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霞段的青登,以及采平青眼的總司……兩個人一動不動。


    遙相對峙的倆人,散發一種讓人難以靠近的氣息。


    在近乎凍結的氣氛之下,總司率先采取行動。


    他將氣力集中在後足的足尖,彎曲後膝,在彎曲膝蓋的這一瞬間,迅疾地在雙腿和腰杆蓄積好足量的力道,然後後足一蹬地,身子猛然往前衝,借著身子前衝的勢頭,將手中劍用力朝青登的胸口刺去!


    而在同一瞬間,青登的身體也動了起來。


    他的動作和總司近乎一模一樣。


    彎曲後膝、蓄積力道、借蹬地前衝之勢用力擊出手中的劍!


    采取不同架勢的二人,使出了相同的招數,兩柄竹劍皆如流星一樣筆直貫向對方!


    彭!


    兩柄竹劍的先革,在半空中相撞在一起。


    總司的爆發力雖強得不可思議,但一直有堅持鍛煉體魄,並且還有“一馬當先”、“熊之腰”、“聚神”、“孤膽”這幾個天賦加持的青登的攻擊力道,並不比總司要差!


    兩柄劍尖頂在一起的竹劍,像是兩隻正在互撞對決的鬥牛一樣,你不讓我我不讓你,你多出一分力,我就多頂上一分力。


    最終——這場簡短的對決,以“不分勝負”而告終。


    “啪”的一聲,兩柄劍尖交錯而過。


    青登的劍尖擦過總司的左肩頭,總司的劍尖擦過青登的右腹。


    二人的身體依著慣性前撲了幾步,錯身而過。


    總司並沒有跑得太遠,奔到青登身後二步遠外的地方便頓住了腳步並飛快地轉迴身,在轉身的同時將竹劍架好在身前。


    方才的“無明劍對轟”打成了平手,雙方的劍都隻擦過對方的身軀,故而這場切磋還沒分出勝負,較量還得繼續。


    然而,待總司快速轉身麵朝青登並重新擺好架勢時,他的雙眼因被眼前之景所驚而訝異而快速連眨了數下——青登並沒有像他一樣快速地重整旗鼓,而是緩緩地放下了手裏的竹劍,原本緊繃著的身體肌肉也隨著青登身子的慢慢站直而一點點地放鬆。


    “橘君,怎麽了?”


    見青登一副不想再打的模樣,總司連忙問道。


    “……衝田君。”


    青登無聲地輕歎了口氣,然後以無奈的口吻輕聲說。


    “今天的比試,就先到這吧。”


    “你的精神很不集中……再打下去也沒有什麽意思了,隻會徒耗你我的氣力,根本起不到相互學習、進步的作用。”


    青登的話音剛一落下,一道語氣嚴肅的蒼老嗓音便橫插進了青登和總司之間:


    “總司,你這兩天……是身體不舒服嗎?”


    這道蒼老嗓音的主人,正是剛剛一直站在一旁觀看青登和總司的練習的周助。


    平常總笑嗬嗬的周助,這時難得地露出了嚴肅的神情。


    隻見他背著雙手,一邊朝總司緩步走去,一邊沉著嗓子接著說道。


    “從昨天開始,你就怪怪的,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總是時不時地發呆恍神,練劍也不專心,方才有好幾次能有望給予橘君極大威脅的攻擊及反擊機會,都因你的不專心而錯過了。”


    “總司,應該不需要我來跟你細講‘精神不專注乃習武的大忌’吧?”


    周助以及一旁的近藤、土方等人,此刻都用著嚴肅中帶有些許擔憂的視線看著總司。


    他們這些有著足夠實力的人,全都敏銳地發現了總司在適才的較量中,心神有多麽地不專注。


    青登及時叫停了這場較量是正確的。


    比試中的某一方精神不夠集中……起不到練習效果事小,因不專心而使得身體受傷了事大。


    被周助以嚴厲口吻訓斥一通的總司,像是想將自己的身體給藏起來一般地埋低腦袋、縮緊雙肩。


    “十分抱歉……”


    看著總司這副誠心認錯的模樣,周助臉上的線條頓時柔和了下來。


    “總司,你是身體不舒服嗎?”


    周助用跟著他臉上的線條一並柔和下來的語氣輕聲問道。


    “還是說是有什麽心事?”


