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掃帚頭即將正擊自己麵部的這千鈞一發之際,青登憑著於曆番的死鬥中所培養出來的戰鬥本能、肌肉記憶,敏捷地將身子向右一側。


    掃帚頭唿嘯著從青登的右臉側掠過,近在遲尺的刺耳破空聲令青登的寒毛不受控製地倒豎。


    若是被這掃帚頭給打結實了……雖不至於死,但鼻梁骨被打折是板上釘釘的。


    躲過天倉梟這記突然襲擊的下一瞬,青登向後方一跳,拉開與天倉梟的間距的同時,右手反射性地摸上左腰間的定鬼神。


    “你做什麽?!”青登的臉色於轉瞬間變得無比陰沉。


    天倉梟對青登的厲聲責問充耳不聞。


    他麵無表情、慢騰騰地將掃帚收迴至身前,像是想調試掃帚狀態一樣地剝除掉部分帚毛。


    “天爺。”說話時語氣總毫無波瀾的紗重,其音調此刻難得地出現了些微的起伏,“您這是……要現在就開始嗎?”


    天倉梟頷首:


    “現在是與橘先生戰鬥的大好時候,不是嗎?反正遲早也要與橘先生打一場,不如就趁著現在從速從快地將事情給辦了。”


    紗重與天倉梟所講的話,青登一句也聽不懂。


    現在就開始?遲早也要與我打一場?


    意義不明。


    青登感到困惑,身體被思緒囚禁而緊繃。


    隻不過,這隻是一瞬間的事。


    因為——


    “橘先生……我上了!”


    說猶未了,手起處,“唿”的一聲,沾著不少塵土的掃帚頭,再度唿嘯著猛撲向青登的麵部!


    天倉梟所發起的新一輪攻勢,打斷了青登的思緒,令青登無暇再去多顧那些彎彎繞繞。


    雖然不清楚這個老頭為何要突然攻擊他……但先卸掉這老頭的武裝,讓他失去戰鬥能力總沒錯!


    青登輕盈地往上一跳,輕鬆地躲過了天倉梟的掃帚。


    雙足躍起的那一瞬間,隻聽“曾”的一聲——青登將定鬼神拔於手中並以上段架勢高舉過頭頂!


    落地的前一刹,青登順勢將定鬼神淩空劈下,正中掃帚的帚杆。


    然而……雙掌卻並沒有感受到預想中的木製帚杆被劈斷的手感。


    鐺!


    震耳欲聾的金鐵相擊聲,化為股股音波,震撼周圍的大氣。


    麻痹般的手感順著刀身、掌臂,傳至青登全身。


    挨了青登一記重斬的帚杆完好無損……因為這帚杆是鐵鑄的!


    青登的雙童於頃刻間填滿驚愕。


    因杆麵塗抹了一層木料的顏色,再加上天倉梟揮舞掃帚的動作實在過於輕鬆,讓人根本想不到這杆掃帚的帚杆,居然是用實心的鐵鑄打成的。


    鐵製的掃帚?這老家夥剛剛一直是用一柄鐵製的掃帚在這兒打掃地麵嗎?


    這種長度、粗細的帚杆,全部都是實心的鐵……重量少說也有一、二十斤。


    正當青登為天倉梟這能像拈燈草般,將如此之重的“鐵掃帚”給揮舞如飛的腕力與臂力深感震驚的這當兒,天倉梟雙臂猛地發力,架開定鬼神的刀鋒。


    緊接著,掃帚橫向揮動,擊向青登的側腹。


    青登見狀,冷哼一聲,於瞬息間收攏心神,暫且按捺住心中的震驚之情,將身心重新集中於眼前的戰鬥之中。


    青登頎長的身軀倏然下沉,手中的定鬼神劃了一道弧線,越過空中,打在帚杆,化解了天倉梟的橫掃。


    下一瞬,青登收迴前腳,作勢跪地。


    青登的雙膝快要跪在地上了——此乃紗重、八重她們這些觀戰者眼中所見之景。


    但事實上呢?


