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魚燒派對一直持續到傍晚才結束。


    盡管說派對的規模不大,而且隻是吃吃吃而已,但幾個小時下來,還是將小屋搞得一團糟——主要是後續的時候生田繪梨花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亦或者吃著吃著就嗨了起來,不僅在那邊嗚唿嗚唿的叫著,還執意要自己給大家親手做一道章魚燒嚐嚐,結果差點沒把機器給炸了。


    雖說幸好沒有人受傷,但派對也因此因為缺少了食物供應而草草落幕......


    好在女孩們都是性格善良的人,就算是年下組的成員也都比較懂事,一群人齊心協力把小屋好好收拾幹淨之後才陸續告別,倒是省了白雲山不少的麻煩,不必忙碌到大晚上才能休息。


    六月時分,臨近暑夏,天色晝長夜短。


    待到最後一位成員柏幸奈都已經告別離去之後,白雲山才重新返迴了小屋,對尚在屋內喝茶休息的橋本奈奈未好笑道:“話說迴來,我還是在小柏向我道別的時候才發現她竟然也來了,這孩子的存在感未免也太稀薄了吧,一整個下午,我居然都沒有發現她——”


    傍晚的涼風送入庭院,院內草木花葉簌簌做聲。


    坐在墊子上休息的橋本奈奈未卻並沒有搭腔,而是忽然道:“白雲桑,misa她們如今參加了劇場這個工作,你會感到開心嗎?”


    白雲山聞言一愣,理所當然道:“當然開心啊,衛藤她們終於有工作做了,也就代表under在變得越來越好,我當然會開心了,今天的派對不就是為了這個慶祝的嗎?”


    “是嗎。”


    橋本奈奈未輕輕點頭,抿了一口捧著的茶水,低頭時臉上的光線因為陽光的褪去顯得有些黯淡。


    “怎麽了嘛?”


    察覺到女孩此時的情緒似乎隱隱有些低落,白雲山拉了一張坐墊靠近,在矮桌旁坐下,兩人麵對著庭院裏的砂石與花草,看上去十分尋常。


    橋本奈奈未微微搖頭,遲疑的笑了笑,隨後道:“我隻是忽然想到,under的大家漸漸好轉起來了,這是件好事沒錯,但也就代表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也在漸漸變少了,這樣的話,以後我也就沒有必要經常來這裏和白雲桑商討她們工作上的內容了——”


    說著這話的女孩神色雖然平靜,但白雲山卻能夠敏銳地從中捕捉到一絲失落。


    失落的因素有很多,或許是因為今天中午才在武藏野美術大學辦理了休學手續的緣故,如今卻又要在另一個地方漸漸退出了,不免讓她內心深處暗暗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漸漸地無足輕重,這種逐漸不再被人需要的感覺,讓橋本奈奈未心中有些難過。


    人都是有被需要的渴望的,特別是橋本奈奈未現在還是一位偶像,偶像的價值就是被需要,如果一個偶像都不再被人們所需要所渴求,那麽其存在的價值也就已經消失了。


    當然,除此之外,失落的原因或許還有最後麵的那句話,如果under漸漸不需要她的幫忙的話,也就代表她將再也沒有什麽理由說服自己堂而皇之的待在這裏了,兩人商討工作上問題的獨處時光,也就將要逐漸消失——


    明白了女孩心中所想的白雲山卻忍不住傻笑了起來,就像前麵所說的一樣,人都是有被需要的渴望的,女孩這一番話既是在坦承自己內心的憂慮,卻也在側麵說明了她現在確實需要自己,哪怕打上一個商討工作的幌子,也是如此。


    知道了這樣的消息,他又怎麽會不開心呢?


    橋本奈奈未卻不禁看了他一眼,可愛的鼻子微微一皺,抿著嘴角盯著對方道:“白雲桑,你笑什麽?”


    白雲山臉色一正,認真著神色道:“我記得你平時有給阿蘇卡講過故事吧?”


    橋本奈奈未一怔,點了點頭。


    確實是講過,橋本奈奈未心想,自己在休息室或者其他地方讀書的時候,阿蘇卡就很喜歡湊過來看,但大部分時間都看不懂,所以就央求自己給她看一些這個年紀比較容易懂的書,於是就順便給她講了一些書上淺顯易懂的故事了。


    “那麽,我能請你幫我讀書嗎?”


    白雲山微笑的說道。


    “讀書?”


    橋本奈奈未看著他。


    “是啊,就像你給阿蘇卡講故事那樣,以後如果沒事做,或者想來小屋的話,就來給我讀書吧。”白雲山笑著說道:“我沒有什麽要求,什麽書都可以,就讀你喜歡的書吧,你平時不就有喜歡看的書嗎?就當做是在看的時候輕聲念出來罷了,不用特意大聲讀給我聽。”


    “可以......這樣嗎?”


    橋本奈奈未眼神如水紋波動,微微出神,看起來有些猶豫。


    “行嗎?”


    白雲山盯著她看,隨後想到了什麽,站起來微微鞠躬。


    “お願いします(拜托你了)。”


    橋本奈奈未臉色頓時微微發燙,連忙擺著手說道:“沒關係的白雲桑,反正隻是看書的時候輕聲念出來而已,我以前中學時也有這樣的習慣的——”


    “那你同意了?”


