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初染魚肚之白,明月夜苦苦研究大半夜,終於找出了解毒之法。


    鄭飛魚為明月夜親自端上來,用紅棗熬煮的小米粥,與精緻的酸瓜鹹菜。眼見堂主本來就蒼白的臉頰上,又因為熬夜,增添了幾分憔悴與晦暗。這個直腸子的年輕醫官,心裏充滿了焦灼與心疼。


    「飛魚,這毒藥果然十分精妙。你肯定想不到,他們竟然提純了赤眼黑碩鼠的口涎水,這種東西無色無味,隻要一滴就能汙染整個水井的水源。久而久之,能讓人產生傷寒或者腹瀉的病狀。至於藥引,卻來自這黑老鼠的親戚,一種白翳黑蝙蝠的便溺。「明月夜從身後掏出兩個水晶藥瓶,裏麵放著兩個黑乎乎的小獸標本,都齜牙咧嘴的烏漆嘛黑,隻不過其中一個比另一個多了雙翅膀,一個紅眼眶,一個白眼仁。


    反正,都十分難看。鄭飛魚情不自禁撇撇嘴。


    」這黑蝙蝠雖然長得磕磣,本身卻沒什麽毒性,最多隻會讓男人……腎虛無力。但若這兩樣藥材放在一起,就糟了。會合成類似鼠疫的劇毒之藥。使用同樣很簡單,一滴毒藥,在水源中連續七日放置,足以殺人於無形,可謂陰險至極。」明月夜又得意洋洋的舉起手中的玉白托盤,上麵骨碌碌滾動著金褐色的丸藥,興奮道:「還好,不是絕活毒藥。」


    「這又是耗子的哈喇子,又是蝙蝠的小便水。這……實在太噁心了……」鄭飛魚放下食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差點兒就吐了出來。


    他不開心道:「也就是說,屬下們已經喝了很久的蝙蝠尿了,難怪……難怪……對家中娘子都懶得搭理。她還以為屬下有了金屋藏嬌的想法,差點兒把屬下頭髮揪下來泄憤。原來如此……宋喆這個王八蛋,真該打斷他的膝蓋骨。堂主,那您解藥……這黃了吧唧的,不會也來自什麽東西的排泄物吧……」


    「好聰明的年輕人,有前途!天下萬物,本就相生相剋。無論耗子還是蝙蝠,你覺得它們都怕什麽?」明月夜把放著解藥的托盤放在鄭飛魚麵前,讓他細細打量。


    她轉身淨了手,端起小米粥,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讚嘆道:「在外麵呆了那麽久,最想咱們琦閣的紅棗粥了。」


    「堂主,您慢點兒喝,看您這狼虎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去做了丐幫幫主呢……粥還有很多,您慢點兒喝。」鄭飛魚趕忙把裝著小菜的碟子,往她麵前挪了挪。


    看堂主用得很香甜,宋飛魚開心的笑了。接著他拿起解藥來,仔細端詳著,又聞了聞,納悶道:「怎麽,怎麽有股子貓……貓屎味兒?」


    「飛魚,你絕對是可造之材。這就是大耳獰貓拉出來的……」明月夜哈哈一笑。


    叮噹一聲,鄭飛魚手中的丸藥落迴了托盤。他嘴角抽動了幾下,下意識的聞了聞自己的拇指和食指。這位堂主的古怪精靈,他五體投地拜服了。


    眼見明月夜自己可沒什麽胃口不好,她開心吃完了碗中的小米粥,反而又興高采烈的盛了一碗。他咽了咽口水,囁喏著,實在不知該對這位特立獨行的堂主,說些什麽了。


    「別擔心,這大耳獰貓是獅子國特有的一種靈獸,長得很可愛,又是十分愛幹淨的動物,一點兒也不齷齪。它平時最喜歡吃新鮮漿果,當然碰見耗子之類的小動物也會打打牙祭。不過它很挑剔,隻食用赤眼黑碩鼠的眼睛,和白翳黑蝙蝠的心髒。「明月夜又從身後拿出一個精鐵鑄成的籠子,撕開罩布。露出裏麵正睡著的一對土黃色大貓。