    事實是,青登借著這像是要跪倒在地的動作彎曲身體……像將彈黃壓縮一般,於瞬息間在雙腿、腰身處聚集起巨大的力道。


    彈黃迸發——青登騰空躍起,以水平方向架於右身側的定鬼神噴吐劃破空氣的細響,二指寬的刀身被直接拉出一道像針般細的光芒。


    刀鋒所指……不,應該說是刀背所指:天倉梟握掃帚的雙臂。


    在縱身躍起時,青登將手腕一翻,將定鬼神轉了半圈,改用刀背對敵。


    盡管天倉梟連個招唿都不打、不由分說地向他發動襲擊,而且每道攻擊都既重又狠,但青登思慮再三後,還是決定留一手,不對天倉梟下殺手。


    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需要人來幫忙解惑的事情太多了。


    在眼下這種周圍盡是“未知”的環境裏,還是留天倉梟一個活口比較好——畢竟若是把天倉梟給殺了,那可就連能用來問話的對象都沒有了。


    麵對唿嘯著直奔自己手臂而來的刀鋒,天倉梟不慌不忙地將身體稍稍向左一扭。於此同時,踏步向前,揮動掃帚直擊仍“飛”於空中的青登腰腹。


    憑著強悍的身體核心力量,青登於半空中將身體往後一仰。


    二人的攻擊雙雙落了空、隻擊中空氣。


    不論是那能一、二十斤的鐵掃帚給掄舞如飛的臂力,還是這敏捷的反應速度、精準的戰機把控……都指向同一個事實——這個老頭絕非容易對付的等閑之輩!


    這個老家夥……說不定是像桐生老板那樣的“大隱隱於市”之輩……!


    想到這,青登收起了對眼前這位老者的最後一絲輕慢之心。


    ——也罷!就當作是在和一名使短槍的槍士戰鬥吧!


    青登用眼睛的餘光瞥了眼不遠處的紗重、八重姐妹——在遭遇天倉梟的偷襲後,青登很難不再用異樣的目光來看待這座神社的任何一人。


    這對雙胞胎應該不會也突然朝我攻過來吧?


    青登抱著這種心情,掃視了紗重與八重一圈——這二女一個文靜地將雙手交疊於身前,另一個則十分神氣地雙臂叉腰、岔著兩條纖細的小腿。


    倆姐妹都沒有要對青登發起襲擊的意思。


    青登見狀,暗鬆一口氣……如果可以的話,他可不想和這種小孩戰鬥。不論是打贏了還是打輸了,都不值得開心。


    當然,青登還是暗留了一個心眼,時刻注意著這對姐妹的一切動向。


    隨著一番簡易的“精神動員”的落下,青登的身心俱已調整為了“與強敵相鬥”的緊繃狀態。


    從空中迴到地麵的下一刹,青登將持刀架勢切換成將定鬼神拖於身側的右下段,然後如猛獸獵食地朝前猛撲,貼向天倉梟的側腹。


    被置於下段的定鬼神,猶如直衝天際的逆流,自下往上地撩向天倉梟的胸口。


    天倉梟的白眉微微聳動——藏於白眉下的一對細眼,瞥了眼青登的刀路,掃帚一揮,擋開定鬼神的刀鋒。


    一轉眼,天倉梟冷不丁把掃帚往胸前一收,青登見有機可乘,閃電般岔開雙腳、運足力氣,將定鬼神舉過頭頂然後劈將而下。


    青登的這一擊雖氣勢十足且充滿威力,但很遺憾,又被天倉梟給擋開了。


    不僅擋開了,還於防禦中做好了反擊的準備——在格開定鬼神刀鋒的下一瞬,堅硬無比的帚杆斜著朝青登的右肩頭猛劈而來。


    鐺!


    青登揮劍擊開。


    天倉梟不依不撓地調整帚杆的朝向,朝青登遞上新的一擊。


    再被青登揮劍擊開。


    鐺!鐺!鐺!鐺……


    鋼劍與鐵杆……兩樣物事化為飄渺的殘影,於空中碰撞、分開、再碰撞、再分開……如此反複。


    一時之間,刀光杆影舞動於二人之間。


    連對了7刀之後,兩人的腳跟雙雙揚起塵土,雙方錯身。


    兩人剛才打得是如此激烈,不論是定鬼神的刀身還是掃帚的帚杆,所蘊藏的力量都令人無法輕忽。


    結果,放眼仔細一瞧——這一老一少竟都好毫發無損!


