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他迴過神,忽然實驗室的門把手略一轉動,嘎吱一聲,有人推門而入。


    “學長?”


    盛珩腳步一頓,目光露出一抹意外,反手關上門後,走了進來。


    他骨折的腳在三天前剛剛去醫院拆了線,時隔兩個多月,終於能下地走路了。


    “你怎麽這麽早?”


    盛珩詫異的問道。


    他昨天好不容易卡線趕完了dll,特意今天早起過來實驗室想著推一下實驗的進度,可卻沒想到溫有衾來的比他還要早。


    “唔......”


    溫有衾猶豫了一下,但沒等他開口,盛珩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凝,驀然意識到了什麽,驚詫地問道:“你該不會在這裏睡了一晚吧。”


    溫有衾點點頭,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暗啞:


    “嗯。”


    說話間,他活動了一下僵直酸痛的脖子和腰,同樣意外地衝盛珩問道:


    “你今天怎麽也這麽早?”


    “這幾天都在忙期末作業,好不容易有點時間了,打算今早來把之前卡住的分子模擬過程順完。”


    溫有衾有些感慨:“期末了,大家都忙起來了。”


    說著,他又忍不住伸手錘了錘自己的肩頸,這個地方酸痛僵硬,估計是趴桌上睡了一整晚的結果。


    “是這裏不舒服嗎?”


    忽然,盛珩朝他走近,帶著溫燙的掌心輕輕撫上他的肩頸,沒等他說什麽,便開始一下一下用著恰到好處的力道揉捏了起來。


    溫有衾張了張嘴,原本想要拒絕的話被瞬間被堵在了喉口,過於舒適的感覺讓他一時半會沒能開口拒絕,於是最終隻是很淺淡地點了下頭。


    “力道還可以嗎?”


    盛珩又問。


    堵塞的經絡被穩健有勁的手掌緩緩揉開,一股熱流從頸部流經四肢百骸。


    “嗯。”溫有衾舒服得情不自禁從鼻音裏輕哼出一聲。


    盛珩手上動作不明顯的一頓,眸底幽深莫測。


    “咳。”


    溫有衾敏感地意識到自己剛才發出的聲音有些奇怪,尷尬地幹咳一聲,想原地逃離。


    “可以了,舒服多了,謝謝。”


    但盛珩手上卻加大了點力度,又重新將溫有衾摁迴了椅子上。


    他的聲音沉冷而平靜地傳來,聽起來像是在跟他解釋,但卻又有種不容置喙的意思。


    “你趴了一晚上,不好好放鬆摁開僵硬的肌肉接下來的幾天都會很難受。”


    溫有衾無法抵抗,隻能抿著唇,繼續承受著盛珩手上的力道。


    在肩頸出摁了良久,那雙手又緩緩上移,來到了溫有衾的頭頂,繼續為他按摩著頭頂穴位,幫他放鬆。


    拇指精準地摁在穴位上,一下一下從前往後按摩摁壓,其餘四個手指輕輕搭在溫有衾的耳朵兩側,並未施力,卻始終虛虛的攏著他的腦袋。


    敏感的耳朵被有意無意的碰到,很快就發出了異樣的反應,刹那間變得充血泛紅發熱發燙。


    溫有衾:“......”


    他在盛珩的示意下頸部微微後仰,閉著眼睛,佯裝無事發生,努力忽略著耳朵的熱度。


    頭頂強勁有力的手指力道適中,精準地摁在他頭頂穴位上,前前後後,來來迴迴地幫他放鬆。


    他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舒適的按摩中,竭力忽略耳邊指腹似有若無刮過而帶來的酥癢。


    漸漸的,他還真的平靜了下來。


    一片寂靜的實驗室被陽光照射著,顯得通透明亮,但溫有衾卻在這略有些晃眼的日光中,再度滋生出了絲絲睡意。


    安靜了許久,他忽然無預兆地開口:


    “我其實那天下午從警局迴到宿舍後,就把申呈電腦裏的文件刪掉了。”


    盛珩慢半拍反應過來:“是你給他的課題資料?”


    “嗯。”


    溫有衾點點頭,不等盛珩再度開口,他很快又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出爾反爾,不太好?”


