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萬兩金……這是多麽恐怖的數字啊!


    饒是現在已經掌握生財之道的青登,也得費上許多時日才能攢下這麽大的一筆錢。


    在得知幕府打算動用100萬兩金來上洛後,青登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後因極度的震愕而瞪大雙眼,僵立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用100萬金來充當上洛的路費……有沒有搞錯啊!


    想當初,新選組草創之時,所得之軍費隻有區區的3000兩金。


    為了籌集軍費,他冥思苦想,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總算是渡過了財政難關。


    你們僅僅隻是走一趟東海街道,又不是要跨山渡海,東海街道是一條平坦的大道,沿途還有許多宿站可供補給,結果這都要花掉他媽100萬兩金!而且這筆錢隻包括去程,並不包括返程!


    有這個錢,幹什麽不好?


    你們還以為現在是三代將軍家光治下的全盛時代嗎?


    你們是覺得國庫裏的錢太多了,無處消費了嗎?


    用錢的地方海了去了!


    組建新軍、購置武器——光是這兩項,就是喂不飽的吞金巨獸。


    你們就算是把這筆錢分發給關東的老百姓們,也遠遠好過將其用作所謂的上洛的“路費”!


    僅僅隻是為了所謂的排麵,僅僅隻是為了所謂的“彰顯將軍的氣概”,僅僅隻是為了遵守所謂的禮製,就要花上100萬兩金……


    青登不禁心想:若是能讓他擁有這100萬兩金,那他可以直接將新選組的兵力規模擴充至萬人以上!


    在奉行實用主義的青登眼裏,這種與打腫臉充胖子無異的行為,簡直令人費解!


    針對這筆貴到天上去的路費,軍艦奉行並勝麟太郎就提議:“此舉既花錢又費時,破費過多,還不如乘船去。”


    他主張乘軍艦走海路,不僅效率高,花費少,而且就某種程度而言,乘坐軍艦赴京遠比腿著上洛要威武。


    然而,對於勝麟太郎所提的這項建議,幕府的“禮製派”……或者或是“保守派”,立即予以強烈的反對。


    他們拿出的理由是“將軍此前從未乘過船,萬一船沉了怎麽辦?”


    這種理由是完全站不住腳的。


    首先,幕府目前所使用的戰艦,已非老舊的古典戰船,而是西洋出產的先進戰艦。


    德川家茂對於幕府海軍的建設,一直是相當上心。


    不僅一手提拔了勝麟太郎,而且還打算在明年的時候,在神戶創辦一間專門用於培養海軍人才的海軍操練所。


    近幾年來,在德川家茂的授意下,幕府陸續從西方購入了好幾艘先進的戰艦。


    比如1855年於荷蘭開工,1857年建成,1860年橫跨太平洋,將日本使節團送往美國的蒸汽船鹹臨丸。


    指望這些初級戰艦去打仗,估計夠嗆。


    可隻是運送人和貨物的話,那還是不成問題的,單論安全性是絕對有保障的。


    其次,又不是要橫渡太平洋或是環遊世界,戰艦出了江戶灣後就會全程貼著國土來航行,一路上風平浪靜,現在是4月份,又不是季風時節,有什麽危險的?


    “保守派”的領頭羊,同時也是最反對將軍乘艦上洛的人,是大奧的本壽院。


    【注·大奧:將軍的後宮】


    黨爭是真的他媽無處不在。


    就連小小的大奧,也有他媽的黨爭!


