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的大阪之行算得上是一趟微服出訪。


    因此,為了便於行動,也為了掩人耳目,青登將隨行人員壓縮到極限。


    他僅僅隻帶了2名隨從——桐生老板與木下舞。


    這倆人一個是葫蘆屋的元老,另一個則是葫蘆屋的少主。


    有他們的陪同,在與葫蘆屋接觸時,想必定能省掉不少麻煩和力氣。


    當然,青登之所以帶上木下舞,還有另一層原因——大阪是她的故鄉,帶她去大阪也算是變相地照顧她,讓她有個迴家探親的機會。


    青登的行事作風向來是雷厲風行。


    他今日才在會議上向諸將宣布他要展開大阪之行,到了明日一早的時候,他們一行人就已悄悄上路了。


    這一迴兒,他沒有騎乘蘿卜。


    “仁王”的坐騎是一頭大黑牛——此事早已是路人皆知。


    騎著蘿卜出門,跟在臉上貼著寫有“我是橘青登”這一行字眼的大字條,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在桐生老板的領頭下,他們騎著快馬,快速南下,直奔大阪而去。


    京都與大阪本就是一衣帶水的鄰居。


    京阪地帶本就是大和民族的發源地,經過千年的開發,兩地間的交通狀況可謂是相當完善。


    不過兩日的工夫,大阪灣的浪濤聲便在青登的耳中逐漸清晰。


    ……


    ……


    嘩——!嘩——!嘩——!嘩——!


    白色的浪濤拍打礁石,發出澎湃的、富含節奏感的聲響。


    青登勒馬於灘岸上,大阪灣的壯麗光景盡入其眼底。


    放眼望去,就在毗鄰海平線的遠方,數艘離港的船隻依稀可見。


    這些船隻有的是普通的帆船,有的則是冒吐黑煙的蒸汽船。


    桐生老板和木下舞一左一右地靜候在青登的身側,陪同青登一起觀賞海景。


    就在剛才,途徑此地的時候,青登倏地心血來潮,想要抵近觀看赫赫有名的大阪灣。


    就這麽靜看了約莫3分鍾後,他微微點頭,輕聲讚道:


    “‘浪華’之名,當之無愧啊。”


    浪華——大阪及其周邊地區的古稱,“浪華城”即“大阪城”。


    大阪的古稱還有浪速、難波。


    據傳說,神武天皇乘船自九州向東巡視,到大阪附近,水流湍急,浪花翻滾,故將此地稱為“浪華”。


    “浪速”、“難波”同“浪華”的意思相近。


    由於附近地區多山,上町台一帶坡地麵積廣大且坡麵平緩,在日語裏“阪”作“坡”解,於是始稱“大阪”。


    青登可不僅僅隻是來觀賞風景而已。


    他是為了親眼看看秦津藩未來的發展重點。


    日本隻是一個國土狹窄、資源稀少的島國。


    僅在日本一隅做生意,累死累活也賺不了幾個錢。


    若想賺大錢,發展遠洋貿易是必不可少的。


    青登緊盯著海平線上的那幾艘船隻,心想:


    ——首先,得要先建起一支專業的船隊。


    連船都沒有,談何遠洋貿易?


    而且,還不能是普通的船隻。


    做生意,時間就是金錢。


    因此,搞來那種速度遲緩的老舊帆船肯定是行不通的,至少也要弄來蒸汽船。


    有船還不行,還需要足夠多的專業船員。


    這一係列下來,又要費上老鼻子多的錢了……


    想到這,青登不禁麵泛苦澀。


    倘若此次的“大阪之行”铩羽而歸,未能與葫蘆屋達成合作,那麽他接下來可就真的是寸步難行了啊……


    青登扭過頭來,向身旁的桐生老板問道:


    “桐生老板,我們距離大阪還有多遠?”


    桐生老板不假思索地答道:


    “快了。再走個20町,就能進入大阪的城下町。”


    【注·1町=109米,20町合計2.18公裏】


    青登點了點頭。


    “20町……那看樣子,我們能夠趕在天黑之前抵達大阪。”


    說著,他撥轉馬頭,重新迴到大路。


    木下舞趕忙相隨。


    桐生老板移動至前頭,為他們引路。


    在馬匹的強勁腳力下,區區2公裏出頭的距離,眨眼即至。


    路邊的草木逐漸稀疏。


    取而代之的,房屋與人流逐漸增多。


    尚未進入大阪的核心區域,青登就已品味到了一股熱火朝天的繁盛氣息——


    “快來看呐!新鮮的秋刀魚!剛釣上來的新鮮秋刀魚!瞧啊,這些魚都還活蹦亂跳的!”


    “白糖!晶瑩剔透的白糖!隻要舔上一口,就能消解疲勞,增長氣力!家裏如果有人生病的話,就買白糖給他吃吧!”


    “味噌田樂!香噴噴的味噌田樂!有想吃味噌田樂的人嗎?”