    “怎麽會,”盛珩挑眉,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很解氣,謝謝學長幫我報仇。”


    他手上動作不停,繼續幫溫有衾按著摩,過了一會才緩緩開口說:“我就是有點意外。”


    畢竟溫有衾前段時間才跟他說過不喜歡跟人產生矛盾,不喜歡被打破平靜的生活,更不喜歡因此而帶來的麻煩。


    “其實我也沒想到。”溫有衾輕輕地笑了一下:“當時確實是有點衝動了,但其實冷靜下來想想,也沒有後悔。”


    盛珩垂眸看著他,從這個角度,他能看到溫有衾長直如嬰兒般的睫毛,隨著唿吸輕輕抖動著,跟立在臉頰上的小絨毛交相唿應。


    話在腦子裏過了好幾遍,良久後才開口,緩緩給溫有衾說著自己的想法:


    “其實有時候一味的退讓也是沒有用的,反倒會讓自己更加委屈。”


    他努力斟酌著話語,盡量不讓自己顯得像是在說教。


    “我感覺學長好像經常會下意識地調停矛盾、避免衝突,但是在做出退讓的時候,卻好像並沒有因此感到放鬆啊。”


    盛珩的話語間褪去了平日的冷酷,像低醇的琴音,泛動著琴弦安撫著溫有衾。


    溫有衾睫毛顫了顫,不可否認盛珩說的是對的。


    其實他也清楚自己的性格。


    或許是小時候習慣了在看到矛盾的苗頭後會立刻退步熄火,導致現在的他在人際交往中也下意識地充當調停者和退讓的那一方。


    因為他能夠忽略到那部分給自己帶來的不好感受,所以每一次的退讓對他來說都是麻木的,他並沒有特別覺得自己受到了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漸漸的,在發生相似事情時,他也就習慣性地一直在用這種方法來解決問題,甚至並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妥。


    直到今天。


    盛珩在靜謐通透的實驗室裏,窗外明亮的陽光將他的臉頰照得光亮溫暖,頭頂的發絲也在光暈的襯托下顯得毛茸蓬鬆。


    他神情很認真,專心致誌地幫自己按摩著頭頂時,用緩慢但是明確的語氣,指出了這一點。


    “抱歉學長,可能我有點多嘴了,但都說到這裏了,我還是想說說我的想法。”


    盛珩保持著低頭的姿勢注視著溫有衾臉上的表情,徐徐開口:


    “其實我感覺在日常相處中產生矛盾是很常見的事,但如果每次都以委屈自己的退讓方式來處理,久而久之對方就很容易得寸進尺,把你的好當做是理所應當。”


    他手上的動作愈發輕柔,聲音卻十分堅定。


    “一味的退讓隻會換來更肆意的欺壓,但如果在一開始後的時候就明確地擺出了自己的底線,態度強硬一點,後續或許會少受一些委屈。”


    說完後,他頓了頓,很快又道:


    “當然,以上僅是我的個人看法,可能也有不成熟的地方,學長聽聽就好。”


    溫有衾沒有立刻說話,他在思考盛珩的話。


    其實這是非常顯而易見的道理,但卻從來沒有人、包括他自己,這麽明確地將這個道理點出來。


    在此之前,他雖然很偶爾的也會感到憋屈,但卻沒有對此過於深究。


    盛珩的話猶如一道明鏡,破開了他模糊混沌的思緒。


    好像......確實如他所說那般,過往自己做出的退讓並沒有換得一個好的結果,而是將這份關係滑向底端。


    比如跟關子昂。


    再比如和申呈。


    “好了。”


    正當他出神時,盛珩鬆開了為他按摩的手,輕輕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打斷了他的思緒。


    “但不管怎麽樣,這絕對都不是學長的錯,錯的是那些借著學長的好意誅求無厭的人。”


    盛珩垂眸凝視著溫有衾頭頂被揉亂的發型,猶豫片刻,又伸出手,一下一下把他的頭發理順。


    第46章


    “學長今天還有課嗎?”


    他一下一下觸碰著溫有衾的發絲,聲音很輕緩。


    從思索中抽離出來,溫有衾迴答:“下午有一節體育課。”


    “那距離上課還有很久。”


    手指留戀地在頭發上磨蹭了一會,盛珩才放下手,“剛好可以迴去休息一會。”


    溫有衾本來都已經打算買杯咖啡直接去圖書館複習了,盛珩知道了以後,又說:


    “休息不好會導致記憶力下降,學習效率就會降低。”


    他微偏著身體,低磁的聲音徐徐響起:“不如迴去睡一覺,養足精神下午再去學。”


    溫有衾猶豫了一下,似是在思考這個提議。


    盛珩見狀,輕笑一聲,語氣裏好像帶上了點哄騙的意味:“這樣,你上午迴去休息,下午體育課的時候給你個驚喜,怎麽樣?”


    “什麽驚喜?”


    溫有衾幾乎是立刻反問。


    眸中的笑意湧動,盛珩發現自己好像摸清楚了拿捏溫有衾的方式。


    他在之前給溫有衾過生日的時候就發現了,溫有衾很容易對這種事情產生好奇和期待。


    比如上次那個沒有提前告知的生日旅程、到最後一刻才揭曉的生日禮物,以及現在下午的未知驚喜。


    “驚喜當然要等到時候了才能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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