    本壽院——江戶幕府第12代將軍?德川家慶的側室,前代將軍(第13代將軍)德川家定的生母。


    做個類比的話,本壽院的身份近似於幕府的“太皇太後”,比身為“太後”的天璋院還高上一級。


    本壽院的原名為美津、堅子。


    比起因絕世美貌和各種似是而非的傳聞,而一直保持著極高的話題度,經常出現在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論中的天璋院,本壽院的存在感就顯得很薄弱了,頗有寂寂無聞的意味。


    近幾年來,她一直沒有出現在公眾視野裏,都快讓人遺忘大奧裏還有這麽一位“隱藏boss”了。


    別看本壽院現在不聲不響的,在德川家定仍在世的時候,她也是一位不安分的主兒。


    身為德川家定的生母,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小孩能夠傳宗接代,希望自己可以抱上可愛的孫兒。


    於是乎,天璋院剛一嫁來幕府,她就隔三岔五地跑去詢問天璋院:你和家定有沒有卓艾……啊,不,更正。應該是“你有沒有懷上小孩呀?”才對。


    她熱切地期盼著,等待著。


    結果天璋院的肚皮一直沒有動靜。


    期待逐漸累積為失望……


    相傳當“德川家定尚未與天璋院圓房”的傳聞散布開來後,她直接氣得跑去質問天璋院。


    她所質問的內容是什麽,已經不得而知了。


    不過,想必也是那些老掉牙的東西吧。


    根據這個時代的價值觀,為將軍誕下子嗣,延續德川氏的後代,乃禦台所應盡的義務。


    因此,在本壽院看來,天璋院的這種不與德川家定圓房,不去生兒育女的行為,根本就是在玩忽職守,沒有盡到禦台所的職責。


    她一方麵給德川家定做思想工作,另一方麵極力催促天璋院,要求天璋院盡快誕下德川家定的子嗣。


    一來二去之下,這對婆媳的關係越來越僵。


    本壽院連個好臉色都不願給天璋院。


    僅僅隻是媳婦的天璋院,無力對抗婆婆,隻能默默地忍下這口惡氣。


    這場婆媳間的“冷戰”,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1858年,德川家定病逝。


    中年喪夫,沒過幾年又喪子……深受打擊的本壽院,從此變得心灰意冷。


    獨子已逝,血脈已絕,繼續敵視天璋院已沒有意義。


    她搬進大奧的深處,鮮少見人,過起了避世絕俗的生活。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與天璋院盡釋前嫌,雙方的關係慢慢轉好。


    說來諷刺……直到她們的兒子(丈夫)死去後,這對婆媳的關係才逐漸破冰……


    本壽院從不過問政事,不曾對幕府的施政指手畫腳。


    不過,她對於德川家茂的人身安全,倒是相當上心。


    盡管不是自己的血親,但她對德川家茂還是有著不淺的感情的。


    在當年的繼嗣之爭中,由本壽院和天璋院統領的大奧,始終堅定地站在南紀派一邊,力挺德川家茂上位。


    在此過程中,本壽院憑借著自身的崇高地位,出力不少。


    因此,本壽院算得上是南紀派的大功臣之一。


    既是尊貴的“太皇太後”,又是南紀派的核心成員、大功臣……於情於理,德川家茂和天璋院都不能在本壽院的麵前放肆。


    對於勝麟太郎所提出的“乘艦上洛”的建議,本壽院極力反對。


    其態度之堅決,堪稱歇斯底裏,頗有一種“德川家茂若是乘艦上洛,我就直接自盡”的意味。


    實質上,青登倒也很能理解本壽院的內心世界。


    但凡是細究過本壽院的一生的人,都不會覺得她的這種視“乘坐艦船”為“下地獄”的激烈態度,有何異常之處。


    她的這一輩子實在是經曆了太多的刺激了。


    她的丈夫——第12代將軍德川家慶——在位16年(1837-1853),身子骨還算壯實,生育能力很強,與正側室之間生有德川家定、德川慶昌等11男16女。


    然而,能夠順利地長大成人的子嗣,隻有德川家定。


    其他兒女要麽剛出生就夭折,要麽就是英年早逝。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德川家慶將要斷子絕孫後,本壽院誕下了德川家定。


    在誕下德川家定之前,本壽院已先後生下了兩個男孩,但都早逝。


    可以說,德川家定的降生實乃來之不易的意外驚喜。


    禦台所是正室才能擁有的稱謂,僅僅隻是側室的本壽院無緣此號。


    不過,她卻被賦予與下一任將軍生母相稱的身份:禦年寄上座。


    為了保住後代,德川家慶直接下達了嚴令:將政之助(德川家定的乳名)養在大奧的最深處!不能讓他吹到一絲涼風!