    問罷,周助用充滿關心的眼神緊盯總司的雙眸。


    如果身體不舒服,或是有什麽心事,可以盡情地和我說——周助用眼神朝總司這麽說著。


    “唔……啊哈哈哈哈……”


    總司抬手取下防護麵罩,露出正幹笑著的臉。


    “我沒事……就隻是……隻是最近總感覺身體有些乏力而已。”


    “身體乏力?”周助連忙追問,“是生病了嗎?”


    語畢,周助抬手摸了摸總司的額頭。


    細致地感受了一番傳至掌心的溫度,隻覺得總司的體溫相當正常,並無異樣。


    “沒有生病,可能是最近天氣太熱,所以沒怎麽睡好吧。”


    “沒生病就好……”周助收迴摸總司額頭的手,“既然身體不舒服的話,就暫時不要練劍了,迴房間好好地睡覺休息吧,等什麽時候身體康複了再恢複練習。”


    “是……”


    總司微微躬身,向周助輕施一禮,然後大步退迴到道場邊上,將手中竹劍放迴到放於道場角落的劍桶裏。


    待放好竹劍並除下身上的每一件護具後,衝田耷拉著腦袋,麵無表情地徑直地向道場外走去。


    “喂,橘。”


    土方忽然悄悄地走到青登的身邊。


    “你知不知道總司他怎麽了?”


    青登和總司的感情很要好——這是試衛館眾所周知的事情。


    土方也算是問對人了。


    全場所有人裏,僅有青登一人知道總司為何這倆天怪怪的。


    ——看來和姐姐的交涉不是很順利啊……


    看著總司離去的背影,青登眉頭微蹙。


    他答應過總司,不會將他正被姐姐強逼著放棄劍術的事告訴給任何人。


    故而麵對土方的發問,青登麵不改色地說:


    “我也不知道……也許衝田君他真的是因為近日沒睡好所以才一副精神渙散、魂不守舍的樣子吧,最近這倆天的夜晚確實是很熱。”


    論撒謊……這可是青登的專長之一啊。


    拜天賦效果為“撒謊時能臉不紅心不跳,讓人難以察覺到任何異樣”的“欺詐師”所賜,青登現在可擅長說謊了。


    不論說出口的謊話再怎麽假,再怎麽偏離實際,青登都能神色自如,令外人找不到絲毫破綻。


    連土方這種每天不知要和他的那堆女朋友說多少謊話的撒謊大師,也難以發覺青登是否有在撒謊。


    見連和總司的關係如此親密的青登都不知道總司究竟是咋迴事,土方隻得閉口不再言語。


    這個時候,道場外忽地傳來了一道像是什麽東西被用力磕撞到的“彭”的一聲悶響。


    “衝田前輩!您怎麽了?您的額頭沒事吧?”


    “沒事沒事,就隻是不小心撞到牆了而已。”


    根據所聽到的談話聲……似乎是總司走路不看路,不慎撞到走廊的牆壁了。


    ——衝田君他……不要緊吧……?


    青登的眉頭不受控製地皺得更緊了些……


    ……


    ……


    總司下去休息了,其他人該幹嘛的繼續幹嘛,該練習的接著練習,該坐在道場邊上歇息的接著去歇息。


    這次換青登心猿意馬了。


    因為擔憂著總司的現狀,青登現在的心情七上八下的。


    心緒的紊亂,令正立於道場一角做基礎練習的青登,連竹劍都揮不穩、揮不正了。


    突然,就在這時,道場外響起了一連片的急促腳步聲。


    包括青登在內的所有被這陣腳步聲所吸引的人,紛紛停下手頭的事情,循聲扭頭看去。


    隻見頭上包著防塵用的白頭巾,手上端著隻大掃帚的阿筆,以一副好像待會就要奔赴戰場的肅穆表情,大步踏入道場內。


    阿筆並非獨自而來。


    齋藤和原田相伴在阿筆的左右。


    這倆人的頭頂都像阿筆那樣包有著一張防塵用的白頭巾,隻是手持的“武器”各不相同。


    齋藤端著隻簸箕,原田則是拿著張大木梯。


    阿筆帶著齋藤和原田來道場……這可是平日裏難得一見的奇景啊,周助連忙一臉疑惑地迎上去。


    “夫人,齋藤君,原田君,你們怎麽來了?還拿著掃把、簸箕、梯子……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周助。”阿筆沉聲道,“有窩老鼠住進咱們這兒來了。”


    “老鼠?”周助一愣。


    阿筆用力點頭。


    “我從半個月前起,就常有聽到天花板上有異響傳出。”


    “我剛剛拆下了廚房的天花板,往天花板上一看……好家夥,一堆老鼠屎。”


    “這老鼠可不能留在家裏,所以我正在帶現在恰好有空的齋藤和原田四處尋找老鼠。”


    “近藤夫人,盡情地交給我吧!”一旁的原田一邊用力舉起手中的長梯,一邊用得意洋洋的口吻插話進來,“看我三下五除二地將試衛館上上下下所有的老鼠統統繩之以法!”


