,再給她些賞賜作為補償。


    段景蘅忙道:“此事確實荒唐,案子牽扯極大,還複雜,所以派京兆府尹去查最為合適,換做普通的衙門恐怕沒有震懾力。”


    皇帝點點頭:“按照你這意思,宣旨的人也得派個有身份的?”


    “正是。”段景蘅不知皇上這一句“按你的意思”是不是怪他心大,竟能做皇帝的主,卻也硬著頭皮答了。


    不料皇上確實沒那麽多心思,隻不過這檔子事一直是交由段景蘅管著,就隨口說了這麽一句。


    段景蘅瞧著皇上並無怪罪的意思,才按下心去思索。


    或許連他自己也未發現,他如今竟為宴蓉至此地步,侍奉皇上的謹慎全然沒有了。


    派誰比較合適?這倒是個問題,若是派個宣旨太監去,不足以彰顯案子的重大,恐怕京兆府也很沒排麵。


    可若是派個朝中重臣,又容易打草驚蛇。而且,他現在根本無法確定誰才是他的好愛卿,若都如陳副統領之流,早已經被敵國收入麾下,那不是相當於提前給他們通風報信了麽。


    那就隻能……想到這裏,皇帝抬頭看了一眼段景蘅,從他的眼中也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於是,二人異口同聲道:“皇子。”


    好歹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畢竟這個位子日後都是要傳到他們身上的,總不可能幫著那彈丸小國來瓜分自家的江山。


    “聖上屬意哪位皇子?”


    這話若是旁人問,興許皇帝還要治他個揣測聖意的重罪,狠狠罰一把,但是放在段景蘅身上,他信得過此人。


    皇帝低頭思忖片刻,繼而道:“朕的好幾個皇子都是早早就封王置地,眼下都在封地待著,自古無召不得迴京,除了幾個年幼的,便隻有三子和七子可用了。”


    “我聽聞冬至那日三皇子為了救駕被惡犬咬傷,不知現下可養好了?”段景蘅突然問。


    宮中每逢重要的節氣日子,總會舉辦宮宴,用以慶賀。上迴舉辦冬至宴的時候,正是段景蘅在世人眼中“病重將死”之際,那時王妃都替他將壽材備下了,自然不可能拖著“病體”入宮赴宴。


    所以,對當日的情形並非親眼所見。


    隻是聽說設宴當日,歌舞正興時,卻不知從何處突然飛奔出一頭惡犬,無人防備之時忽然衝向皇帝,危急關頭三皇子挺身而出,以血肉之軀替皇帝攔下了那致命一咬,大半個身子都染了血,休養了足足一個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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