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古萊姆小姐”青登轉頭看向此道稚嫩女聲的主人,並停住了手中正揮舞著的劍。


    因地上的積雪蠻厚的,為避免弄髒了身上的長裙,艾洛蒂用雙手提拉著裙擺,蹦蹦躂躂地朝青登蹦來。


    艾洛蒂那編成三股辮、自右肩垂落到胸前的金色秀發,也隨著艾洛蒂的蹦躂而一跳一跳的。


    自昨日離開藤澤宿起,艾洛蒂便沒有再穿那件藍、白相間的和服,而是改穿一條白色連衣長裙。


    青登對服飾沒啥研究,也認不出艾洛蒂所穿的這種洋裙的正式學名是啥,反正這連衣長裙就是挺漂亮的,和金發藍眼的艾洛蒂很襯。


    她的那名女侍:勒羅伊,也沒有再穿那件淡黃色的和服,而是改穿為一件暗黃色的女傭服飾,將雙手攏放在身前,亦步亦趨地跟在艾洛蒂的後頭。


    見艾洛蒂過來了,青登一邊將手中明晃晃的刀收迴鞘中,一邊向艾洛蒂微笑道:


    “昂古萊姆小姐,晚上好。”


    “橘先生,晚上好!”艾洛蒂撲閃著如藍寶石般的眼瞳,笑盈盈地向青登打著招唿。


    若讓青登用一句話來形容這位今年還隻有12歲的小女孩的話……那就是有點“假小子”。


    說得通俗一點,那就是艾洛蒂的性格有點活潑過頭了。


    艾洛蒂的性格和木下舞的性格,近乎是完全相反的。


    木下舞怕生、容易害羞,見到不熟悉的生人,連句清晰、完整的話都講不出來。


    而艾洛蒂則完全相反。


    她的性格非常開朗,絲毫不怕生人,明明是富家子女兼在這個國家擁有不少特權的法蘭西人,卻沒有任何的架子。


    讓人難以想象木下舞和艾洛蒂這對性格完全相反的人,是怎麽成為摯友的……


    明明和青登也隻是剛認識而已,艾洛蒂卻能毫不瑟縮、拘謹地像彼此之間有好幾年交情那樣地與青登相處。


    自昨日青登搭上他們家的“順風車”後,艾洛蒂每逢見著青登,都會極熱情地跟青登打招唿。


    起初,青登還以為艾洛蒂是不是因為他對她有搭救之恩,才對他那麽熱情。


    但在經過這2天的細心觀察,青登發現艾洛蒂這爽朗、自來熟的性格,並非是隻針對他一個人的,她對誰都是這樣。


    麵對這支車隊裏的不論哪個誰,桐生老板也好,以小室為首的諸位護衛們也罷,艾洛蒂都是這樣落落大方、沒有任何高高在上或瞧不起人的姿態。


    因此,小室等人都挺喜歡這個性子爽朗的小姑娘。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吧。


    在這個仍處於封建狀態,對女性有著相當多壓迫,鼓勵女性們都要文靜、聽男人話的江戶時代裏,像艾洛蒂這樣的女子,那可真是鳳毛麟角。


    青登倒也挺中意艾洛蒂這種“假小子”的性格。


    畢竟他不怎麽擅長跟異性相處嘛。


    相比起那種表情和心情都讓人捉摸不透的女性,還是艾洛蒂這種性格如“假小子”般直爽的女孩,能讓青登相處起來感覺更舒服一點。


    除了性格直爽之外,青登還發現這姑娘的心似乎還蠻大的。


    明明前日才剛在藤澤宿那兒遭遇了“被浪人襲擊”這麽恐怖的事情,結果從昨日起,這姑娘就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在那歡快地笑著、玩著……


    順便一提——安東尼對他的這個孫女,似乎是相當地寵愛。


    前日在藤澤宿偷跑出旅店,險些闖出大禍,但安東尼卻貌似並沒有給艾洛蒂任何實質性的懲罰。


    沒有體罰,沒有禁足。


    這兩日,每逢車隊停下來休息的時間,艾洛蒂都能很自由地在不離開車隊30米的地方歡快地亂跑、亂玩。


    至於安東尼有沒有給艾洛蒂口頭上的批評,青登就不知道了。


    但青登猜測——即使給了艾洛蒂口頭上的批評,那斥責艾洛蒂的言辭,一定也不會太激烈吧。


    畢竟如果言辭相當激烈、將艾洛蒂給罵了個狗血淋頭的話,那艾洛蒂這2天應是不太可能如此歡樂、活潑的。


    在跟青登熱情地打了番招唿後,艾洛蒂朝青登的右腿瞥去。


    “橘先生,您腿上的傷都沒痊愈,便在這練劍,沒問題嗎”艾洛蒂以關心的口吻問。


    “沒事。”青登踮了踮右腿,“我的右腿隻是受了點皮外傷而已。”


