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一陣衣袍翻飛的聲音,宋曉下意識迴過頭,在迷霧之中已經看不見蘇景和的身影了——男人倒是信守承諾,絕不多做糾纏。


    “總算是走了……”她不由得歎了口氣,一手撐在火灼劍上,宋曉這才覺得自己能勉強站立了。


    她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劇烈的疼痛順著心脈幾乎蔓延到了渾身上下,宋曉的手緊緊地握著劍柄,但還是控製不住地直接跌坐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在蘇景和走之前,她都一直在強撐著,合體期的全力一擊哪裏是那麽容易擋下來的,盡管已經避其鋒芒了,但是僅僅是餘威都難以承受。


    火灼劍在手中發燙,宋曉愣了愣下意識抬起了頭,入眼是鑲金安穩的衣擺,仙人師父的虛影盤腿坐著,立在火灼劍的上方,好似周圍不是詭異的迷霧,而是九天之上的仙宮。


    “師父?”


    “嗯,”玄檀微微頷首,視線下垂,落在宋曉的身體上,“汝的情況可還好?傷勢稍顯嚴重,為何不接受剛才那人的幫助?”


    宋曉頓了頓,蒼白虛弱的小臉上也多了絲尷尬,道:“師父,您都看到了啊。”


    “吾的神識力量損耗過大,在火灼劍內蘊養生息,也是偶然清醒,便見著了方才那一幕。”玄檀正說著,聲音戛然而止,他的身體逐漸凝聚出實體,輕巧地落在了宋曉的麵前,俯身看著她。


    “他是何人?”


    宋曉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迴答,沉默片刻後才斬釘截鐵地說:“追殺我的人,師父。他有任務,需要殺了我,不管他是否對我下手,他身後之人也不會放過我,我不能讓他幫忙。”


    玄檀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也不知道信不信宋曉的話,但他隻是按住宋曉的臉龐,抬手替她修複了一下神識上的暗傷。


    “如此,甚好。無情道,汝既然一心傳承,那便不要三心二意了。”


    宋曉對上玄檀那淡漠到近乎空無一物的眼,不由得心底一顫,被裹挾著仿佛心底有什麽再次沉重了,她再看去時卻隻見玄檀的眼底,餘下大片劍影交錯的荒原萬裏。


    玄檀的指腹輕輕拭過宋曉長而卷翹的睫毛,喟歎一聲。


    “曉曉,這世間唯有劍道才是永恆,隻有天道才會長存,莫要入了歧途,情愛、欲望都不過是阻礙汝前進的路。”


    “世間庸人千千萬,汝萬不可是其中之一。”


    睫毛被撫摸時帶來一陣陣癢,宋曉下意識閉上了眼,安心地靠在玄檀的掌心裏,乖順而溫馴。


    “宋曉,謹遵師命。”


    玄檀垂眸看著她,忽然開口道:“曉曉——”


    “怎麽,師父?”宋曉抬起頭看向他,可是很快後頸就傳來一陣強烈的疼痛感,整個視線都開始模糊了,隻剩下玄檀垂眸之時眼底莫名的神色。


    “師父……”


    玄檀微微歎了口氣,接住軟倒在自己懷裏的宋曉,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靠在粗大的樹幹之上。


    他站起身,似乎還想要做些什麽,卻猛地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地方——玄檀雖然力量早已損耗,但是神識依舊一等一的強大。


    玄檀微眯起眼,隻見一輛妖獸拉著的馬車正在緩慢行駛而來,過分奢華的裝飾,和為了舒適而專門打造的車廂,甚至還有一些是百年前遺留的痕跡。


    時代不匹配,玄檀認不出來,但是單單依照他的眼光,也能分辨出這馬車上的好東西可不少,最重要的是還有他已經許久未曾感受到的氣息了。


    “迷霧迷陣,果然是他們嗎……”


    玄檀低喃著,抬手時一道漆黑的力量在指尖凝聚。


    駕車的護衛忽然拉緊了韁繩,就在妖獸的不遠處就是躺倒在地上的少女,她看上去似乎情況不太好,生死不明。


    不待護衛稟告,身後的車簾便被拉開了,露出一張生得極其好看的眉眼,青年麵若桃花,容貌秀美,看上去便有幾分孱弱之感。


    “緣何停下?”他的聲音輕柔地響起。


    “少主,那中間躺了個人。”


    護衛恭恭敬敬地說,但那青年卻隻飛了個眼刀,道:“慎言。”


    “哦哦,少爺。”護衛迴過神來,惶恐地道歉。


    青年微微頷首,這才轉過頭看了眼地上躺著的宋曉,從這裏看去倒是沒什麽值得留意的,便隻是擺擺手:“駕車是你的事,你決定吧。”


    護衛一下子就笑開了,惡劣地提高了聲音:“躺在這裏的可憐人,不會是從上頭掉下來的吧,身上居然還有修為,不會是仙靈門的修仙者吧?那就直接——碾過去吧!”


    他猛地一拉韁繩,那充作駿馬的妖獸一聲長鳴,向著宋曉的地方直接衝了過去。


    “殺性,還是太重了啊。”坐在馬車裏的青年不由得搖搖頭,似乎是在感慨,卻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隻是慢慢地放下車簾。


    護衛駕車的速度越來越快。


    妖獸粗糲的巨掌高高揚起,就要落在宋曉的身上之時——車內的青年隻是一晃眼,在居高臨下的視線中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色瞬間冷硬了下來。


    “停下來。”


    護衛愣了一下,身體卻已經本能地跟隨著命令而行動,他用力地調轉方向,這才堪堪停在了宋曉的身旁,而就差那麽一點點,就已經能一掌把這個嬌小的少女碾碎了。


    車廂也隨著這劇烈的碰撞動了動,青年被迫撞在了另一邊上,也幸好有柔軟的墊子作為阻礙。


    “少爺,您這是?”


    護衛有些不解地問道,一邊上前扶住青年一步步走下馬車。


    孱弱的青年裹著狐裘,一身精致的料子,就連束發的玉冠都是上等,他擰著眉在宋曉的身邊停下,稍稍撩起衣擺後,這才慢慢蹲下身。


    宋曉的懷中還緊緊抱著劍。


    青年的眸色微沉,護衛也不敢多言,安靜而沉默地守在他的身邊。


    片刻後,他忽然感慨道:“我一介廢人,也有看見火灼劍的一天。”


    “啊?”護衛不太明白,“這躺著的人,很特殊?”


    青年卻隻是笑了笑,並沒有迴答這個問題,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擺,揚袖轉身。


    “帶她上來吧,叁拾陸,接下來的仙靈門之旅,我們得帶她一程。”


    “她啊,應該是來礙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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