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夫們麵麵相覷,遲疑之色在他們的眸中流轉。


    他們當然想要履行自身的職責,盡快將這個傳信人送到下一個驛站。


    等抵達下一個驛站,將這頂臭烘烘的轎子交給另一批轎夫,他們的任務便算完成了。


    再之後的事情,他們就管不著了。


    可是……他們也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大小夥子死在這攤嘔吐物裏……這樣搞得他們跟故意殺人似的。


    眼見轎夫們遲遲沒有動作,傳信人蹙起眉頭,抬高音調: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抬轎……?!”


    “這麽大規模的一揆……死傷者……甚重……!”


    “我們越快將叛亂的消息……送至京都……鎮撫使大人和肥後大人……就能更快地做出部署……擋住叛軍的兵鋒……!”


    “進而更快地……展開反擊……平定一揆……還京畿以……太平……”


    “現在……時間就是……戰機……!”


    “若是耽擱了戰機……不論是我……還是你們……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聽完傳信人的這一席話——主要是聽見“擔責”這組字眼——轎夫們總算是不敢再猶豫。


    他們關上轎門,各迴各位。


    在抬轎之前,某位轎夫以擔憂的口吻對傳信人說:


    “小兄弟,你再忍耐一下!我們已經到伊勢了,距離京都已經不遠了!”


    傳信人扯了幾下嘴角,露出大無畏的笑容:


    “放心吧……這種程度的顛簸……還不至於使我喪命……出發吧!”


    轎夫們相互間使了個眼色,向著彼此點了點頭,然後整齊劃一地邁開雙腿。


    “六人拉一轎,迅疾如駿馬”的奇妙光景,再度出現。


    奔跑聲與嘔吐聲傳出好遠、好遠。


    ……


    ……


    京都,誌摩,廣戶村——


    時值深夜,黑紗籠罩穹蒼,浮雲慢吞吞地漂浮,天空幾乎一片深沉夜色。


    四下裏靜悄悄的,除了偶爾出現的蟲鳴之外,鄉野間再無其他聲響。


    雖是無雨的晴天,但西南方向的天空盤踞著厚重的、予人不祥之感的深沉烏雲。


    月亮漸漸暗淡,眼看著就要消失一般掛在遠方峰巒之上的烏雲裏去。


    “唿~~!唿~~!唿~~!唿~~!唿~~!”


    麻生駿一郎——廣戶村的最大地主兼村長——一絲不掛地躺在被褥中,沉浸在甜美的夢境之中,鼻尖噴吐出富含節奏的響亮鼾聲。


    他的懷裏縮著同樣一絲不掛的美嬌娘。


    這是麻生駿一郎前些天新納的小妾,其名為阿安,身材窈窕,膚白貌美,今年不過18歲。


    對於像麻生駿一郎這樣的堆金積玉的大地主來說,擁有數個、乃至十來個老婆,隻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寧靜的夜晚、安然入睡的鄉民們……一如既往的祥和光景。


    然而……冷不丁的,一陣古怪的聲響倏地傳入麻生駿一郎的耳中。


    麻生駿一郎的眉頭輕顫了幾下。


    緊接著,那聲響的動靜越來越大,其眉頭的顫抖幅度也跟著不斷提高。


    最終,他緩緩地睜開雙目,眉宇間掠上一抹煩躁之色。


    他揉著惺忪的睡眼,沒好氣地低聲罵道:


    “吵死人了……!搞什麽啊?!”


    說著,他坐直起身,扭頭望向這陣聲響所傳來的方向——即不遠處的窗外。


    這不看便罷,他剛將視線投向窗外,便猛然瞪圓雙眼,其腦海裏殘留的睡意亦跟著轟然消散。


    “老爺……好吵哦……外邊兒這是怎麽了……?”


    阿安同樣也被那聲響給吵醒了。


    她接下來所做出的行為舉動,與麻生駿太郎幾乎一模一樣。


    揉眼、抱怨、朝窗外看去……然後,她也像麻生駿太郎那般,小嘴微張,雙目瞪得猶如銅鈴,俏臉上布滿驚愕的神情。


    隻見窗外紅彤彤的一片,橘紅色的妖豔光芒映亮了半片天空。


    與此同時,麻生駿太郎和阿安也逐漸聽清了那將他們鬧醒的嘈雜聲響的真貌。


    那些聲響……實質上是火焰燃燒的聲音、建築物被破壞的聲音,以及接連不斷的哭聲、喊聲、哀嚎聲、乞饒聲、咆哮聲、還有……歡笑聲。


    沒作多想,麻生駿太郎抓起床邊的衣裳,胡亂套上,一個箭步衝出房間,向屋外奔去。


    推開宅門的那一刹間,灼熱的氣流、沸騰的聲浪,一股腦兒地朝麻生駿太郎撲麵而來。


    “什……麽……?”


