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送給我們的桌子質量很好,奶奶都在這裏住了這麽長時間了,認識的人可多了,不多時有人送來了兩個不要的舊抽屜,我扯了一塊月白色的麻木布,用縫紉機縫了邊,從服裝廠弄了一些長長的穗子釘上去,讓邊緣垂墜下來,正好把不一樣顏色的抽屜給遮掩起來了。


    桌布邊緣的四個角都用手工縫製了幾朵杜鵑花,非常的素雅。在上麵放上我的書本和卷子,用紙殼坐了一個筆筒,也用麻布給裝飾起來,二月份的時候,附近的山上已經有野花開了,折幾枝含苞待放的插在了罐頭瓶子裏,也挺有藝術氛圍的。


    奶奶讚道:“這桌子讓你弄得真漂亮!將來你要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定能收拾的很不錯!”


    “當然!”我笑嘻嘻的說:“我會努力賺錢的,將來我的家一定溫馨又好看。”


    臨近開學的一天,文麗過來了。


    我正靠在桌邊做模擬卷子,抬頭就看到她推門進了院子,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大衣,腳上是一雙新皮鞋,頭發上是晶晶亮的發夾。正是劉斌送給她的那個。


    雖然我是真的討厭她,可是也不能不承認,她真的很美麗。


    文麗進來就親切的喊道:“奶奶,姐姐,過年好!”


    奶奶迎了出去:“是文麗啊,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我來看看你們。”


    我走到後麵把畫室的那屋直接上了鎖,迴頭看著她:“你有何貴幹?”


    文麗抿嘴一笑:“姐!你那屋有什麽好吃的嗎,我一來你就鎖門。”


    我笑嗬嗬的說:“因為上次有個賤人把我的準考證給偷走了,還把我的糖也給抓走了一大半,所以我不能不防著。我要是一直被人坑,得多缺心眼!”


    文麗委屈的看了一眼奶奶:“姐,你現在還懷疑我嗎?”


    “是。”我才懶得看她的矯情樣子,直接迴到那屋。


    文麗剛進門就啊了一聲,伸手去摸那張桌子:“這桌子真好,一定很貴吧?”


    “不貴,人家送的。”


    “誰會無緣無故的送你桌子啊?這麽貴重的東西你咋能收呢?”文麗的眼睛一直看著這張桌子。這麽高級的辦公桌也就單位有實力買,吳英估計也不會舍得的。


    我悠閑的轉著筆,笑著說:“其實我也挺想問你的,為啥劉斌每次送你什麽好東西你都收下來呢?別說從小一起長大的。他也從來沒送過文寶什麽值錢的東西。”


    文麗臉一紅,這麽早熟的女孩,當然明白我說的是什麽意思。


    奶奶過來了,遞給她一個凍柿子,問她是幹什麽的了,奶奶知道我們姐妹倆是不可能和好,也索性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我媽買了房子了,讓你們過去吃飯呢。”文麗淡然的笑道。


    我看了她一眼,低頭繼續做題。


    奶奶皺眉道:“是嗎?這麽快就買了?是樓房嗎?”


    “嗯!就在鐵路中學的門口,媽說我以後我上初中的時候方便,在二樓。”


    這下子我不能不高看她一眼了,鐵路中學門口的樓房很少,唯一的幾棟都是一些單位的家屬樓,價格高不說,想買都很難的。


    看來吳英為了給孩子的未來考慮,也算是豁出去了,鐵路中學的初中部,我當時都沒敢報,隻敢考了一中,文麗以為自己想去就去的?


    文麗看到我的眼神,大概以為打擊到我了,便笑道:“姐,那房子麵積很大,你要是考上了鐵中的高中部,中午也可以來我家吃飯。”


    我笑道:“既然是你的家,我這個外人咋好意思去呢?你就和你爸媽好好過吧。就別惦記我這裏了。”


    文麗咬著嘴唇道:“姐,不要賭氣了,咱們是一家人,你咋能……”


    “我不是賭氣,是我的真實想法。我會不和你們家的人攙和的。”我不搭理她,低頭看書。


    文麗站在那邊,沉默了幾秒鍾又去跟奶奶說。


    奶奶說:“這房子挺貴吧?”


    文麗笑道:“嗯!那房子是八十平的幹部樓,加上裏麵的冰箱和床什麽的都給我們了,要一萬二千呢。”


    奶奶倒抽了一口氣:“這麽貴!?”