    【注·味噌田樂:將茄子、豆腐、魔芋、芋頭等食材切成長條,塗上各種各樣的醬,用竹簽串起來燒烤的吃法。】


    ……


    青登一邊壓低頭上的鬥笠,嚴防他人認出他來,一邊饒有興趣地觀看四周的街景。


    看樣子,此地乃是食品市場。


    街道兩側開滿了食品店。


    從街角至巷尾,到處都能看見兜售小吃和零食的攤販。


    因小見大——僅僅隻是一座普通的食品市場就能有著如此繁榮的景象,不難看出:大阪的物產之豐盈,哪怕是同為“三都”之一的江戶和京都,也很難與之相比擬。


    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


    直至此時此刻,青登才切身實際地感受到什麽叫做“天下的廚房”。


    大阪不僅坐落在日本的中心地帶,而且還毗鄰天然良港(大阪港),如此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使它成為集散全國物資的“流通據點”。


    它扮演了東日本和西日本之間的中轉集散地的角色。


    如此一來,在大阪的市集裏,你能夠找到來自五湖四海的食材、物資。


    蝦夷地的熊掌、長崎的長崎蛋糕……甚至就連朝鮮的人參、虎肉,都能出現在大阪商人的貨架上。


    即使是奢侈的、普通平民根本就消費不起的白糖,也在大阪的街邊隨處可見。


    久而久之,大阪得到了“天下的廚房”的美譽。


    便在青登流連於街景的這個時候,冷不丁的,其身前驀地響起一道精神的、響亮的喊聲:


    “%&*¥@#*!”


    青登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勒緊韁繩,循聲望去——一位臉上堆笑、身穿甚平的中年人,神情殷切地看著他。


    【注·甚平:十分簡練的平民服裝,適合夏季作為家居服之用】


    “您&*%¥#嚐%¥#@&好吃*&%¥#!”


    對方嘰裏呱啦地講了一大堆難懂的話。


    不僅語速很快,而且講的還是與普通話(關東話)迥異的大阪話,口音極重,青登完全聽不懂。


    “呃……抱歉,我聽不懂大阪話,您會說普通話嗎?”


    對方愣了一愣,然後一臉認真地反問道:


    “&%¥#@*&%¥*嗎?”


    正當青登一頭霧水的這個時候,木下舞悄咪咪地探過頭來:


    “他說:‘大阪話不就是普通話嗎?’”


    “……”


    正當青登無言以對的這一會兒,木下舞接著道:


    “他剛才說:希望你去他的茶屋裏坐一坐,他今天新進了一批好茶,味道可香了。”


    “阿舞,麻煩告訴他:感謝您的好意,可我們正在趕路,就不去喝茶了。”


    說罷,青登輕磕馬腹,繼續前行。


    然而,走沒多遠,就又有一人攔住了他。


    “這位爺兒!”


    這次出現的人倒是說著普通話,不過其口音依然摻雜著強烈的大阪味道。


    “要不要來玩線繩抽獎?最高大獎是足足的10兩金哦!10兩金哦!”


    他一邊以浮誇的口吻這般說道,一邊伸出10根手指。


    線繩抽獎——又稱“寶引”。從一堆繩子裏挑出一根來拽,如果拽到特殊的繩子,便是中了獎,可以領取獎品。起初為孩童的遊戲,後來獎品逐漸變得豪華,大人們都開始狂熱起來,所以寬政改革(1787-1793)時曾一度被禁止。


    “不必了,多謝。”


    “這位爺兒!再考慮考慮吧!這麽豐厚的獎品可不多見啊!”


    “謝謝,真的不必了。”


    就這麽來迴拉扯了好一會兒,青登才總算是擺脫了此人的糾纏。


    未等他喘一口氣,其馬前就又出現了一道嶄新的身影。


    “這位爺兒!瞧你們的這副模樣,你們是打外地來的旅人吧?”


    這一迴出現的家夥,乃是身穿滑稽服飾的年輕人。


    看樣子,他似乎是一位街頭藝人。


    未等青登迴應,他就自顧自地繼續道:


    “既然是異鄉人,來了大阪可不能不看我宇次郎的得意表演啊!”


    說罷,他撩起衣服的下擺,撅起屁股,*眼朝天。


    青登見狀,不禁直抽嘴角。


    如此姿勢……他已經認出對方所要表演的藝能。


    很顯然,這是日本的傳統藝能——曲屁。


    簡單來說,就是伴隨著三味線和小曲放屁的雜技,非常低俗,可是卻很受民眾的歡迎。


    眨眼間……真的是眨眼之間,青登的身周忽然出現海量的看客。


    他們圍得裏三圈外三圈,興衝衝坐等這位自稱宇次郎的街頭藝人放屁。


    隻見做完準備動作的宇次郎不緊不慢地從懷裏摸出一支簡陋的笛子。


    接著,他就這麽一邊吹笛,一邊用力放屁。


    為了憋出屁來,他拚命使勁兒,以致氣血上湧,麵龐脹得通紅。


    噗!噗!噗!噗!噗!噗!