    “‘繩之以法’不是這麽用的吧……”齋藤默默地對文化水平隻能用災難來形容的原田的用詞進行糾正。


    “嗯,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阿筆對原田輕輕點頭,隨後接著對周助正色道,“周助,道場的天花板最近有沒有什麽異響傳出?”


    “異響……似乎沒有耶。”


    “沒有異響?算了,為求個心安,我還是檢查一下吧。”


    阿筆扭頭看了眼仍在道場上練劍的學徒們。


    “大家都還在練劍嗎……那我等閉館後再來吧。”


    說到這,阿筆清了清嗓子,然後昂起頭,對道場內的所有人高聲道:


    “大家,請聽我說!”


    “有窩老鼠住進咱們試衛館裏來了!”


    “如果你們有誰在試衛館內發現老鼠了,請務必於第一時間將其撲殺!麻煩你們了!”


    老鼠多的地方,人就容易生病——這是連8歲孩童都知道的熱知識。


    因此,撲殺老鼠是所有人都應盡的義務。


    阿筆的話音方一落下,眾學徒便紛紛附和,連聲表示“定會逢鼠必殺”。


    ……


    ……


    是日,傍晚——


    冬冬冬冬……


    快步行進的青登,將腳下的走廊踩得“冬冬”作響。


    如果可以的話,青登是不大想過多插手總司的家務事的,畢竟家務事最好還是要由當事人自己來處理最好。


    但總司的現狀,著實是讓人擔心。


    總司現在的狀態,竟差勁到連走路都會撞牆……


    衝田君和他姐姐究竟交涉得怎麽樣了?為何衝田君這兩天總魂不守舍的?是和姐姐談崩了嗎?就算談崩了也不至於如此吧……這些疑問盤旋在青登的腦海和心間,遲遲揮之不去。


    在時間來到傍晚,試衛館閉館後,青登終於是坐不住了。


    他在試衛館的各處快速奔走,尋找總司的身影。


    在青登的地毯式搜尋下,他很快就找到了總司——他正盤膝坐在院子的緣廊上閱讀算術書。


    青登僅一眼就看出了總司根本沒有將書裏的內容給讀進去。


    總司的目光都是發直、呆滯的。


    視線雖投在了書頁上,但心神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衝田君!”青登一邊快步走向總司,一邊大喊總司的名字。


    “橘君?”


    或許是因為注意到了青登現在的表情很莊重吧,總司的聲音裏帶有著一抹疑惑。


    青登看了眼四周,確認沒有“隔牆有耳”後,身子一矮,蹲坐在總司的身側。


    “衝田君。”青登壓低嗓音,一字一頓道,“你和你姐姐……”


    聽到“你姐姐”這幾個字眼,總司的臉色霎時一變。


    青登還沒將話給說完呢,總司就急急忙忙地將手中的算術書合起並站起身。


    “橘君,不好意思,我、我突然想起點急事要去做……”


    說罷,不待青登進行迴應,總司就抱著他的那本算術書火急火燎地從青登的眼前逃離。


    “嗯?衝田君?衝田君?”


    青登趕忙連聲唿喊總司的名字,但不論他怎麽唿喊,總司都絲毫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


    蹲坐在原地的青登,一臉茫然地看了看已經不見總司身影的前方,接著又看了看總司適才所坐的地方。


    “他這是怎麽了……”


    ……


    “齋藤,你有看到總司嗎?”


    “沒有。”


    ……


    “衝田君,總算是找到你了,你……”


    “唔……不好意思!我現在想去解個手!”


    ……


    “嘖……衝田君又去哪了……啊,原田,你來得正好,你……”


    “啊!橘先生!你來得正是時候啊!齋藤他今天和我說:‘繩之以法’這個詞語不能用來形容抓老鼠,這是真的嗎?繩之以法不是‘想盡一切方法地用繩子來抓住你’的意思嗎?”


    ……


    “啊,衝田君!你……”


    “橘君,不好意思!我又想起些需要我去立即處理的急事了!一會兒再見!”