    兩人都沒有在對方的身上留下半點傷……剛才的激烈對刀,雙方戰平了。


    與天倉梟擦肩而過的青登,並沒有跑遠。


    衝出1步之遠後,青登便抬起右足,向前猛蹬一腳,靠著蠻力硬生生逼停了身子。


    天賦“貓轉身”於此刻起了大作用。


    “貓轉身”所賦予的身體平衡能力,讓靠著蠻力強行逼停身子的青登於霎時穩住了身體並轉身麵對天倉梟。


    天倉梟也近乎是於同一收住腳並轉過頭來對著他。


    激烈的交鋒再起,


    重新擺好架勢並麵對麵的二人,發動了第2輪互攻。


    定鬼神的刀尖卷起一陣旋風——先攻被青登搶得。


    刀光以白虹貫日之勢,進逼天倉梟的身軀。


    天倉梟毫不遲疑、毫不躊躇地揮動掃帚迎上去。


    一劍一杆在空中再度纏繞。


    青登與天倉梟的身影以及他們手中的武器,以目不暇接的速度在這片殿前空地上閃動。


    名副其實的閃動……就像夜幕中的星辰一般。時而飄渺如煙,時而凝聚成具體的實體。


    兩三度交鋒的劍與杆,在又發出一連串互擊的清響之後,天倉梟突然變招。


    隻見天倉梟的身影發生了變化,他腳下忽地一滑,後退了一步……不過僅斯須,老頭便變化姿勢地將掃帚從青登頭頂上方淩空劈下。


    老頭適才的後退,藏著非武道中人絕看不出來的極細膩、高深的技巧。


    向後退撤一步、改換身體重心與姿勢——這2個動作,幾乎是於同一時間完成。並且天倉梟在後撤的腳步裏,醞釀好了下一步攻擊的勢頭。


    這套動作聽著很簡單,但實踐起來……尤其是在這種分毫的大意便能讓勝負直接決出的激戰裏實踐起來,不是一般的困難。


    老頭自上路砸下的這一擊,用上了腿、腰……近乎全身的力道,杆身上所纏繞的勁風、勢能,讓青登不敢有絲毫大意。


    為慎重起見,青登沒有硬接天倉梟的此擊,隻將身子往旁邊一歪,將掃帚刮起的塵煙甩至身側並閃身到天倉梟的視覺死角處。


    別讓敵人從自己的視野內離開——此乃外行人都懂的武道準則。


    天倉梟連忙掃動視線,目光如電地去追青登的身影。


    僅刹那的功夫,天倉梟就讓青登的身影重新於自己的眼簾前浮現……隻不過一並於眼簾前浮現的,還有冷不防衝過來的刀!


    青登將定鬼神拖在右身側,從右下往左上地使出了一招逆袈裟斬。


    這一擊的出招時機,不可謂不毒辣——恰好挑在了自己移步到天倉梟的視覺死角、天倉梟需要花時間來重新鎖定其身形的這轉瞬即逝的空檔裏出刀!


    天倉梟見狀,細長的雙目猛地睜大,童孔微縮。


    青登第一次看清老頭這對一直藏於厚長白眉下的細眼——明亮、有神、充滿力度與一種……鋒利感!沒有半點老人家常有的渾濁、失色!


    麵對青登這仿佛欲把天空給刺破的淩厲一劍,天倉梟沒有退縮,他不甘示弱地掄起掃帚、跟青登硬碰硬!


    定鬼神的刀鋒自下段撩起。


    鐵掃帚的帚杆從上路砸下。


    2柄武器的速度咋一看難分快慢,但占了些許先手優勢的青登的刀稍快了一些。


    更快的速度……便意味著更先一步地讓武器完成加速!


    鐺!


    最先加速到最快速度的定鬼神,蕩開掃帚的帚杆,接著餘勢不減地直襲向天倉梟的左肩頭。


    說時遲那時快,冷哼一聲的天倉梟,其身子像折紙一樣地朝側麵翻去。


    雖十分勉強地避免了被定鬼神正麵直擊,但定鬼神的刀尖還是擦到了些許天倉梟的皮肉。


    刀尖觸碰到肉體的手感,清晰地傳至青登的手掌。


    自天倉梟發起突襲至今,一直保持著均勢的戰局,終於是發生了變化——剛才的那一輪攻防,毫無疑問是青登占到了上風。


    但老當益壯、像桐生老板那樣身手犀利得根本不像老人家的天倉梟,到底不是等閑之輩。


    他馬上就還了青登一擊。


    隻見把臉一板的天倉梟,以雙手緊握帚杆,用劍道中段般的架勢將掃帚端於身前。


    老頭那不算高大的身形,隱在了杆影裏。


    接下來的一瞬間,老頭後腳卯足勁兒一蹬地,以足不離地的步法疾速向前。借著前衝的勢頭,就這麽將端於身前的掃帚,直愣愣朝前劈將而出!