    麻生駿太郎呆呆地凝望著眼前的光景。


    焮天鑠地的火焰,填滿了他的視野。


    火焰喚來的熱風翻滾著。


    村莊四周的樹木騷動著。


    無情的祝融吞沒了一棟又一棟房舍。


    火舌噴吐出的大量烏煙,彌散在無邊的黑夜中。


    橘紅的炎光之下,出現了涇渭分明的兩撥人。


    一撥人哭著、嚎著、逃命著、求饒著、死亡著——麻生駿太郎認得這些人,他們是廣戶村的村民們。


    另一撥人笑著、嚷著、追殺著、破壞著、屠戮著。


    他們揮舞兇刃,肆無忌憚地追殺鄉民、搶奪財物、劫掠女人。


    麻生駿太郎並不認得這些人。


    但是,根據自己從小就生活在鄉村的經驗,他膽敢斷定——這些正在隨心所欲地施暴的家夥,都是毫無疑問的農民!


    隻有農民才會有這樣的裝扮、麵相!


    在愈來愈烈的火勢的助推下,愈發熾熱的風送來了一波又一波的讓麻生駿太郎頓感頭皮發麻的人聲:


    “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就把家裏的所有錢糧都交給你!請饒我一條命吧!”


    “哼!要你交出錢糧的時候,你推三阻四,現在才想著討饒?晚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動作麻利點兒!別慢吞吞的!快把錢糧都裝到麻袋裏去!”


    “我的牛!我的牛!把我的牛還來!”


    “囉哩巴嗦的!吵死人了!快給我去死吧!”


    “求求你們!我把我的全副身家都交給你,至少放過我女兒!放過我女兒吧!”


    “少他媽廢話!老子打從出生起就沒碰過女人!我今晚一定要品嚐一下女人的滋味!不要被剁掉腦袋的話,就滾一邊去!”


    “喂!快看!這兒還有一個年輕姑娘!”


    “嘿嘿嘿嘿嘿嘿~~總算是讓我抓到一個女人了!”


    “救命啊!救命啊!”


    “誰先來?”


    “廢話!這女人是我發現的!當然是我先來了!快!抓住她的手腳!我快憋不住了!”


    ……


    爆裂的火星。


    染血的刀刃。


    張狂的笑臉。


    紅色、紅色、紅色……


    到處都是紅色。


    原本海不揚波的廣戶村,刻下已被各式各樣的“紅色”所包裹。


    紅色的血液。


    紅色的火焰。


    紅色的天與地。


    慘烈之象,簡直無法形容!


    即使是狂舞的火焰,也沒能將麻生駿太郎的蒼白麵色染迴來。


    等他迴過神來時,他赫然發現自己已因雙腿發軟而癱坐在地上。


    就在這時,他驀地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以及一串……對刻下的他而言,猶如惡魔低語的對話:


    “喂!快瞧!這裏有座很氣派的宅子!”


    “哈哈哈!這棟宅子裏一定有很多錢!”


    “快走快走!可別讓其他人搶先了!”


    麻生俊太郎驚恐地循聲望去——三名手提打刀的暴徒,興衝衝地朝他這邊直奔過來。


    此景此況,奪走了其麵上的最後一絲血色。


    他下意識地想要起身逃命。


    然而……不論他如何使勁兒,發軟的雙腿始終不聽他的使喚。


    情急之下,他聲淚俱下地趴伏在地,高聲道:


    “等、等一下!你們想要什麽?錢財嗎?糧食嗎?隻要能饒我一條命,你們要多少我給多少……”


    麻生駿太郎的話音未落,便聽“嗡”的一聲——一道閃耀的銀線直墜而下,正中他的後脖頸。


    霎時,血箭飆出。


    雖然後脖頸正中了一刀,但麻生駿太郎並未當場斃命。


    揮刀之人的刀法實在太臭。


    力道不夠,刀筋不正……這樣的刀法,若能砍下首級就有鬼了。


    隻不過,刀法再差,那也是明晃晃的刀。


    一刀下去,雖未砍下麻生駿太郎的腦袋,但其身首隻剩一半的血肉相連。


    如此慘重的傷勢,華佗來了都得搖頭。


    “嘻嘻嘻~這家夥真是有夠蠢的!竟然特地擺出方便我們劈砍的姿勢!”