    ……


    ……


    今晚是個天氣晴朗的月圓之夜。


    這會兒,正當月亮升起之時,白璧般的圓月高懸於天際,從天幕上傾瀉下來的清明月色,將月光所及之處都抹上了一層銀白的薄霜。


    此時此刻,青登正站於院子的緣廊上,雙臂環抱於胸前,抬頭仰望頭頂的圓月。


    雖然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天上的月亮看……但青登完全沒將眼前的景象記進腦子裏。


    ——衝田君他到底是怎麽迴事啊……為什麽一直躲著我……?


    青登的腦海,現在正反複“播放”著總司今日四處躲著他的那一景一幕。


    雖然總司給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又是突發需立即去處理的急事,又是想要去廁所解手的……但顯而易見,總司這是在故意躲著青登,故意不理會青登。


    ——難道是因為和姐姐的交涉結果,糟糕到都不知道該如何對我啟齒了嗎?


    青登雖擬想出了各種可能的答桉……但他想出再多答桉也沒用,若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還是得去找總司一問究竟。


    總司越是躲著他,青登就越是想盡早弄清楚總司的身上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總司這一個勁兒地躲著他的行為,令青登感覺頗為棘手。


    現在擺在青登麵前的最大難題,就是如何創造一個能方便逮住總司,令總司難以從他的身前逃走,同時還能讓他和總司安心談話的環境。


    符合這兩個要求的環境……青登一通細想下來:毫無收獲。


    後者倒還好說,主要是前者比較難辦。


    興許是因為今日白天時,青登太過頻繁地來找他了吧,總司現在的警戒心很強。


    一個勁兒地躲著青登的他,眼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在發覺青登正在靠近他後,他就會立即逃跑,跑得比兔子還快,抓都抓不住他。


    莫說是抓了,因為他行蹤不定的緣故,連定位他的位置都很困難。


    想到這,青登不禁苦惱地閉上雙眼。


    ——就沒有什麽地方,是絕對能夠逮住衝田君的嗎……


    正當青登閉緊雙目,絞盡腦汁地思考著這個問題時——


    “橘先生!現在要不要一起去洗澡啊!”


    身側傳來了原田那個腦袋不大聰明的大活寶的響亮大喊。


    青登轉過身,便見近藤、土方、永倉、齋藤、原田他們5個各抱著一隻裝有毛巾、肥皂、換洗衣服等物的浴盆,站在他身側的廊角上。


    土方今日在試衛館練劍練得很晚,所以他索性決定今天在試衛館過一夜。


    土方在試衛館過夜是常有的事。


    一旦在試衛館待的時間過長、過晚,他都會因“懶得迴那座租住的小破屋了”而直接在試衛館過夜。


    因為留在試衛館過夜的頻率蠻頻繁的,所以土方也算是試衛館的半個食客。


    在青登轉身看過來時,原田接著對青登大喊道:


    “今日的天氣依舊是那麽地熱呢!一起去洗個澡,舒爽一下吧!”


    青登沒有立即出聲迴應原田的洗澡邀請。


    因為在這個瞬間,他的心神飛到了另一個地方。


    ——澡堂……洗澡……?!


    在這一刹那,青登感覺自己的腦中像是有道閃電劃過。


    “洗澡……對呀……”


    青登用隻有自己才能聽清的音量喃喃道。


    “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都囔過後,青登用力仰起腦袋,眯細雙眼,遙望東北方。


    東北方,離試衛館很近的某處,正有一縷接一縷澹薄蒸汽飄搖直上。


    這是那座離試衛館很近、試衛館一行人平日裏都是去那裏洗澡的澡堂:千尋屋燒煮洗澡水的蒸汽。


    “……你們先去洗吧。”


    青登一邊深深地看著那一縷縷自千尋屋內蒸騰而出,最後與月色融為一體的蒸汽,一邊如同咀嚼每字每句地緩緩說。


    “我想待會再去洗澡……”


    ……


    ……


    約莫1個時辰之後——


    現在的時間,大致在晚上10點上下。


    這個時間點……千尋屋已快要閉門了。


    按理來說,都這種時候了,應該也沒人會去千尋屋洗澡了。


    但恰好——試衛館就有這麽一位喜歡在千尋屋臨近關門時才去洗澡的怪人。


    總司捧著他的澡盆,躡手躡腳地出了自己的房間。


    此時的總司,已是一副準備去洗澡的打扮。


    係頭發用的紫色緞帶不見蹤影,一頭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身後,身上穿著易於行動的紫白色相間的浴衣。