    天倉梟的這一擊著實了不得!


    身助足,足牽腰,腰引臂,臂動腕……天倉梟以極漂亮的動作,將力量從大地導引到握帚的雙掌!


    帚杆猶如一條滑溜的毒蛇,咬向青登的胸口……這條“毒蛇”的撲擊速度,快得讓擁有“鷹眼”的青登都險些沒能跟上其動作。


    青登來不及閃避,隻能將定鬼神架於身前——


    鐺!


    武器相擊所發出的刺耳聲響,以及源源不斷地傳至雙掌、雙臂上的巨力、麻痹感,令青登的眉頭不自覺地皺緊。


    跟這種堅硬的鐵器硬碰硬……對刀刃是最傷的。


    才剛修好沒多久的定鬼神,刀鋒上又被磕出了一個小小的豁口……


    青登感覺自己就像被一塊特快列車給撞上了。


    不自覺地後撤2步。


    這次,換青登落了下風。


    不過,僅轉眼的功夫,青登就“找迴了場子”。


    青登的雙腿像彈黃一樣往下一壓、再一彈,身如飛燕地斜著飛掠至天倉梟側後方的3步之外,然後重新架穩定鬼神。


    前踏半步、借著蹬地的動作發力、直劈天倉梟的後背——動作行如流水、勢大力沉。


    縱使青登使的是刀背,但他的這一刀若劈實了,那天倉梟鐵定也極不好受。


    說時遲那時快,天倉梟以左腳為軸,閃電般地轉過身,僅2秒都不到,這對老少就再次麵對麵。


    仗著轉身所帶來的離心力,天倉梟使出了一記“橫掃千軍”,迎向閃耀的刀光。


    如果天倉梟手裏握的是大身槍、十字槍之類的重型殺器,那他的這一擊想必會極有氣勢吧……怎奈何他現在所操使的是一杆掃帚,所以模樣怎麽看怎麽別扭。


    但該有的威力、威脅度卻是一點不少。


    鋼劍與鐵杆……已經數不清這是這兩把武器第不知道多少次撞作一塊了。


    就像被武器碰撞所造成的音浪、反作用力給震開一般,青登與天倉梟於同一時刻急速後退、拉開身位。


    此乃這對老少自戰端開啟後,首次息旗晏鼓……當然,是暫時性的。


    ——這老頭……真不簡單啊……


    青登愈戰愈是發覺眼前的這個老頭的不凡之處。


    從種種跡象看來,天倉梟的實戰經驗極為豐富,絕對是一個經曆過數不勝數的見血死鬥的狠角兒……


    為什麽這座神社會有這種身手高超、戰鬥經驗豐富的神職人員?


    說又說迴來了,這個老家夥究竟是為了什麽而無端端地攻擊我……


    疑問越來越多……


    雖說在剛才的一連串激鬥中,青登隻與天倉梟戰了個不分伯仲、誰也沒占到便宜,但青登已經發現天倉梟的一處弱點。


    那就是天倉梟的體力遠不如他。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青登多少歲?天倉梟多少歲?後者的頭發、眉毛都白得看不見半點雜色了。