    就這樣,經過不計成本的嗬護,總算是保住了這棵獨苗。


    隻可惜……這棵獨苗雖幸存了下來,但也長殘了。


    興許是兄弟姐妹們的陸續死亡,給德川家定帶來了相當大的刺激吧。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從德川家定長大成人後的一些表現來看,他不僅罹患了腦損傷性麻痹,而且還患有一定的被害妄想症。


    德川家定是真正意義上的“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


    德川家慶的“禁足”嚴令,使得德川家定在成年之前幾乎從未離開過大奧。


    這種極端封閉的生長環境,造就了其懦弱、自閉的性格。


    他總是將自己關在大奧的最深處,極力避免與任何人來往。


    此外,他還總是覺得自己很不安全,有不法分子要來殺害他。


    他不願去吃禦廚所做的飯菜,他在大奧裏建了小灶台,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去親手烹製,甚至還練出了一手差強人意的烤製糕點的本領。


    到了其生命的最後歲月,他的被害妄想症愈發嚴重。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見任何人,隻與乳母歌橋交流。


    從德川家定的這些症狀來看,他從未與天璋院圓房的這則傳聞,搞不好是真的。


    他連那些看著他長大的大奧女官們都不願相信,又怎麽可能會去信任並親近從大老遠的薩摩藩遠嫁過來的陌生少女呢?


    他與天璋院說不定連麵都沒見過幾次。


    總而言之,見證了太多的非正常死亡的本壽院,非常關注德川家茂的人身安全,極力反對德川家茂去涉險,便成了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寧肯花上100萬兩金,也要讓德川家茂去走更加安全的陸路,必須得遠離說不定會發生意外的海路!


    出於相隔兩地的緣故,德川家茂和天璋院是怎麽看待這筆天文數字般的上洛費用的,青登不得而知。


    但根據自己對他們的了解——這對母子絕對不可能會同意將可貴的100萬兩金浪費在這種麵子工程上!


    我當初率軍上洛的時候,德川家茂也才給了我3000兩金而已!


    他這麽“小氣”,哪可能會認可這麽荒唐的事情!


    青登都能想象得出來那副畫麵了——為了說服以本壽院為首的“保守派”,使他們迴心轉意,德川家茂和天璋院使盡渾身解數,據理力爭,爭得臉紅脖子粗。


    但是……根基淺薄的這對母子,麵對以本壽丸為代表的“保守派”,實在是人微言輕。


    想到這,青登不由心生感慨。


    他深刻地體會到了德川家茂和天璋院的難處。


    一位是江戶幕府的第14代將軍、武家的最高領袖;另一位是貴不可言的大禦台所。


    雖然都擁有著無比響亮的名頭,但在很多事情上,他們都是身不由己。


    自身的根基不夠牢固、權臣的掣肘、外戚的幹擾……debuff都快疊滿了啊!


    現在木已成舟,再怎麽懊惱,再怎麽深以為憾,也已晚矣。


    時間流逝……


    文久三年(1863),4月20日,耗資上百萬兩金的將軍上洛,就這麽轟轟烈烈地展開了。


    ……


    ……


    規模高達足足三千人的龐大隊伍,在東海街道上徐徐展開,綿延數裏,好不壯觀。


    東海街道是聯通江戶和京都的最短路程。


    數百年來,經過長年累月的修繕,以及那無數隻腳、無數隻蹄的不斷踩踏,東海街道的路麵可謂是無比平整、堅硬,道路中央有深刻且清晰的車轍,非常利於行走、進軍,可謂是江戶時代的“高速公路”。


