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所的包廂設計頗有些九曲十八彎,黑色的玻璃麵,地板是紅色。寧渡拐過一個彎,就看見牽著手的兩個人。


    “傅聲。”寧渡停下腳步,長身立在走道中央。


    傅聲和藍晝停下腳步,轉過身。寧渡朝前走了幾步,停在和傅聲不到兩米的位置。


    “有事?”


    寧渡看向傅聲旁邊的人,也沒有遮掩,簡單的說了自己的請求。站在傅聲身邊的人聽完優美的唇角彎起淺薄的弧度,他笑起來頗有幾分顛倒眾生,一雙藍色的桃花眼盛滿了輕佻的笑。


    “這要問傅聲,他同意,我就沒問題。”


    -


    淩晨的紅樓所有的管家阿姨都已經休息,唯有藍辭還坐在臥室床前的地毯上。moscow伏在他身後,他屈起雙腿,用手臂環住自己,房間很安靜,安靜的幾乎可以聽到心跳的聲音。


    現在已經過了他睡覺的時間,但他卻睡不著。心理醫生讓他少服用安眠藥,他嚐試自然入睡,但收效甚微。每次隻有和寧渡一起睡的時候,他才能睡著,可偶爾還是會失眠。今晚寧渡出去應酬,過了淩晨還沒有迴來。


    沒有給他發信息,也沒有給他打電話。藍辭無意識看了很多次手機,但消息框空空如也。


    從前寧渡應酬,如果時間晚會給他發信息,讓他不用等。但今晚,寧渡從走之後沒有發過一條信息,而他不知道為什麽,拿起手機幾次,消息框刪刪減減,也沒有發出去一條信息。


    “寧渡今晚還迴來嗎?”藍辭像是自言自語地偏頭問寧渡養的那隻熊。


    這隻熊是寧渡在莫斯科野外撿到的一隻受傷的熊,寧渡那時候在莫斯科的郊外度假,治好了熊就放生了,但沒想到幾個月後,寧渡再去莫斯科郊外,這隻熊找了上來,後來就一直跟著寧渡。


    moscow在人身邊待久了,社會化高,熊語可能不精通,但人話他一定聽得懂。藍辭一直和寧渡生活,他聞得出藍辭身上屬於寧渡的氣息,知道寧渡寶貴誰,自然也跟著親近藍辭。


    藍辭落寞的語言落在熊耳朵裏,寧渡不知道的感情,他替寧渡感知。他睜開眼,黑色的眼珠盯著藍辭,懶懶的用濕潤的熊鼻蹭藍辭清瘦冷白的腳踝。鼻腔裏唿出的熱氣落在皮膚,激起藍辭細碎的癢。


    剛剛的話落在除他以外無人的房間,藍辭抿著唇,垂下眼。


    這就是離不開一個人了嗎?


    這就是悄悄念一個人的名字嗎?


    這是想念嗎?


    白色的地毯上躺著還未收起的綠色封皮的《情人》。


    情人。


    為什麽不做寧渡的情人。


    是害怕嗎?


    害怕寧渡耐心減退,害怕寧渡隨時的抽離,更害怕地位的不平等,會帶來感情的依附,喪失寶貴的人格。


    是他不想談、也不敢感情,因為共寧渡相愛,是一場豪賭。太完美的情人太容易沉淪,沉淪就會變成感情的階下囚。


    更何況是寧渡這樣趨於完美,精神和愛欲同時具備的人。


    他用冷漠冰冷的態度對寧渡,築起高牆,抵禦寧渡所有的溫柔和強勢,企圖把寧渡拒之門外。但他發現,他日漸做不到,寧渡像是太陽,也像是月亮,像是黑夜裏的一盞燈,也是他在死亡沉淪裏唯一想要抓的手。


    獲取一顆沒有被人進攻過的心,就想進攻一座沒有人守護的城。


    寧渡成功了。


    他開始不知不覺留戀寧渡了。


    正當他沉浸在自己世界思維飄散時,放在一旁的手機在安靜的發出突兀的鈴響。


    藍辭猛然一顫。在看到陌生的電話時,藍辭繃起的身體無意識鬆下。


    “喂?”