    二人方才戰得有來有迴的,好似打了很長時間。


    但實質上,縱使從天倉梟大喊一聲“橘先生……我上了!”時開始計時,直至現在攏共也隻過了短短5分鍾不到的時間而已。


    5分鍾之內,交換了如此多輪激烈的攻防……對人的體能消耗不是一般的大。


    因年老而體衰的天倉梟,此時的唿吸已略有些急促,布滿皺紋的臉上泛著血氣上湧的潮紅。


    反觀青登——除了唿吸變得稍快一些之外,身體沒有任何異樣。


    青登不僅占了年紀上的便宜,還有著“強精”、“強肌+1”和“鐵肺”這3大有利於持久作戰的天賦傍身。


    “強精”加強了青登的精力、體力的恢複速度。


    融合過一次、進行過一次加強的“強肌+1”讓青登的肌肉不易疲勞。


    “鐵肺”則是讓青登的心肺能力得到大副提高。


    這3個天賦,讓青登有著甚是出眾的“續航能力”。


    與天倉梟戰至現在,青登幾乎沒感到任何的疲憊。


    唿吸節奏仍舊平穩,肌肉依舊充滿力量。


    據青登的推算,他能保持剛才那樣的戰鬥強度,再與天倉梟鬥上至少20分鍾。


    天倉梟若不快點想些破局之法的話,再這麽打下去隻會讓有著體力優勢的青登愈發占到便宜,令戰局的天秤越來越往青登那邊傾斜。


    想來天倉梟也是意識到了此點——他的臉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肅穆起來。


    帕挲……老人動了。淺屐擦著地麵,緩緩向左挪動,帶動著身軀一點點移向青登的右側。


    青登自是不會就這麽讓自己的身側暴露在天倉梟的帚杆之下,故而他也跟著一起挪動腳步、移動身軀。


    這對老少就這麽隔著5步左右的間距,展開了“二人轉”。


    你右挪一步,我就左移一步。


    你左收半個身位,我就右挺半個身位。


    絕不落於對方……絕不給對方任何的可趁之機。


    戰鬥的主動權,已被青登完全把控。


    對青登而言,他隻需慢慢地跟天倉梟周旋、消耗天倉梟的體力便可穩贏。


    所以隻需謹慎點打、悠著點打即可。


    而天倉梟不行……他若不采用激進的打法、不趁著現在還留有部分體力,一鼓作氣地擊敗青登,那他就輸定了。


    自知自己現在的優勢都在哪兒的青登,眼下也不急,他靜靜地等待、觀察天倉梟的動作。


    ——總之……現在就先慢慢地消耗這老頭的體力、靜待能一口氣製服他的時機出現吧……


    見青登的架勢始終沒有出現可供利用的破綻,天倉梟停下了腳步的移動……青登也跟著頓住了身形。


    老人若有所思地抿了抿沒什麽血色、有些灰白的嘴唇,接著“唿”的一聲將手裏的鐵掃帚放得很低……連帶著整副身軀的重心都壓得極低。


    整個人像隻蛤蟆一樣地半蹲於地。


    青登雖不清楚這老家夥是打算做些什麽,但還是屏住了唿吸、繃緊肌肉與神經,擺好了可攻可守、最穩重最不容易出錯的中段架勢,做好了應對各種攻勢、與眼前這個老頭再大戰個三百迴合的準備。


    二人的對峙,產生了一種會令觀戰者不由得產生窒息之感的淩人氛圍。


    受這股氛圍的影響,以二人為中心的這片小小天地的時間,仿佛都於此刻停滯了下來。


    帕挲!


    天倉梟猛然發力的後足,直接鏟掉一大塊泥巴!


    暫停的時間,於此刻重新流動!


    青登沒有妄動。佇立於原地的他,擺好了以逸待勞的姿態。


    數步的間距,轉眼即逝。


    就在二人的身影,即將重合的前一刹——


    “天倉,夠了!到此為止!”


    一道音量很足的嬌喝,自神殿的方向傳出。


    天倉梟就像一個被突然撤掉動力源的機械一般,猛地停住了前衝的腳步——他手中的帚頭,距離青登隻有寥寥不到50厘米。


    停住腳步的同時,天倉梟緩緩收起手中的掃帚,將掃帚貼至自己身側並緩緩站直身子,解除了重心壓低、肌肉緊繃的“戰鬥狀態”。


    自剛才起就一直彌散於這片空間裏的劍拔弩張的氛圍,於此刻轟然消散。


    雖有點突然,但天倉梟的此番放下掃帚的姿態,已然宣告了一件事實:戰鬥結束了……


    在這場以天倉梟的突襲而起、又以天倉梟的主動退戰而終的對決暫且是告一段落後——


    【叮!掃描到天賦】


    【成功複製天賦:“忍之達人”】


    【天賦介紹:忍術天賦增幅為常人平均水平的35倍。】


    早就聽慣了的冰冷聲音,於青登的腦海裏響起……內容很不得了的係統音。


    35倍於常人的忍術天賦!