    “別運動得太激烈,別讓傷口裂開便行。”


    桐生往他傷口上敷的藥,還真是非常管用。


    盡管現在將右腳踩在地麵上,仍會因傷口周圍的肌肉被牽拉到而感到些許疼痛,但痛感相較前日與昨日,已經減輕了非常多。


    “嗯對了……昂古萊姆小姐,怎麽沒見著木下小姐”青登仰起頭,四處張望的同時,忍不住向艾洛蒂這般反問道。


    在隨意打發了腿傷這個話題後,青登才發現——自己的視野範圍內,竟然沒有見著木下舞。


    這讓青登不禁感到驚奇起來……


    因為這倆日裏,木下舞和艾洛蒂這倆小姑娘真的就跟一對“連體嬰”一樣,形影不離……有木下舞的地方就一定有艾洛蒂,能見著艾洛蒂的地方就一定能見著木下舞……


    此時竟然沒有在艾洛蒂的身旁見到木下舞……這讓青登都忍不住對艾洛蒂反問起木下舞的行蹤……


    “舞小姐嗎舞小姐她現在正在營地的另一頭尋找適合堆雪人的地方!”艾洛蒂一臉興奮地說。


    “……雪人”青登頭一歪。


    “今日下的雪,非常適合用來堆雪人!”艾洛蒂彎下腰,抓起地上的一把雪,然後將其朝自個頭頂上用力一撒,來了個“天女散花”,“濕黏黏的,非常適合用來堆雪人!”


    “我和舞小姐約定好了,今晚一起來比賽堆雪人!”


    “我們現在正在分頭尋找適合堆雪人的場地。”


    “舞小姐她到營地的另一頭找,而我就在這個方向找!”


    說罷,艾洛蒂補充一句:


    “今晚,我要堆個巨大的爺爺出來!”


    艾洛蒂張開雙臂,用力一掄,在身前劃出一個巨大的圓——她大概是想比劃出安東尼的那個大肚子。


    艾洛蒂她那雙藍寶石的眼瞳中,此時閃爍著漂亮的光芒。


    這是隻有那種心思還很單純的孩童,才會擁有的光芒。


    看著艾洛蒂眼中的這股股光芒,青登下意識地露出淡淡的笑意。


    “昂古萊姆小姐,你如果是想要找適合堆雪人的地方的話……”青登仰起頭看了看四周,“那這附近似乎沒有適合用來堆雪人的地方啊,這附近的雪要麽太少,要麽太髒……嗯”


    原本正環視四周的青登,視線猛地頓住。


    直直地遙望著……營地的東麵。


    “嗯橘先生,怎麽了”艾洛蒂循著青登的視線,跟著青登一起看向營地的東方。


    “……沒什麽。”青登的眼皮稍稍一沉,眼睛微眯,“隻是我剛才……似乎有看到營地的東方似乎有人影在晃而已……”


    “人影”艾洛蒂一愣,然後奮力將小巧的腳尖踮起,努力向著營地的東麵張望,緊接著疑惑地眨巴了幾下眼睛,“……什麽都沒有呀。”


    忽然,青登猛得感到後脖頸一涼。


    抬手往後脖頸處一摸——指尖觸摸到一小片已融化開來的雪水。


    “下雪了……”青登仰起頭,往天上一看。


    一片片細雪,自厚密的雲層上飄落、飛舞。


    點綴著漆黑的烏雲。


    如柳絮般紛飛的柳絮,帶來了陣陣的涼意。


    ……


    ……


    此時此刻——


    營地的北麵——


    唿……!


    一陣寒風猛然刮起。


    卷起了從雲層上飄落的雪花。


    卷起了……末廣的羽織下擺。


    筆直地佇立在某處高坡上的末廣,以嚴肅至極的表情,眺望著……遠方青登等人的那被星星點點的火把給照得有如白晝的營地……


    他的右手,將他的愛槍:風切重重拄在地上。


    他的左手,提著一挺已經點燃了火繩的火繩槍……


    寒風……以越來越勁的勢頭,唿唿地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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