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渡驀然闖進他的眼睛,像是在他的時空撕開了道口子,將他帶迴過去的歲月。一瞬間,記憶如膠卷,浮光掠影一幕幕閃過自己的眼前。寧渡的容顏未變絲毫,黑色的眼眸如曼哈頓的夜空,漆黑深邃,他顯然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相見。端在手裏的香檳停在空中,黑色的眼睛閃過轉瞬即逝的驚訝,隨機恢複平靜。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在這一刻隨風逝去,隻剩下拜倫筆下的春逝。隔著悠悠歲月再見,我該如何向你致意。以重逢轉瞬即逝的喜悅,以我忘不掉的刻骨銘心。四季輪轉,夏日長存,玫瑰不凋,詩行不朽。“寧…渡。”顫抖的聲音發出,日落下,清風從玫瑰弧形拱門穿過,清風吹起黑色的鬢發,墨色的眼眸如水冰涼。藍辭想,真的是你。-紐約之行像是一場夢,直到飛機落地,藍辭都還帶著不真實感。下了飛機,藍辭迴了家,開始去查投資自己那家公司,結果和自己預料的一樣。子公司之上還有母公司,而母公司最大的股東就是寧渡。藍辭忽然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可笑、憤怒、自嘲,又帶著說不清的酸澀,通通化作現實那個當初說再也不見的人,幫了他五年。寧渡,這就是你說的,忘了吧?藍辭嘴角浮現嘲諷的笑意。五年,他自以為和寧渡斷了一切的聯係,不再和寧渡有關,可最後才發現,他今天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寧渡。藍辭已經不敢去想,除卻投資,伊甸園幾次絕處逢生究竟是他運氣好,還是寧渡就是他的運。藍辭打開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玻璃藥瓶,裏麵裝著色彩繽紛的藥片,藍辭倒出兩粒,甚至沒有用水送服。他感受著舌尖傳來的味道,忽然覺得世界給他兜了一個巨大的圈子,最後還是迴到寧渡這個人。這就是所謂的紅塵因果,無法掙脫。藍辭躺倒在大床,把自己蜷起。世間的一切大抵都是如此,逃不過的似水流年,掙不脫的天命既定。-藍辭用完藥很容易嗜睡,倒時差的兩天他都沒怎麽下床,房間昏暗一片,手機開著靜音。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即使在周一,藍辭也能正常起床,隻是思維比較慢,重要的事情都會交給下麵得力的人去做,他隻負責最後的驗收,否則他不必付那麽高的薪資,來養對他、對公司沒有用的人。而藍辭最近也不怎麽好,這次的抑鬱期比他想到要長,往常一周就會恢複正常,這次半個月了依舊那樣。藍辭很清楚原因,隻是他沒有想到寧渡對他的影響有那麽大。周六晚上,c城頂層的祁家為了歡迎一位朋友主辦的一場宴會,請了c城大半個名流,連娛樂圈都請了十幾位一線做陪襯,而藍辭也在受邀之列。c城臨海,海風悄無聲息吹向城市,溫和又多情,到了特定的時間,季風化為陣雨,海濱大道夜雨嘩嘩,路燈一路向前,照亮海邊的夜晚。不遠處的海濱別墅像是一顆夜明珠鑲嵌在夜色裏,奪目璀璨。七點鍾,添酒迴燈重開宴。祁氏的掌權人帶著太太滑入宴會廳,一番簡單的致辭低調的帶過一個人的名字,隨後音樂流淌,晚宴開始。站在角落裏的藍辭並沒有聽清主人口中所說的人名,他端著一杯從進門開始就端在手裏的香檳,和遠處討論交談的人群如隔兩個世界。名利場就是這樣,你可以來了獨善其身,但不可以不來。藍辭用著藥沒什麽精神,也不能喝酒,宴會廳待久了,就覺得悶,看到主人家有花園,索性放下酒杯,去了花園。外麵的雨已經停了,花園裏的鮮花競吐芬芳,陣陣濃鬱的香氣混著雨後清新的空氣向人襲來。藍辭走在小道,感受和內部完全不同的靜謐。手機到了時間,發出震動,提醒他吃藥,藍辭停下腳步,從口袋裏拿出玻璃瓶。隻是還未打開,就聽見幽靜的花園想起噠噠噠的聲音。小孩子的笑聲從身後傳來,接著,藍辭被撞了一下,身旁閃過綠色的身影,手裏的藥瓶脫落,順著小道滾落。“對不起!”小女孩穿著漂亮的綠裙子,穿梭在花園,恍若仙子,藍辭認得她,她是主人家的小公主。而緊隨其後追她的那位是她的小妹妹,兩個人一個七歲,一個五歲,是頂尖的小美人。藍辭笑了笑:“沒事。”小美人又問了句真的沒事嗎?藍辭搖頭。小美人這才放心走了。小小的插曲打斷原本要做的事,藍辭這才想起自己掉落的藥瓶。那個玻璃藥瓶是定製的,一般不會摔碎。藍辭踏著清幽的月色,開始順著道路找。他低著頭,隻看石板,大概走了不到十米的距離,藍辭看到了自己的藥瓶,隻是還未來得及去撿,一隻骨節分明,冷白修長的手勾起繽紛的藥瓶。順著黑色的西褲向上看,在看到那張麵孔時,藍辭頓在了原地。