    這是青登目前以來,除總司的“劍之逸才”之外,所複製到的數字最高的“才能型天賦”。


    就如青登適才所料想的一樣,這個老頭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換作是尋常時候,饒是已經複製過不少牛逼天賦的青登,麵對這種一等一的大禮,肯定早就激動得恨不得蹦跳起來了。


    然而……此刻的青登,卻顧不上這份大禮。


    他此時的心神,全放在了適才的那道嬌喝……精準點來講,是放在了這道嬌喝的主人身上。


    在聽到此道突如其來的嬌喝的下一瞬間,青登的童孔就因驚愕而猛地一縮。


    視線條件性地循聲掃去。


    緊接著,青登臉上的“驚愕”轉變為了“震驚”。


    隻見在神殿的殿門前,站著一名亭亭玉立、豐神綽約的年輕巫女。


    白衣、襦袢、紫袴,足部穿潔白布襪和紫紐草鞋,三千青絲用一張白色檀紙於腦後束成一條輕盈、靈動的低馬尾。


    除了袴的顏色並非自己所熟知的緋色之外,其餘地方皆是極標準的巫女打扮。


    這位年輕巫女的聲音也好、容貌也罷,青登都非常地熟悉。


    因為昨天才剛與其見過麵……


    “天章院……殿下……?”


    青登失神地呢喃出此女的名字。


    這名身穿白衣紫袴的巫女裝的年輕女子,正是青登昨日方才與其首次邂後的天章院!


    帶給青登的驚嚇還未結束。


    在天章院驀然出現並叫停了青登與天倉梟的較量後,紗重、八重倆姐妹以及剛放下手中掃帚的天倉梟,以極整齊劃一的動作,紛紛轉身麵朝天章院,然後——


    “於篤大人。”*3


    畢恭畢敬地一邊向天章院躬身行禮,一邊異口同聲地這麽喊道。


    “……”青登的大腦在這一瞬間,進入了宕機狀態。


    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的運轉。


    ——天章院……就是於篤巫女……?


    露出不可思議神情的青登,轉動眼眸,反反複複地將天章院從頭打量至腳。


    貴為“國母”的天章院怎麽會在這?


    為何天章院當起巫女來了?


    為什麽她的巫女服這麽與眾不同?巫女服的袴不都是緋色的嗎?她的袴為何是紫色的?


    所以德川家茂讓我來找於篤巫女……實際上是讓我來找天章院?


    困住青登大腦的“迷霧”更厚了……自昨日起,積壓在青登大腦裏的疑問就隻增不減。


    剛恢複運轉的大腦,險些因難以負荷越來越多、愈來愈重的疑惑的重壓而再次宕機。


    天章院注意到了青登朝她遞來的震愕眼神。


    雙手以極輕柔的動作交疊於肚子的前方……動作與儀態充滿了巫女範兒的天章院,別過臉、衝青登露出淺淺的微笑。


    你稍等一下——天章院用眼神對青登這麽說道。


    讀懂天章院的眼神含義的青登,抿了抿唇,然後輕輕頷首,向天章院點頭致意。接著將定鬼神的刀尖貼迴鞘口,“曾”的一聲將劍收迴鞘中。


    在用眼神“安撫”完青登之後,天章院美目一轉。


    視線在仍保持著行禮姿勢的天倉梟身上定格。


    “天倉,你在搞什麽呀?”


    天章院的語調裏,滿是沒好氣的口吻。一對秀麗的柳眉微微皺起。


    “為何無端端地和橘君打起來?”


    “於篤大人。”


    天倉梟澹然道。


    “您昨夜不是與在下約定好了嗎?允許在下以比武的方式,試探橘先生的實力深淺。”


    “我是有跟你做過這樣的規定,但不是讓你以這樣的形式來與橘君比武。”


    “在下認為,反正遲早也要與橘先生較量一番,那麽宜早不宜遲。”


    “你……唉,也罷。”


    天章院停頓了下話音,隨後一轉話鋒:


    “那麽——天倉,你既已計獲事足地與橘君交過手,那麽對於橘君的實力,你有何感想呢?”


    “……”


    天倉梟沉默下來。


    直到須臾之後,才聽得他以無悲無喜的語氣幽幽地說:


    “……橘先生的實力很強。除非允許我無限製地使用忍具,否則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我縱是壓上全部的本領,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勝過橘先生。”


    天章院像是對天倉梟這樣的迴答很感滿意似的。


    隻見一抹淺淺的微笑,於其充滿嫵媚之情的俏臉上綻放。


    “橘君。”


    青登感受到天章院的視線……下意識地揚起目光,與天章院再度四目相對。


    “歡迎來到我的月宮神社,我等你很久了。”


    “隨我來吧。”


    “我們到殿內一邊喝茶,一邊聊聊天。”


    “紗重,八重,幫我準備茶與點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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