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院落並不一般,其乃九番隊的秘密據點,同時也是重要的聯絡點。


    每當青登有任務要分發給九番隊時,他就會來到這處院落,拍兩下手掌。


    緊接著,時刻等候在這兒的九番隊隊士就會上前來聽候指令。


    該製度是模仿幕府的禦庭番。


    禦庭番——顧名思義,光看名字就知道它與“庭院”有關。


    將軍要向禦庭番發布任務時,就會來到特定的庭院。


    眼見將軍來了,在這庭院裏裝扮成園丁的禦庭番番士就會拿著掃帚跪伏在緣廊下方,聽候指令。


    青登佇立在原地,目送寅之介的背影。


    待其身影消失從他眼前消失後,青登仰麵朝天,神情複雜地長出一口氣。


    倘若可以的話,他並不想跟艾洛蒂的父親起衝突,更不願對他做這麽過分的事情。


    然而……青登有著很多重身份。


    他不僅僅是艾洛蒂的劍術師傅,更是秦津藩的主公、新選組的總大將、京畿的守護者!


    如果事實真如艾洛蒂所說的那般,馬埃爾來日本是為了別的事情,那青登就不得不打起警惕了。


    雖然這隻是尚無依據的猜想,但很有必要多個心眼。


    因此,為了驗證這份猜想的正確性,青登決定派出九番隊的精英忍者去密切監視馬埃爾。


    ——希望是我們多慮了吧……


    這般暗忖後,青登轉身向後,迴到宅中。


    ……


    ……


    馬埃爾離開橘邸後,並未去往旅店或是別的什麽地方,而是大步流星地向町外走去。


    為了遮掩麵容與身形,他身披防風鬥篷,頭戴低沿鬥笠,臉掛厚厚的麵巾,隻露出一對眼睛,乍一看去,儼然隻是一名普通的旅者。


    他並不知道,他前腳剛離開大津,後腳就有一道瘦小的身影緊跟在其身後,如影隨行。


    正是青登派來跟蹤、監視馬埃爾的九番隊隊士——寅之介。


    他的全名是“新田寅之介”。


    因為身手敏捷、腦筋靈活,所以他在加入九番隊後就大放異彩,成為最受青登倚重的精英忍者之一。


    他之所以能夠在偌大的城町中準確找到馬埃爾,都是多虧了青登事先灑到其身上的“千裏香”。


    所謂的“千裏香”,是一種特殊的香粉。


    人類聞不到它的氣味,可受過專業訓練的“忍犬”卻能聞到。


    “忍犬”能夠在空氣中捕捉其氣味,然後展開追蹤。


    哪怕是十裏外的目標,也休想逃過“忍犬”的鼻子,故名“十裏香”。


    傳此法給新選組的,自然是萬能的葫蘆屋了。


    據悉,該追蹤法是戰國時代的某個忍者村的獨門絕技。


    至於這項絕技是如何落到葫蘆屋的手上的,青登就不得而知了。


    這絕技好雖好,但“忍犬”的培育實在太過困難。


    直至今日,成功“畢業”的“忍犬”也不過4隻。


    當馬埃爾突然告辭時,青登在深感錯愕的同時,下意識地心生警覺。


    於是,在送別之際,他趁著對方不注意,偷偷往其身上灑了一把隨身攜帶的“十裏香”。


    論心機、論手段,在幕府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青登,可不輸給任何人。


    就這樣,靠著青登提前灑下的“十裏香”,以及“忍犬”的精準追蹤,新田寅之介順利在郊外追上馬埃爾。


    在發現目標後,新田寅之介先讓寶貴的“忍犬”先行迴去,然後偷偷地潛伏進陰影中,靠著自己最拿手的敏捷身法,小心翼翼地把控彼此的間距,牢牢緊黏在對方的身後。


    馬埃爾完全沒發現自己身後多了一個人,就這麽自顧自地繼續向前走。


    不消片刻,他來到大津以南的郊外。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因為遠離城町,所以路上連個行人都沒有。


    道路兩旁遍布茂密的樹木,地上鋪滿了厚厚的落葉——這給了新田寅之介很大的便利。


    隻見他時而躥上樹幹,時而躲進樹的後麵,不斷變換花樣,使自己的身體時刻與樹叢的陰影融為一體。


    正當他踩著無聲的步伐,矜矜業業地跟蹤馬埃爾的這個時候——


    “?!”


    驟然間,他感到後頸傳來一陣涼氣!


    猶如條件反射一般,他立即轉身向後,手按腰間的脅差,一臉警惕地四處掃視。


    花、草、樹、泥……放眼望去,入目處盡是十分尋常的樹林光景,並無特別之處。


    縱使窮盡眼力,也沒發現什麽異常,更未找到旁人的身影。


    ——是我的錯覺嗎……


    在又檢查了幾遍,確認自己周圍確實沒有別的活人後,新田寅之介收攏視線,準備繼續監視馬埃爾。


    然而……就在他轉迴身體的這一刹間,他猛地感到喉頭發緊——一根麻繩從其身後飛出,緊緊勒住他的脖頸!