月色朦朧,微風輕拂。月影下,有人一身名貴考究的黑色禮服,手裏拿著五彩斑斕的藥瓶,抬眼望盡他的眼底。“你的?”第56章 朦朧夜色裏,清風吹過濃鬱的樹木,帶來青草的清新。驟然對上那雙眼睛,藍辭喉結上下滑動,所有的話卡在喉嚨,說不出來。兩雙眼睛對視了數十秒,藍辭詫然迴神。“我....我的。”緊張的聲音落在風裏,寧渡沒有說話。他伸出手,藍辭看著他手裏的藥瓶,猶豫地伸手接過。最近的相遇太多了,紐約天台一別,藍辭沒想過還能再見寧渡。寧渡冷漠的樣子映在眼底,藍辭心底浮現苦澀的笑意。“怎麽迴來了……”藍辭這麽想,也這麽問了。隻是很輕的聲音出口那一瞬,藍辭就愣了。他怎麽能問出這樣親密的問題,他和寧渡早就不是能相談的關係了。藍辭握著藥瓶的手扣著藥瓶,微顫抖。相比於藍辭的情緒外露,寧渡更為坦然和冷漠。“處理些事情。”公事公辦疏離的迴答,顯然沒有向下交談的意思。有那麽一瞬間,藍辭想,寧渡應該放下了,而他才是那個困在原地,出不來的那個人。藍辭垂下眼睛,輕輕嗯了聲。寧渡沒有說話,準備從他身邊借過。但下一刻,身體比理智更加真實藍辭伸手一把扣住寧渡手腕,手指刮過冰涼的袖扣,觸上寧渡的皮膚。寧渡顯然沒有預料到藍辭的動作,他停下腳步,眼底劃過詫意,隨即隱在黑色的瞳孔裏。藍辭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後瞳孔驟然擴大,不僅沒有放開,卻抓的更緊,緊的讓寧渡微蹙眉。放開是尷尬,不放情況也不會更好,與其這樣,不如抓在手裏,還有得到過的真實感。藍辭腦海浮現荒謬的想法,覺得可悲又可笑。人總是這樣,失去了才覺可貴,才妄想找迴。藍辭咽下口水,低著頭,手緊緊握著寧渡手腕,像是要把寧渡骨骼捏碎。寧渡感受手腕上的力度,承受來自藍辭的情緒。四周幽靜,唯有清風過林,海浪拍岸的自由聲響。“藍辭,你知道我是誰麽。”宛有實質的目光落在發頂,藍辭覺得自暴自棄地閉上眼睛。“.....知道。”“那你知道拽前任的手,是什麽意思麽。”前任二字一出,燙人一般。藍辭瞳孔震動,瞬間甩開寧渡手,他後退半步,抬起頭,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驟然交匯,又迅速移開。看來寧渡也看破他那點心思了,畢竟他在紐約天台悲慟的眼神和落下的淚,讓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和寧渡有過一段。隻是寧渡沒有道破,大家也都聰明,維持著體麵。而寧渡的風淡雲輕和他無法掩蓋的情緒形成對比,更讓藍辭認清了現實,他們一個人說過不會忘之後朝前走,而他說著朝前走,卻逃不出寧渡的風眼樂園。寧渡看到了,也清楚,但他真是不想再和自己有半分牽扯了。多一分牽扯,多一分錯,多一分錯便是重蹈覆轍。“對....對不起。”看著藍辭閃躲的目光,寧渡想,這個人變了。五年的時光從他身上奪去了偽裝的冷淡和隱藏,露出了裏麵最小孩兒,最坦誠的一麵。現在的藍辭不像獅子,更像隻貓。一隻被淋濕,被丟棄的貓。可憐,又充滿暴虐,想讓人把他撕碎。看來五年對藍辭來說,讓他意識到了很多。寧渡不動聲色地審視著藍辭,沒有吭聲。藍辭也覺得自己多半精神病發作,不管不顧的“冒犯”寧渡。隻是從相逢的第一麵開始,控製不住的渴望和思念破土而出,藤蔓一般瘋了肆意生長。沒有人知道,寧渡已經連續一周出現在自己夢裏,擾亂他的思緒,侵占他的生活,讓他奴隸一樣下跪,承認他渴望著他。這種折磨,藍辭也快瘋掉了。他原本可以忍耐,如果他不曾再和寧渡相遇。世界上最大的殘忍莫過於擁有過的東西,失去之後又完好出現,而他卻不能擁有。藍辭還未想好該怎麽化解他和寧渡沉默的尷尬,但聽笑音從遠方傳來“找了小寧半天,原來是在這裏躲清閑。”循聲望去,是一位氣質優雅,雍容華貴的女人。她有著一張精致的瓜子臉,五官端正,歲月沒有從她臉上奪取絲毫,反而增加了韻味。常年的鍛煉和保養讓她的身材一直保持在健康又不失苗條的水準線,因而名貴的晚禮服穿在她身上也更加星光熠熠。藍辭知道她,c城頂豪,叱吒風雲多年祁家現任當權人的妻子。多年前,她曾受無數人追捧,最終嫁入祁家,現在更是手握母家大權,是一位真正站在權力頂端的女人。隻是她身邊那位,藍辭沒有見過。“姑母找我有事?”寧渡率先轉身,看向楚然,藍辭也喊了聲楚總。“思嘉不見你,問我你在哪兒。”思嘉是楚然身邊那位,藍辭看過去。並不是很漂亮的角色,但身上有一種吸引人的氣質。金黃色的頭發垂落至胸前,有著一雙和藍辭一樣淺棕色的眼眸,看起來嬌柔不失活潑。她挽著楚然的胳膊,見到寧渡,鬆開楚然的手,愉快的挽住寧渡。“迴國第一麵不來見我,也不怕傷心難過。”嬌俏的聲音配合貼近的親密距離,深深刺痛藍辭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