    “寧渡現在喝醉在酒吧,你在乎他,就來。不在乎,他今晚和別人走。”


    言簡意賅的對話,說完,電話掛斷,隻剩下白色刺眼的屏幕。


    第35章


    這個時間管家已經休息,藍辭來到放車鑰匙的房間,打開了燈。房間擺放著琳琅滿目的車鑰匙,全部鎖在玻璃保險櫃裏,寧渡告訴過他密碼。


    今晚臨走時寧渡說是去應酬,結束時卻是由別人告知,喝醉在了酒吧。


    打電話的是年輕冰冷的聲音,非常直接,藍辭聽過他的聲音,在晝夜的更衣室。


    寧渡的朋友許則川。


    話很直接,目的也很明確告知他寧渡和別人在一起。


    原以為不會在意,也做好寧渡隨時去尋歡作樂的準備,可真當聽到寧渡和別人在一起,才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不在意。


    藍辭看著燈光下的車鑰匙。


    他做不到無動於衷。


    淩晨的道路,路燈一路延伸,路上安靜的隻有少數車輛。


    紅色的超跑引擎轟鳴,絕塵而去。車廂裏籠罩著黑色的光影,路燈的冷光一道道滑過車內。


    車停在酒吧停車場,關上車門,酒吧tkv正是狂歡的時刻。推開門,滿室的暖風混著煙酒氣撲麵而來,嗆的藍辭低聲連著咳嗽。


    他太久沒來過酒吧了,煙酒味太久遠,再猛然接觸,唿吸道嗆的厲害。


    這家酒吧是酒吧一條街新開的,藍辭沒有來過。一層的鐳射燈從中央打向四周,人群搖晃身體,上演渡酒表演。


    許則川隻說是哪一個酒吧的ktv,更具體的沒有說。藍辭問了酒保,酒保指出旋轉樓梯的位置。


    “前麵直走,左轉上樓。”


    “謝謝。”


    藍辭撥開嘈雜瘋狂的人群,上樓。樓上隔音效果很好,到了二樓,幾乎就無法再聽見樓下的歡唿和dj,隻有每個包廂傳來的歌聲。


    紅黑色調的裝飾,旋轉往複的廊道,要去哪裏找他要找的人。


    這個問題甚至不需要他來解答。


    拐過第一個彎角,他聽見輕快明亮,又極為引誘的笑聲。


    抬起頭,一眼望過去。走廊的走道上,立著兩個人,貼得很近。


    熟悉的身形和懷裏高挑的人,依舊是晚上走時穿的黑白色的西服,隻不過現在換成纖細的大腿貼在黑色的西褲。


    藍辭清楚地看著他們。原來這就是寧渡接吻的模樣嗎?


    帶著些許控製欲和野性,會一隻手固定腰,一隻手向上提大腿,強勢地把人壓在牆上。


    如此色情的一麵,藍辭隻覺得刺眼、刺目。


    這就是寧渡的尋歡作樂、脫去優雅,放蕩蠱惑的一麵嗎?


    許是目光太有重量,落在別人身上讓人太有實感,被壓在牆上的人偏過頭,水藍色的桃花眼半盛著笑意看過來。


    調情的動作停下,寧渡動作一頓,轉過身。


    四目相對那一刻,藍辭的雙腳像是黏在原地,臉上的神情都來不及收。


    冷淡秀氣的臉上再難藏自己的震驚、複雜的情緒。唿之欲出的情感的透過淺棕色的瞳孔落在寧渡濃墨的眼睛,紅黑色的走廊,寧渡身上鍍了一層冷色調的冷漠。


    寧渡白色的襯衣扣子開了,領帶抽去,平滑性感的鎖骨露在外麵,袖口卷了兩下。


    黑色的頭發稍有淩亂,那雙黑色的眼睛宛如夜裏的一池水,隔著黑紅色的走廊和藍辭相望。


    “許則川讓我接你迴家。”藍辭聽到自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平靜的幾乎讓寧渡微微眯起眼睛。