    大耳獰貓比普通的貓要大很多,特別是一雙黑色的耳朵,幾乎跟頭顱一般大小。耳朵尖上還長著一縷豎著的毛髮。即便在睡夢中,也搖來擺去的十分警醒。但這兩個臭乎乎的貨色,根本與堂主口中的可愛,千差萬別。鄭飛魚嫌棄的捂住口鼻。


    「這傢夥可渾身都是寶物。毛髮能夠延緩衰老,促進肌膚修復。骨頭泡酒則能夠治癒嚴重的內傷。所以很多靈獸獵人,專門前往獅子國獰貓聚集地,趨之若鶩,隻為狩獵。還好,如今解毒並不用傷害這些小傢夥,隻用它們的糞便就可以了……慶幸吧,媺園養著六隻成年大耳獰貓,相信不用太久,這解藥就都配置好了。不必特別服用,以免打草驚蛇。你們偷偷將藥丸,放入出現症狀的百姓,各自家中的水井中,就可以了。」明月夜一邊說,一邊愜意的伸了個懶腰。


    「堂主,長老他們不會有事吧?咱們明堂……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您為何要悄悄從青州迴來,而不迴王府呢?」鄭飛魚小心翼翼的問。


    明月夜正從自己的藥箱中,取出傷藥。不由得,還是被這話觸動了心事,神色流露出幾分無奈與憂慮。


    她一邊解開右掌的布巾,一邊垂著眸,刻意輕鬆道:「飛魚,西風長老不會有事。我會想辦法,盡快把他們接迴來。實不相瞞,並非明堂有難,而是整個長安城,或許都將麵臨著一場浩劫。念媺長公主的身份,並不能助力我去解困,反而會被掣肘。不過,不用擔心,我已經計劃好了,盡快找到溫大人,通過光熙商會的渠道,把你們先送出城去,暫時躲避一下。」


    「那可不行,堂主在長安,屬下們決計不能離開。雖然飛魚隻是個普通醫官,沒多少能耐。但幫助堂主和長老,治病救人總可以啊。若長安有難,想必也需要醫官吧。飛魚是這個心思,相信其他醫官也都一樣。咱們生是明堂的人,死是明堂的鬼。明堂救人,咱們怎麽能置身事外,就這麽簡單。」鄭飛魚眼見明月夜用左手處理右掌的傷口,並不靈巧。他便上前一步,主動幫助她處置起傷口來。


    聞言,明月夜心中一暖,調侃道:「那可不行,你若不迴家去,你娘子豈不要把你揪成個禿頭了……難不成,還要我再給你配置什麽生發膏?我的診療費可很貴。哎呦……」


    當鄭飛魚把她傷掌上的布巾揭下來時,她不由痛唿一聲。


    鄭飛魚眼見傷口邊緣已經發黑開裂,也不斷流出鮮血來,甚至隱約可見瘮人的白骨。他的冷汗當時就下來了,不由自主銳聲道:「別動,堂主。你的掌傷怎麽如此厲害,萬萬不可再擅用這隻手掌了。」


    鄭飛魚因為心慌,幾乎打翻了消毒的藥液。他咬著牙,小心翼翼用沾了藥水的白布巾,輕輕擦拭著明月夜掌心傷口。又敷上新鮮的金瘡藥。他動作盡量輕巧,最後用幹淨的布巾再次包紮了傷口。


    望著自己被包紮得厚重如粽子般的右掌,明月夜又氣又笑道:「要不要這麽誇張?飛魚,這……」


    「堂主,您的手已經傷到了筋絡與骨頭。還好為您初次處置的醫官,他醫術高超,已將斷筋斷骨重新接好。但接下來幾天,萬萬不可讓這傷掌受力。您自己也明白,會……廢了的。醫官,不能沒有靈巧的雙手。」鄭飛魚正色道:「若王爺知道您,受了這麽重的傷,心裏得多擔心呢。」