    行兇者的力氣極大,新田寅之介根本無力抗衡。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一寸一寸地提拉起來,懸空的雙腳徒勞地蹬踩著。


    喉嚨遭受強烈的壓迫,仿佛隨時會擠碎,根本吸不上氣。


    即使想要喊叫,也隻能發出“嗬”、“嗬”的沒有任何具體含義的呻吟。


    冷不丁的,他聽見身後傳來溫柔的女聲:


    “通行了~通行了~”


    “這是哪裏的小道~這是天神的小道~”


    是歌聲。


    新田寅之介馬上聽出來,這是經典民謠《通行歌》。


    在江戶時代,民間流行為了孩子健康成長,直至七歲去神社還願禮的風俗。


    但在1639年,因川越城擴建工程,三芳野神社被納入規劃中,變得戒備森嚴。


    平民不得隨意參拜,從而逐漸脫離庶民生活,從而有了這首為孩子還願求放行的遊戲歌。


    說是民謠,可其歌詞卻透出一種強烈色怪誕感。


    身後那名女子輕輕地唱著:


    “請笑納錢財~保我平安~”


    “順利出行~難以歸來~”


    “這是冥府的小道~”


    “這是鬼神的小道~”


    “如果沒有供品~就不能過去~”


    “活著還好~死後生還就很可怕~”


    “雖然覺得恐怖~”


    “通行了~通行了~”


    洋洋盈耳的歌聲與創劇痛深的呻吟……一方是悠然淺唱的歌者,另一方是瀕臨死亡的可憐人,強烈的反差組成詭異的場景。


    很快,新田寅之介感覺意識逐漸模糊,歌聲以及周身的一切都在飛速遠離自己。


    不消片刻……他的雙腳停止動彈,身體也不再掙紮了,整個人掛在麻繩上。


    與此同時,惡臭難聞的氣味飄散開來。


    這是窒息者的經典死狀:肌肉失去控製,大小便失禁。


    新田寅之介怕是怎麽也沒有想到吧——剛剛還空無一人的身後,突然多出倆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前者是個五大三粗、蓄留長發的壯漢,正是他用麻繩勒住新田寅之介的脖頸,硬生生將他勒死。


    至於後者,便是那位在新田寅之介苦苦掙紮時,以歌聲送他一程的歌者。


    這女人長得很美,皮膚白皙,五官秀美。


    她年紀在20歲上下,充滿光澤的烏發束成利落的高馬尾。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服裝很有特色。


    不難看出,她身穿深黑色的和服,隻不過她這件衣裳被裁剪得麵目全非。


    首先是兩隻袖子被裁掉,肩膀以下的手臂全都露了出來。


    她的腰帶並非常見的那種包住整個肚皮的寬大款式,而是一根十分精致的西式皮帶,勾勒出不堪盈盈一握的纖細柳腰。


    大概是為了提高機動力吧,她的下擺被剪得很短,一直裁至大腿中部的位置,顯得格外清涼。


    兩隻小腳未穿鞋襪,而是套著厚實的黑色足袋。


    足袋與襪子是兩種東西。


    襪子就是襪子,而足袋更像是鞋子與襪子的結合物。


    某些品質高的足袋,可以直接當鞋來穿,哪怕行走在野地也不會覺得硌腳或磨腳。


    “他死了嗎?”


    女人問。


    “嗯。”


    男人惜字如金地應和一聲,然後緩緩放下新田寅之介的屍身,將其平放在地。


    緊接著,便見他雙手合十,一臉虔誠地低聲道:


    “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


    ……


    狹長的鄉間土路隻有馬埃爾一人的腳步聲。


    冷不丁的,突然有倆人從他前方的路邊樹叢中閃身而出,擋住其去路。


    待看清來者的麵容後,馬埃爾頓時蹙起眉頭。


    “牛鬼?濡女?你們這是?”


    他一邊問,一邊低頭看向牛鬼……即男子手中的麻繩。


    被喚作“濡女”的美麗女子微微一笑:


    “奧爾良先生,雖然我們不知道你方才在橘邸裏都談了些什麽,但從結果來看,你並不受歡迎呢。”


    “就在剛才,有個家夥在跟蹤你。”


    “此人的身手很不錯,而且跟蹤手法很老練。”


    “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新選組九番隊的忍者。”


    “不過,你現在大可放心了。”


    “我們已經幫你擦幹淨屁股。”


    濡女話音剛落,牛鬼便揚了揚手中的麻繩。


    馬埃爾聞言,頓時沉下臉來。


    “……牛鬼,濡女,辛苦你們了。”


    濡女莞爾。


    “不客氣,這是我們的份內事兒。”


    “竟然派人跟蹤我……”


    馬埃爾說著轉過腦袋,眼望遠方……精準來說,是看向遠方的橘邸。


    “奧爾良先生,請恕小女多嘴一句:令愛願意迴到您身邊嗎?”


    馬埃爾冷冷地迴答道:


    “這種問題還用問嗎?光看我的神情就知道答案了吧?”