    藍辭是現實主義,寧渡是理想主義,可並不妨礙他們對現實當下發生的事情做出快速判斷。換而言之,拉扯的遊戲玩夠了,感情也培養了,那麽就該有一個答案和結束。


    寧渡從不介意把自己的想法公然告訴藍辭,藍辭也該明白當下發生的一切。


    他要答案,藍辭要麽給,要麽.....


    結果導向、利益導向。


    寧渡忽然發現自己耗不起了,他的安全區正在被侵蝕,所有的理智都在為情感妥協,甚至煩憂。


    這是寧渡最不願看到的結果。


    江山和美人可以都要,精神和愛欲也可以同時出現在和諧優美的花園。但前提是有人心甘情願向他俯首。


    對於寧渡來說,要麽征服世界,要麽一無所有。


    今晚是寧渡最後的耐心。


    黑色的眼睛第一次帶著冷漠的平靜、欲望的展露、夜晚的清醒,執政官一般高傲,向藍辭展露他的全部。


    朝他下跪,或形同陌路。


    他隻要藍辭一句話。


    寧渡的目光很冷,宛如冬日的冰,北國的雪,冷的讓人幾乎要向後退。一個人有太多麵,從前寧渡隻展人類身上感官和欲望的一麵,從未向他展示過對外冰冷的理智和殺伐的果斷。


    但這並不代表寧渡隻是他看到的那樣,了解一個人,要從不同的角度去看,距離也是觀察了解不可缺少的途徑。寧渡有展現給外人公眾的一麵,也有展現給親密距離之人的一麵。


    寧渡不喜歡偽裝,但一定善於偽裝。


    寧渡可以溫柔的徐徐圖之,也可以冷酷無情的掠奪。高位者可以向下兼容,但他需要和他並肩同行的人。他對自己投入了僅有的溫柔,讓他去適應接受他,但寧渡不是任情感和情緒支配的人。


    一旦這樣的情緒持續太久,寧渡一定會不計沉沒成本的戒斷。


    寧渡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那通電話,是寧渡給他最後的通牒。


    要麽來,要麽散。


    習慣一個人的溫柔,就會對他驟然的冷酷感到害怕,藍辭也是。但他太善於偽裝出疏離的一麵,即使現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也隻能看出他臉上轉瞬即逝複雜的情緒。那一瞬過後,甚至讓寧渡覺得他沒有感情,像是暖不得化的冰。


    寧渡很想問問這個人,是不是隻有親人才會讓他展露出依戀依賴信任,乃至傷心的一麵。是不是換做他寧渡,無論說多少僅有的情話,做多少溫柔的舉動,都換不來到了現在,他都在和別人親近,但藍辭連絲毫怒氣都沒有的冷漠。


    藍辭,我們誰比誰冷酷?誰比誰殘忍?


    “電話是我讓許則川打的。”寧渡直言,“我想知道,如果我沒有準時迴家,你會不會擔心。”


    隔著牆壁,後麵是厚重不清的音樂,相對於裏麵如臨盛夏的燥熱狂亂,紙醉金迷,走廊外甚至有些冷,即使隔著數米距離,也能聽清對方的話。


    寧渡話裏的意思太明顯了,明顯到藍辭覺得寧渡在“生病”,這種病讓寧渡選擇在這種滿是一夜情和沒有真心的地方,拋開自己的身價去問他,如果我沒有準時迴家,你會不會擔心。


    寧渡在從他原來高位的世界往下走,一步一步走的認為值得,甚至不在乎這裏是一家夜店。


    寧渡真的高傲嗎?可為什麽他隻看到了他的一次次妥協。


    無論是在忍受身體之欲,還是在無法經受情感的折磨,就這樣在一個夜晚和地點,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問他要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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