    「會嗎……」明月夜悄悄嘆了口氣,欲言又止:「但願吧……」


    「月夜,你的手怎麽受傷了?」身後傳來一聲驚唿,十分熟悉。


    明月夜轉身,隻見溫亭羽與雪蓮,正赫然站在自己身後。溫亭羽穿了一身天藍色的蠶絲錦袍,外麵罩著雪白的狐皮披風。網冠上綴著一片碧綠通透的美玉,依舊那個溫潤俊朗的翩翩少年。


    而他身邊的雪蓮,一襲繡著白色芍藥花的杏黃衫裙,同樣披著雪色狐皮披風。顯然比以往小丫頭的打扮,莊重而華貴了許多。大約剛剛過了及笄之禮,她齊齊的劉海兒已經養長了,束成了簡單的雲髻,斜插著東珠花衩。雪蓮,也長成了花容月貌的大姑娘了。


    「才說要過去找兄長幫忙。沒想到,兄長和雪蓮妹妹,倒先過來琦閣了。」明月夜刻意將自己的手掌隱入袖中,迎著他們二人,笑吟吟走過來。


    她熱情道:「這麽早,可用了早膳。琦閣的紅棗粥最好吃,不如一起用一些吧。飛魚,讓他們再添兩雙碗筷來。」


    溫亭羽顧不得許多,他緊緊盯著明月夜的右掌。他終歸一個沒忍不住,顫顫巍巍的輕握住她的手腕,想要從衣袖中拽出來查看。明月夜不忍心拒絕,便隻好讓他看著。他輕輕摩挲著包覆在傷口的布巾,眼看著眼淚便要落下來。


    「怎麽受了這麽嚴重的傷?你不是跟著夜王去青州了嗎……何時迴來的?這傷,這傷……又如何而來……」溫亭羽急切道。


    「亭羽哥哥,你小心點兒,別攥痛了姐姐的手。」雪蓮焦急喊道,忍不住提醒著溫亭羽。後者便趕忙鬆開明月夜,又攙扶著她坐到座椅上。


    「雪蓮,你趕快迴府,取了我父親留下來的那盒金玉斷續膏來,治療外傷最好了。」溫亭羽目不轉睛的,盯著明月夜的傷口,仿佛眼中已經再難容下其他。


    他溢於言表的關注與心痛,多少讓身旁的雪蓮,心裏微微滯痛了一下,但她很快迴答:「好,我馬上迴去取來。」


    「不用!你們忘了,我可是明堂堂主,這裏的傷藥都是大常最好的……你們看,飛魚已經幫我換好了藥,無礙了。」明月夜輕輕攔住雪蓮,讓她坐到溫亭羽身畔。


    她則坐到了他們的對麵。鄭飛魚把新加的碗筷放在桌幾上,自己則退到了一旁,默契的為這幾個人,守住了房門入口。


    明月夜剛要為兩位客人盛粥,雪蓮趕緊接過她手中的白瓷碗和湯匙。她為三個人,每人盛了半碗溫熱清甜的小米粥。但溫亭羽怎麽可能咽的下去呢。


    他癡癡的,打量著明月夜的臉頰,長眉緊蹙:「月夜,不許再獨自去麵對什麽危險了。」


    明月夜點點頭,問道:「你們怎麽過來了?我才剛剛要去溫府尋兄長呢。」


    「明堂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心裏放不下。盡快趕過來,看看……沒想到,你已經從青州迴來了。夜王呢……他若一同迴來,這事情便好辦了。」溫亭羽憂心忡忡。


    「斬汐兄長還在青州。而且,這兩日從明堂發出去的飛鴿傳書,無一迴應。恐怕……長安與青州之間的聯絡,已經被切斷了。有一隻巨大的黑手,正蟄伏在黑暗中,蠢蠢欲動……也無法想像!長安,怕有大事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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