    濡女攤了攤手,作無辜狀。


    “請恕罪,小女並非明知故問,更非有意嘲弄,隻是想要確認一下。”


    “哼!幾年不見,愛麗絲她……變化不小啊。”


    “若是以前的她,不管給她幾個膽子,她絕不敢違抗我的命令。”


    “而現在……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愛麗絲她以這種語氣來跟我說話。”


    “真是一個不省心的繼承人啊……!”


    “也罷!”


    “就讓她再任性一段時間吧。”


    “雖然很遺憾,但我現在確實沒有能力從‘仁王’手上搶人。”


    “隻能先暫且忍耐了。”


    “繼承人固然重要。”


    “但是,‘天沼矛’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除此以外的一切事務,都可以往後稍稍。”


    濡女聽罷,立時朝對方投去雀躍的目光。


    “奧爾良先生,說得好!”


    “你我雙方已為‘天沼矛’籌備良久。”


    “漫長的等待,隻為了擲出的那一刻!”


    “待我們擲出‘天沼矛’,幕府與秦津藩定會遭受重創!”


    “屆時,再設法搶迴令愛也不遲!”


    馬埃爾微笑著點點頭,以示讚同。


    “走吧,我們迴長州。”


    說罷,馬埃爾率先抬腳向前。


    牛鬼和濡女一左一右地緊隨其後。


    走沒兩步,馬埃爾再度轉過腦袋,朝橘邸所在的方向投去深邃的目光……


    ……


    ……


    艾洛蒂的父親上門來要人——這麽大的事情,自然沒有隱瞞的可能。


    事到如今,艾洛蒂也不打算再隱瞞其身世了。


    於是,她將其過往一五一十地告知給阿舞、總司等跟她親近的人。


    “咦?!艾洛蒂,你原來是奧爾良的人噢!”——阿舞如是道。


    果不其然,阿舞又是什麽都不知道……對於阿舞的無知,青登已經很習慣了。


    從葫蘆屋的具體業務到桐生老板的真實身份,再到艾洛蒂的身世,阿舞總是迷迷糊糊的,什麽都不知道。


    不過,她這一迴兒與以往不一樣。


    事實上,阿舞也跟青登一樣,老早就意識到艾洛蒂的身世不一般。


    隻不過,她隱約感受到艾洛蒂不想多談其過往,所以一直沒有去深究追問而已。


    在得知艾洛蒂竟有如此曲折的經曆後,以佐那子為首的諸女紛紛母性大發。


    於是乎,近日以來,艾洛蒂簡直成了橘邸的團寵。


    她每逢閑暇時分,就總會收到佐那子等人的邀請。


    或是一起賞景,或是一起喝茶。


    一來二去之下,她們的感情又變深厚不少。


    好比說今日今時,總司又約艾洛蒂來吃金平糖。


    “來,艾洛……啊、不,愛麗絲,快嚐嚐看!這是我剛買來的金平糖!因為是新鮮出爐的,所以非常脆!”


    總司說著攤開手中的紙包,露出裏頭五顏六色的糖果。


    自打獲悉艾洛蒂的真名後,總司等人最近都在努力改口,轉用其真名“愛麗絲”來稱唿她。


    艾洛蒂先是稱謝,然後一臉無奈地說道:


    “總司姐姐,你們大可不必勉強自己。”


    “‘艾洛蒂·昂古萊姆’雖是我的假名,但用了這麽多年,它也跟我的真名沒啥兩樣了。”


    “我既是愛麗絲,也是艾洛蒂。”


    “想用哪個名字來稱唿我都行,我不會介意的。”


    說罷,艾洛蒂往嘴裏扔了幾顆金平糖,美滋滋地品嚐起來。


    二女就這麽一邊啃著糖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不知不覺間,他們的話題拐到青登身上。


    “總司小姐,我總覺得師傅他最近的神情不太好看,是發生什麽事兒了嗎?”


    總司聳了聳肩:


    “唔……我也不太清楚。”


    “‘長州征伐’在即,興許是事務繁忙、肩上的擔子空前沉重,他感到勞累了吧。”


    “也有可能是因為遲遲沒能找到可用來重鑄毗盧遮那的‘萬煉鋼’,所以受此影響,心情沮喪。”


    艾洛蒂眨了眨眼:


    “‘萬煉鋼’?”


    毗盧遮那在京都夏之陣中遭受嚴重損傷,青登決定尋找“萬煉鋼”以重鑄其刀身——對於此事,身為財務室室長的艾洛蒂,自然有所耳聞。


    隻不過,因為這並非自己的業務所在,外加上根本不懂鍛刀,所以艾洛蒂隻知此事,並不清楚“萬煉鋼”是何物,更不明白青登為何執著於它。


    趁著今日有空閑、有機會,她向總司問道:


    “總司小姐,我很好奇,‘萬煉鋼’究竟是什麽呀?”


    總司歪了歪頭:


    “唔……我也不太清楚。”


    “我隻知道‘萬煉鋼’是一種非常罕見的鋼材。”


    “以‘萬煉鋼’鑄成的武器會呈現出烏黑的光澤。”


    此言一出,艾洛蒂瞬間瞪大雙目,表情被強烈的錯愕所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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