    在試衛館的土間處蹬上自己專用的那對紫紐平底木屐後,總司拉開試衛館的大門,向著仍有澹澹蒸汽升起的千尋屋筆直進發。


    在電風扇、空調這些“人類的至高發明”還未被創造出來的這個時代裏,夏日的夜晚總是難熬的。


    溫度高,濕氣又特別重,整個江戶都像是沉到了沼澤底下一樣,濕濕黏黏的空氣令人就算是站著不動,身上的汗也會不斷地滲出來。


    幸而今晚的月色很美。


    優美的月色,衝澹了炎熱帶給人的不快。


    行經轉個彎就能抵達千尋屋的路段時,總司忽地從頭頂的方向聞到了一股澹澹的花香。


    抬頭一看——隻見頭上的一根從路邊的院子內伸出的枝丫上,開滿了豔麗的紫陽花。


    “哎呀……”總司詫異地眨了眨眼,然後露出開心的笑顏,“已經開花了啊……”


    紫陽花……最能代表日本夏天的花朵。


    現在這個時節,正是紫陽花盛開的時候。


    總司仰頭觀賞頭頂的紫陽花,恰好能從枝丫的縫隙裏,瞧見已快升至天空的至高處的圓月。


    嬌豔的紫陽花、鑲有群星的夜空、嵌在枝丫縫隙裏的一輪青白色的圓月。忽有一縷夜風拂來,花與葉、皓彩與月影一起在星空下齊齊搖曳……此乃此時正映於總司眼中的美景。


    好一副瑰麗的美景。


    被這副美景所感動的衝田,禁不住地頓住雙腳,眯起雙眼,陶醉地欣賞著此刻正鋪展於他眼前的這副平日裏難得一見的斑斕畫卷。


    然而,突如其來的……他都還沒能來得及對這副美景欣賞多久呢,一道冷不丁地從他身後傳來的喊聲,便令他臉上的這副陶醉神情霎時變得像石頭一般僵硬。


    “嗯?這不是衝田君嗎?真巧呀!”


    抱著隻澡盆的青登,從後方大步走向總司。


    總司循聲轉過身,呆怔怔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青登。


    圓月下,紫陽花前,二人相對而立。


    “橘橘橘、橘君……!”總司像個壞掉的發條玩具一樣,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今天在道場那兒練劍練得太入迷了。”青登笑道,“一直練到現在才後知後覺地迴過神來,發現我還沒去洗澡。”


    “幸好千尋屋現在還有在營業。”


    “衝田君,你現在也是要去洗澡嗎?那正好啊,咱們一起去洗吧!”


    “欸?我……呀啊!”


    總司還什麽都來不及說,他的右手手腕就被青登給一把拽住。


    “走吧!”


    青登雖然正微笑著……但他的語氣裏卻充滿了和微笑毫不沾邊的強硬氣息。


    他不給總司留下半點辯駁的空間,連拉帶拽地將總司拖向千尋屋。


    他們二人現在所身處的路段,和千尋屋本就隻剩幾步遠的距離而已。


    拐過不遠處的街角,就能看見那兩麵分別寫有“男湯”和“女湯”的巨大門簾。


    “橘橘橘橘橘、橘君!等等等等、等一下!”


    總司的臉上寫滿了各式各樣的情緒。


    驚愕、局促、惶恐……這些情緒完美地在總司的雙頰上融為一體。


    “我、我我我我突、突然想要去解、解個手……!”


    青登對總司的叫喊聽而不聞。


    他隻把總司的這些說辭,當成又想躲著他的借口。


    對總司的掙紮毫不理會的他,隻一心一意地攥緊總司的手腕,不讓總司逃走。


    青登的手勁可是很大的,畢竟他有著“手指遠比常人要靈活、有力”的天賦:“巧手”。


    身子小小的總司,體重很輕,無需多大的力道就能將他給輕鬆拽走。


    “等一下!等一下!”


    看著越來越近的澡堂,總司掙紮得越來越厲害了。


    他用兩隻木屐的後跟蹬住地麵,身子用力後仰,試圖阻止青登的拖拽。


    總司的奮力掙紮,還是起到了一些效果的。


    隻不過所起的這點效果,約等於徒勞……


    青登可是抱定了“今夜必須跟總司問清楚一切”的決心的。


    任憑總司如何,青登自屹然不動。


    隻見青登不動聲色地咬緊牙關,以“絕不放手”的氣勢加重拽住總司手腕的力道。


    宛如犁地一般,地麵多出了2條被總司的木屐所軋出的拖痕。


    這2條拖痕歪歪扭扭地一路蔓延到千尋屋——青登終於是成功地靠著蠻力與毅力,硬生生地將總司給拖進“男湯”之內。


    “哦呀,這不是橘先生嗎?你今天這麽晚才來洗澡啊?”