    還是那句話——日本是一個國土麵積狹小的島國。


    從江戶到京都,並沒有遠到哪兒去,二者的直線距離隻有區區的380公裏。


    在德川家茂的嚴格要求下,上洛隊伍拿出了急行軍般的氣勢,一路疾行,全程保持著極高的移動速度。


    僅用了7日的時間,德川家茂的上洛隊伍就來到了位於京都的東南方、扼守京都咽喉的大津。


    這一天,由青登和鬆平容保所領銜的駐京幕臣們,全體出城至大津,靜候德川家茂的到來。


    ……


    ……


    文久三年(1863),4月27日——


    京畿,琵琶湖南岸,大津宿——


    東海街道的沿途上共有53個宿站,大津宿便是最後一站。


    暖春的風兒掠過耳際,溫煦中摻有新芽的清香。


    今日的天氣很好,惠風和暢,自清晨起就是朗朗晴空,天上的那汪蔚藍直如“碧空如洗”一詞的最佳詮釋,仿佛能透達宇宙的盡頭。


    隨著春季的到來,遠方的覆蓋山巒的樹木開始抽出嫩綠的新枝,在微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


    “哞哞哞……哞哞哞……”


    蘿卜發出很沒精神的叫聲,無聊地用前蹄刨著地麵。


    至於坐在其上的青登,亦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騎跨著上等寶馬的鬆平容保與他並肩而立。


    新選組諸將、會津藩的諸位重臣、駐京的其餘幕臣,分別按照身份地位的高低,依序在他們倆的身後排列開來。


    土方歲三去江戶征兵了,得等一段時日後才會歸來。


    出於此故,眼下負責統領新選組諸將的人是近藤勇。


    以近藤勇為首的新選組諸將全都穿著纖塵不染的淺蔥色羽織——對他們而言,這件淺蔥色羽織就是他們的禮服。


    至於有正式官職在身的人——比如青登和鬆平容保——則都穿著武家禮裝(裃)。


    根據可靠的消息,德川家茂的上洛隊伍已於昨日傍晚順利抵達草津宿(東海街道的第52站)。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最晚也能趕在正午之前抵達大津宿。


    等到了大津宿,京都就近在咫尺了。


    為了表現對將軍的尊重,青登等人一早就守候在這兒。


    在等待將軍蒞臨的過程中,包括青登和鬆平容保在內的每一個人都閉口不言,保持緘默。


    乍一看去,氛圍好不肅穆。


    既不能亂動彈,也不能亂講話……雖然很難受、很無聊,但青登並不覺得厭煩。


    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闊別已久的德川家茂和天璋院,他的嘴角就不受控製地微微彎起。


    冷不丁的,青登的耳尖倏地輕顫了一下。


    隨後,他揚起視線,眼望前方的道路盡頭,口中呢喃:


    “來了。”


    在天賦“風的感知者+1”的加持下,青登是頭一個感知到動靜的人。


    緊接著,鬆平容保、近藤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見了隆隆作響的沉悶足音。


    約莫10分鍾後,一隻隻套有槍鞘的槍尖映入青登等人的眼簾。


    頭戴鬥笠,肩扛長槍的一員員武士,排成還算整齊的6列長隊,大踏步地朝青登等人迎麵走來。


    這些扛槍的武士,名叫“槍持”。


    槍持——江戶時代的經典儀仗配置。


    長槍代表了戰爭。


    將長槍帶在身邊,有著“我時刻準備奔赴戰場”的含義在裏麵。


    但凡是武家的大人物出行,其身周一定會有大量槍持相隨。


    緊接槍持之後的,是隨風飄揚的印有三葉葵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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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在寫這章時,豹豹子真的覺得德川家茂和天璋院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到處都是黨爭,幕府內部在黨爭,大奧在黨爭,就連他們所倚重的新選組和會津藩也並不是完全一條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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