    屁聲悠揚……


    神奇的是,他的屁聲竟與笛聲形成詭異的配合……


    現場的看客們哈哈大笑,看得很是開心。


    完全欣賞不來這種藝能的青登,則是一臉懵逼地看著努力放屁的宇次郎,以及周圍的非常捧場的大阪市民。


    約莫1分鍾後,表演結束了。


    “謝謝你們!感謝諸位的捧場!”


    宇次郎站起身來,穿好衣服,向現場的看客們致以謝意,接著十分優雅地向青登行了一禮。


    然後,他沒有向青登討要賞錢,就這麽揚長而去了。


    至於那些看客,也自然地散去了。


    青登怔怔的望著這位曲屁藝人逐漸遠去的背影——他好像就隻是單純的想要在旅人麵前抒發一下自己的表演欲而已……


    這位藝人前腳剛走,後腳就又有新的“意外情況”纏上青登。


    5位手提菜籃子的大媽莫名其妙地湊上前來,十分熟絡向他搭話:


    “哎呀,這位爺兒!你長得好高啊!”


    “快看!這馬的毛發亮晶晶的!養得真好!”


    “哎喲!這是您的媳婦兒嗎?”


    “好漂亮的媳婦兒呀!皮膚嫩得可以掐出水兒來!”


    “吼吼吼吼,要是我的兒媳婦也能這麽水靈就好了!”


    “咦?這邊這位戴眼鏡的大爺也很俊耶!”


    ……


    嘰裏呱啦,響成一片。


    她們僅憑5人之數,硬生生地產出“500隻鴨子齊聲鳴叫”的氣勢。


    青登等人沒應一句話,可她們卻已經自顧自地說了幾十句話。


    因為她們是一塊兒開腔,誰也不顧誰,嗓門又大,所以青登都沒聽清她們在說些什麽,隻聽見一堆噪音。


    青登敢用自己的靈魂來作擔保——自己絕對不認識這5位大媽,連見都沒見過。


    明明是陌路人,可是對方卻得心應手地湊過來搭話,而且聊得還很嗨,完全沒有半點生澀的感覺。


    明明青登等人都沒在理她們,可她們卻還能毫無阻礙地把聊天進行下去……


    不知情的人見了,怕是會以為青登和她們是熟人。


    相比起青登的懵逼,桐生老板和木下舞此時倒是很淡定。


    看樣子,他們對於“根本不認識的大阪大媽突然湊過來搭話”的這等狀況,似乎已是見怪不怪。


    桐生老板矜持一笑,換上熟練的大阪腔:


    “感謝誇獎,想不到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能被您這樣的美人誇上一句‘俊’,真是三生有幸啊。”


    “呀啊——!大爺,您可真會說話!您吃不吃烤魷魚?我剛好給我丈夫買了兩根烤魷魚,來!分你一根!快吃,熱乎著呢!”


    ……


    桐生老板以三言兩語打發走了這群大媽。


    大媽們雖走了,但青登仍沉浸在震驚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這就是大阪人嗎……?


    ——大阪人拉近距離感的方式好奇怪啊……!


    此時此刻,青登再度感悟到:有的時候,“地域黑”還真的就是原始版的大數據!


    從他進入大阪市區至現在,攏共不過半個小時。


    在這無比短暫的時間內,他就已經感受到了無比強烈的文化衝擊!


    遍觀日本各地,大阪算是最易遭受“地域黑”的地區之一了。


    早在很久以前,青登就從各式各樣的渠道裏聽聞過大眾對大阪人的刻板印象。


    比如大阪人對於他們的方言有著非常強烈的自豪感,認定大阪話才是當之無愧的日本普通話。


    即使會說關東話,也會倔強地使用大阪方言——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大阪方言的“感染力”太強,所以他們改正不過來。


    類似於此的刻板印象,還有“大阪人格外熱情,熱情得令人無所適從”、“大阪人喜歡表演段子”、“大媽特別喜歡嘮嗑”……等等等等。


    青登今天也算是開了眼了——原來大眾對大阪人的這些刻板印象全都是真的!


    身為“儒家文化圈”的一員,在儒家文化的影響下,江戶時代的日本人很推崇含蓄、文雅的交流方式。


    此前隻在江戶和京都生活過的青登,早就習慣了人與人之間的這種含蓄、委婉的相處方式。


    因此,麵對大阪人的這種格外“熱情”的交流態度,以及他們那詭異的拉近距離感的方式,他自然是感到極不適應。


    正當青登仍在懵圈的這個時候,一陣突如其來的喊聲吸走了他的注意力——


    “快看!是‘大鹽黨’的殘黨!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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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阪篇”結束後就是“結婚篇”。“結婚篇”結束後,本書的時間線就可以推進到1864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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