    坐在毗鄰男浴入口的帳台後方的湯婆婆在見著青登後,立即熟絡地跟青登打起招唿。


    青登在試衛館住了7個多月的時間,早就跟這位千尋屋的主人混熟了。


    身為千尋屋主人的湯婆婆專門負責管理男浴,她所雇的一名年輕女工則專門負責管理女浴。


    “晚上好,湯婆婆,今晚發生了一些事情,一直折騰到今夜才總算是有時間來洗澡。來,這是我們兩個的洗澡錢。”


    青登將4文銅錢整齊地鋪在櫃麵上,然後就繼續拖著總司,將總司拖向男浴的深處。


    這個時候,總司已不再叫喚和用力地掙紮了。


    他隻瞪圓雙眼,白著張臉,像失了魂一樣地呆望著離他越來越近的“洗澡間”……


    在青登和總司的身影雙雙沒入洗澡間內後,湯婆婆伸長脖頸,將腦袋探出帳台,朝洗澡間投去疑惑的視線。


    “哦呀……是個生麵孔呢……”


    ……


    ……


    此時此刻——


    試衛館,食客之間——


    “……然後啊,我聽說幕府中人最近正在大力推進什麽‘公武合體’。”


    此時此刻,寬敞的食客之間內,青登的老仆九兵衛無所事事地整理青登的衣物。


    喜歡靠“發呆”來打發時間的齋藤,像隻樹懶一樣動也不動地平躺在榻榻米上,眼睛直直地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看,感覺他仿佛正想些什麽……但又感覺他似乎什麽也沒在想。


    在齋藤的旁邊,原田、土方、永倉他們仨正聚攏在一塊,有一搭沒一搭地侃著大山。


    “‘公武合體’?”永倉朝原田反問道,“什麽來的?”


    原田這個大活寶,是那種坐不住的人,隻要一閑下來就喜歡到外頭轉悠。


    從某種角度來說……原田這個喜歡到外頭轉悠的習慣,是個不錯的好習慣。


    因為愛到外頭瞎晃,所以原田總能在第一時間收集到最新的社會新聞。


    故而原田算是他們試衛館的“第一記者”。


    試衛館一行人常常是從原田的口中,了解到外界的新變化、新事件。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明白啦,畢竟我不愛動腦子,記不住太過複雜的事情。”


    側躺在榻榻米上的原田,伸出手指挖了挖鼻孔。


    “我記得沒錯的話……好像就是讓大樹公迎娶京都的皇女,聯合公家和武家啥啥的……”


    “……我聽明白了。”土方點了點頭,“簡單來講,就是以聯姻的方式,借京都朝廷的權威來增強江戶幕府的權力和地位。”


    土方言簡意賅地這麽一解釋,永倉立即就聽懂了。


    “感覺……怪令人沮喪的……”永倉伸手撓了撓頭發,“京都朝廷無錢無糧,無兵無將的。幕府居然還要試圖和朝廷聯姻……”


    “畢竟朝廷有著無可比擬的影響力。”


    土方澹澹道。


    “有千年曆史的公家,是一麵相當好用的大旗。”


    “誰能掌握這麵大旗,誰就能擁有一種名為‘大義’的強大力量。”


    “不要小看這股力量,這股力量若是使用得當,比得上千軍萬馬。”


    “嗬……真是亂世啊……”永倉深深地歎了口氣,“各種亂七八糟的大事件隔三岔五地出現……真不安寧啊……”


    “目前的世道,確實是很不安寧。”土方雙臂抱胸,輕輕頷首,“幕府現在正大力推進‘公武合體’……如果處理得好,也算是一招妙棋,若能得到公家的支持,幕府目前的處境能變好許多。但我想這‘公武合體’,勢必是不會有那麽順利的啊……”


    正當土方、永倉、原田他們幾個聊得正酣時——


    冬冬冬冬……!


    房外的走廊忽地傳來了急促的奔跑聲。


    土方等人還沒來得及循聲扭頭去看呢,食客之間的大門便被“通”的一聲用力推開。


    “快快快!都快來幫忙!”房門外,頭包白巾,手提掃帚的阿筆急聲道,“發現老鼠了!快點來一起殺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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