    “也還好了,因為是二手房,所以也不算貴了。我在外麵幾個月,賺了一部分,剩下的幾千塊是媽是管大舅借的,然後爸從單位也借了錢了。不過我很快就能賺迴來的。”文麗甜甜的笑道,變相的說她賺了將近一萬塊。


    奶奶明顯不太高興,她是窮苦人出身,一輩子都在省錢攢錢的過日子,那個年頭也不興什麽貸款還房貸之類的,借這麽多錢,是這麽沉重的包袱怎麽還啊!何況之前還發生了吳英逼著她賣地的事情。


    可是看到文麗幸福的模樣,她也不好說什麽,隻是點點頭不說話了。


    文麗去拉她的胳膊:“奶奶!你就帶姐姐去看看吧。”


    “算了,我這兩天肩膀疼,腿也疼,你姐還得複習,等好一點了再去吧。”


    文麗失望的看著我們:“你們不喜歡看著我們買房子嗎?”


    “當然不是,有了新家是好的。”奶奶從衣兜裏麵拿出了十塊錢遞給了文麗:“把這個給你爸,讓他買兩個好菜,我們也就不去了。”


    文麗看到我們都不去,也隻好走了,臨走前又看了看我的桌子,我直視著她,這個賤人,想要我的桌子沒門!


    奶奶送了她出門,迴來對我說:“這可咋整啊霞子!他們這麽賺兩塊花五塊的速度,啥時候是個頭啊!一點算計也沒有,我以前咋就不知道吳英這個敗家!”


    我笑著說:“你以前也不和他們在城裏,哪知道他們是怎麽活的?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你操那個心幹啥,難道你現在跟我爸說,勸說著他不買了,他就能聽?何必要自找麻煩。還以為我們是嫉妒人家呢。”


    “罷了!我管不了!”奶奶出去做飯了。


    我繼續看著書,這件事沒在我的心中濺起任何一點漣漪。


    過了兩天,吳英來了一次,打扮的很亮麗,打眼一看就知道她的大衣非常的值錢,果然成了貴婦了。


    她對我笑道:“霞子學習呢?”


    出了這麽多事,她還能有臉這樣坦然,我真是佩服!


    我並不想理會她,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吳英笑道:“其實,我們家有一個小書桌,正好合適霞子,你這個桌子這麽大,房子麵積小,都挪不開身子了。我看不如就送到樓上吧!不然那樓上麵積那麽大,什麽東西都沒有,看著就空。你開了學也可以去樓上複習啊。”


    我冷冷的看著她:“少來這一套,這桌子我就是劈了當柴燒也不給你,趕緊走人!”


    “你這個孩子……”


    奶奶此時直接拉住她說:“吳英啊!你買房子到底借了多少錢?”


    “媽!其實我們也沒多少借多少錢……”


    奶奶急道:“沒多少是多少?你們兩個人該不會真的以為文麗拍了戲,你們就成了人上人,這麽多錢也能放開膽子去借?一口吃不成個胖子,路得一步一步的走,你們這花錢速度要是遇到了什麽事,手上一點過河錢都沒有啊……”


    吳英很快就被訓的不耐煩,找機會就飛快的走了。


    我笑道:“以後她再管我們要東西,你就問她到底借了多少錢。保證不敢來了。”


    奶奶可不像我的心態這麽輕鬆,一臉沉重的走了,那可是她的兒子,過的日子像是走鋼索,誰受的了?


    我原本以為吳英會讓爸來要桌子,誰知道他一直沒在來,聽說他和吳英冷戰了。


    可是最後他還是妥協了,出了下大礦之外,他竟然又趁著放假的時候去小井!


    我當時就急了:“奶!爸這是要幹啥!不要命了嗎?”


    奶奶無奈的歎道:“我也不知道他要幹啥,他說隻要再拚這麽一年,就不幹了。”


    “吳英太狠了!”


    “算了,管不了。霞子,我有時間去給你爸做點吃的,你不反對吧?吳英經常帶著文麗不在家,在家也不會好好做飯的。文寶更是個廢物點心。下井本來就累,一口吃的都沒有,我也心疼。”奶奶嗚咽的說道。


    我歎了口氣:“你去吧,我一個月在給你多拿二十塊當生活費。給他多做點肉菜。”


    我終究還是不忍心,說是兩家子互不幹涉,可是終究隻能我和奶奶一個人出錢一個出力,養活著給那個家賺錢的父親。


    開學之後,我們進入了初三下半學期,老師的課程也幾乎一個月內就講完了,剩下的時間就是沒完沒了的複習,做題,每個同學的桌子上麵全都是堆積如山的卷子和練習冊。那些平時愛聊天的學生也安靜了很多,都在拚命的複習。


    除了做課間操和吃飯,就在那邊學習。


    林天之前住的那個房子很快就被人給租下來了,是一對青年的夫婦,都是在土地局上班的,為人特別的和善,奶奶和他們的關係很快就好起來了。閑暇時我就看到她和那家的媳婦一起買菜聊天,我看她不像從前那麽寂寞,也跟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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