    白雲山眼神微微發亮。


    “嗯。”


    橋本奈奈未臉色微紅的點頭。


    白雲山連忙坐下,拍了拍身旁的地板,發出了砰砰的響聲說道:“那就快開始吧!我可好久沒有聽過別人在我旁邊念書了呢!”


    “等我一下。”


    橋本奈奈未說了一句,從位子上站起來,到旁邊的包裏翻找了片刻,隨後便從中掏出了一本純紅色封麵的書。書名乍看之下十分簡單,但無論從作者還是名字來看,卻都是知名度十分出眾的一本書籍——


    《挪威的森林》。


    這本書是女孩中學時代最喜歡的書之一,最近正在重看,原因是有很多中學時期讀不懂的東西在現在看來,她卻似乎漸漸能夠理解其中的意思了。


    橋本奈奈未捧著書本,在白雲山旁邊坐下。


    指尖滑過書頁的聲音清脆響亮,傍晚的天色卻黑的很快,白雲山擔心女孩在光線不好的情況下看書會看壞眼睛,便先將屋內的燈光打開了。


    女孩注視著手中的書本,隨意拈著書簽,翻到了自己上次所看到的地方,輕聲的念了起來。


    一開口,便是書中的經典段落。


    “...但不管我如何努力忘卻,仍有一團恍如薄霧狀的東西殘留不走,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霧團狀的東西開始以清楚而簡練的輪廓呈現出來,那輪廓我可以訴諸語言,就是死並非生的對立麵,而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


    女孩讀書時的聲音略微有些低沉,但並不是男性的那種粗獷沉吟,而是帶著不同於一般少女心思的沉穩。這種沉穩十分的平靜,也很容易就將人帶入到書中文字所描繪的世界,聽起來尤為動聽。


    白雲山便在這股聲音下靜靜地聽著少女讀書,嘴角噙著微笑,單手撐著下巴盯著女孩念書時的神態。


    橋本奈奈未的眉眼十分清冷,眉毛與鼻梁之間的曲線架構成了一個非常獨特的感官,乍一看便十分有北海道那邊冬天冰天雪地的氣質。但笑起來眼睛微微眯起來時,卻又變得柔和而又嫵媚,帶著些許少女時的天真。隻不過這股天真一旦處於發散狀態,卻又讓人覺得有些呆滯,仿佛雪地裏的雪人一般呆萌。


    而此時認真讀書中的女孩卻又是另一種感官,文靜,深邃,宛如白茫茫一片的雪花,但卻帶著難以言喻的哀傷孤獨,宛如凍成一片如履平地的江麵下,那無聲無息緩緩流淌著的江水一般,隻有仔細的觀察聆聽,才能從其眼神中微微捕捉到一二。


    令人心疼,卻又讓人深深著迷。


    白雲山目光深邃的注視著,心想或許正是因為缺憾與憐惜,所以美麗之物才會顯得更加珍貴,而這個道理,放在人的身上,尤其是眼前的女孩身上也是一樣吧。


    庭院裏忽然起風,六月傍晚時的風已經不是正午時的熏風了,帶著清爽的涼意,令人精神一振。


    橋本奈奈未手中的書頁也被清風所擾,不聽使喚的左右飄蕩,令她不禁微微出神,下意識抬頭看向了旁邊的白雲山,想問問他該怎麽辦——


    然而一抬頭便是四目相對,橋本奈奈未頓時神色微羞,心中略一慌亂了片刻,但很快便平穩了下來,隻不過聲音相較剛才讀書時的聲音微微尖細了幾分,帶著嗔意的認真說道:“白雲桑,你這樣盯著我看,我很難專心讀書的——”


    白雲山笑了笑,也不辯駁,把身子往後一靠,靠在了牆壁上,閉起雙眼嘴角含笑道:“那我就閉著眼睛聽好了,風已經停了,你繼續吧。”


    眼見對方居然真的閉上了眼睛,橋本奈奈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剛才是不是有些臉皮太薄了些,隻是念書的時候被盯著看了幾眼而已,自從站在聚光燈下攝像機前成為偶像之後,被人注視的次數已經遠超她生命中的前十幾年了,被看一看又不會怎麽樣——


    隻不過她心中還是忍不住暗想,目光之間還是有差異的,至少其他人的目光不至於讓她抬頭的一瞬間就慌亂到這種地步,而且也不像白雲桑的目光那樣充滿著深邃溫和,總感覺一眼便能看穿所有的心思......


    這種目光雖然讓她很多時候都感到了安心與期待,但當真正地四目相對時,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感到耳根發燙。


    隻不過......並不討厭呢。


    橋本奈奈未書本擋著的臉悄然一笑,重新收斂了一下心神,聲音卻在不知不覺間柔和了下來。


    片刻之後,明月漸升,女孩婉轉的讀書聲再起。


    夜空雲霧輕移,城市燈紅酒綠。


    繁華的東京都依舊繁華,2012年六月的一個晚上,與這座城市過去未來的許多個夜晚沒有差別,喧囂而又孤獨。


    隻是在某個有些清冷的小屋裏,此時從窗口所傳出來的輕柔的讀書聲,卻是那樣平靜而又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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