    那三個暴徒越過麻生駿太郎的身體,急不可耐地衝進他的豪宅。


    “咕……!咕……!咕……!咕……!”


    麻生駿太郎感到自己的身體在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


    他捂著不斷向外噴出血液的傷口,試圖展開自救。


    想要吸氣……可是每做一次唿吸,令人難以忍受的劇痛都會傳遍其全身。


    想要保持清醒……可是自眼角處冒出的無邊黑暗,逐漸攀向他的視野中心,很快就覆蓋住了他的整個視界。


    在彌留之際,他聽見了愛妾阿安的慘叫。


    再然後的事情,隨著意識的快速消散,他便全不知曉了……


    ……


    ……


    距離廣戶村極近的某地——


    “柴崎大人!柴崎大人!”


    一個其貌不揚、氣質猥瑣、腰佩雙刀的年輕武士,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上某座小山丘。


    山丘之上,一名身材挺拔、神色高傲、年紀在35歲上下的武士,一邊扶著腰間的佩刀,一邊無悲無喜地遙望被火海吞噬的廣戶村。


    “柴崎大人!”


    那位猥瑣武士單膝跪在高傲武士的身後,朗聲道:


    “這座村子果然很富庶!我們收集到了不少糧食!”


    被喚作“柴崎”的高傲武士,輕輕頷首,唇邊浮起殘忍的笑意:


    “很好!讓兄弟們都在今夜好好地放鬆放鬆!明日一早就啟程上洛!”


    ……


    ……


    文久三年(1863),4月1日——


    京都,壬生鄉,新選組屯所,甲號練兵場——


    “衝啊!”


    “殺呀!”


    “跟緊了!不要又掉隊了!”


    ……


    呐喊聲、高喝聲、唿號聲,此起彼伏。


    島田魁提著佩刀,與身旁的戰友們一同揮汗如雨。


    改善夥食所帶來的積極影響,是立竿見影的。


    在大米飯、肥肉濃湯的滋養下,新選組的將士們的身子骨都變得結實不少。


    健康且紅潤的臉色、硬朗且強健的身軀……僅從將士們的外表來看,新選組已隱隱有勁旅之風!


    此時此刻,島田魁正在與他的戰友們練習新陣。


    這個新陣以5人為一隊。


    1個負責統領隊伍的隊長,1個執長槍的槍兵,1個執盾牌的盾兵,2個執刀的刀兵。


    盾兵居前,槍兵居中,隊長居後,兩位刀手分居左右。


    倘若是了解中國古代戰爭史的人,在見到這樣的陣型部署後,一定會認出此陣吧。


    沒錯,這個陣型正是“鴛鴦陣”!


    明朝著名抗倭將領戚繼光,根據東南沿海地區多丘陵溝壑、河渠縱橫、道路窄小和倭寇作戰特點等情況,首次應用了一個嶄新的軍陣。


    此陣因形似鴛鴦結伴而得名“鴛鴦陣”。


    “鴛鴦陣”的陣型以11人為一隊。


    最前為負責統轄全隊的隊長。


    次二人一執長牌、一執藤牌。


    長牌手執長盾牌遮擋倭寇得箭矢、長槍。


    藤牌手執輕便的藤盾並帶有標槍、腰刀。


    長牌手和藤牌手主要掩護後隊前進,藤牌手除了掩護還可與敵近戰。


    再二人為狼筅手,負責執狼筅。


    狼筅是利用南方生長的毛竹,選其老而堅實者,將竹端斜削成尖狀,又留四周尖銳的枝丫,每支狼筅長3米左右,狼筅手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殺敵人以掩護盾牌手的推進和後麵長槍手的進擊。


    接著是四名手執長槍的長槍手,左右各二人,分別照應前麵左右兩邊的盾牌手和狼筅手。再跟進的是兩個手持鏜鈀的士兵擔任警戒、支援等工作。


    “鴛鴦陣”不但使矛與盾、長與短緊密結合,充分發揮了各種兵器的效能,而且陣型變化靈活。


    隻不過,它的劣勢也很明顯——它隻適用於地形不開闊的狹窄地帶。


    這不就很適合時下的京都戰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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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大家務必記住“島田魁”這個角色,他代表新選組的普通士兵,豹豹子將以他的視角來補全新選組的中下層的景象,使劇情變得更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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