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哪!我好恨……是誰?是誰在對她說話?


    嗚……我不甘心……不甘心……


    痛!那痛苦的感覺直逼她的胸口,痛得她無法喘息,仿佛,那帶著強烈恨意,喊著不甘的人,就是她自己。


    還來……還來啊……把美人瓷還給我……


    什麽?美人瓷?什麽美人瓷?是……東方家那個美人瓷嗎?意念才動,她腦中就出現當時透過魯默的眼,所看見的那個美麗卻隱含著悲怨的瓷盤,其色澤如雨後初晴,晶透湛藍好熟悉的圓盤哪!熟悉得令她心痛,令她戰栗。


    這時,那瓷盤突然迸裂,嘩地碎成一地,上頭點點瑰紅化為血水,向她噴散而來!“啊……”黑靖在驚唿中整個人彈坐起,臉色發白,胸口還殘留著一股震麻,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心髒裏炸開,痛徹心扉。


    唿……唿……唿……


    舉起微顫的手,按住狂跳不止的心口,同樣的畫麵一再重複,她總覺得,自己噩夢的根源,一定和美人瓷有關。


    她得想個辦法,親眼看一看東方家那個美人瓷。


    “你終於醒啦!”趙慕賢的聲音出現在門邊。


    她抬起頭,眉心不悅地蹙擰著。


    對趙慕賢,她始終有著說不上來的排斥感,也許是天生就和她不對盤,每次看到她,她就有氣。


    “你來幹什麽?”她冷冷地問。


    “我來看看你。”


    “不用了,滾出去。”真兇,這種恰北北又壞心腸的中性女,東方天驕居然會喜歡,真是眼睛被狗屎糊了,趙慕賢在心裏嘀咕,嘴上忍不住道:“我隻是很好奇,東方天驕幹嘛連著三天三夜都來陪你?你昏睡的臉有什麽好看的?他在擔心什麽啊?還規定其它男人都不可以進……”


    黑靖一怔,心頭輕震。


    東方天驕……陪了她三天三夜?


    “我猜你一定對他下了什麽蠱,對吧?不然,像他那麽冷酷無情的人,哪有可能會對你動心。”趙慕賢雙手抆腰,疑心地問。


    動心?東方天驕對她?可能嗎?對她動心還會做出那種……那種齷齪的事?


    一想到他用指尖侵犯她的過程,她就氣得渾身發抖。


    “像他那種混蛋,我才不會對他下蠱,我隻會一刀殺了他。”她怒道。


    “咦?難道你對他沒感覺?聽說你們兩個失蹤的那幾天都在一起……”趙慕賢很詫異,竟然有人會對東方天驕那麽俊帥的人無動於衷。


    “我對他的唯一感覺就是厭惡惡心!我恨不得……剝他的皮,啃他的骨,喝他的血……”她突然發瓠低吼,趙慕賢被她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忍不住道:“東方天驕對你做了什麽嗎?不然你幹嘛這麽生氣?”


    被這麽一問,東方天驕那灼熱狂野的吻,能燒融一切的炙人指尖,以及他在她身上撩起的一陣陣感官震撼都一一倒帶,放肆直接地切迴到她腦中,完全無法阻止清除。


    她臉頰不由自主地飛紅,倏地焦躁又狂怒地揪扯著頭發,暴跳如雷地大喊:“不要說了!不要再跟我提到他!”


    趙慕賢眨眨眼,她雖然少根筋,可是卻不是笨蛋,黑靖怪怪的哦!


    嗯,她和東方天驕之間,果然有點什麽……


    黑靖則猛然發覺自己過度激動,急急吸口氣,穩住情緒,才瞪著趙慕賢:“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無意義的事嗎?”


    “哎,我因為聽說你一直沒醒來,才過來看看。”趙慕賢聳聳肩,為了安全,風華一直不準她來看看黑靖,她好不容易趁他今晚陪奶奶和母親參加公益晚宴,才有機會進來。是說風華也未免過慮了,瞧黑靖這軟趴趴的虛弱模樣,還能對她怎樣嗎?


    “你是來看我死了沒有嗎?”黑靖惡聲道。


    “你這人怎麽像隻刺蜻一樣?如果不是為了解咒,東方家才不會讓你留下來養病呢!”趙慕賢氣得牙癢癢的。


    解咒?


    黑靖驚凜變臉。


    她和東方家的解咒有關嗎?那個美人瓷,還有她的噩夢,從小就困擾她的鬼,這些謎團,都是相關聯的嗎?


    “好了,既然你醒了,我就去叫人送餐食來,你應該也餓了。”趙慕賢不想多待了,她和黑靖話不投機,沒什麽好說的。


    隻是,她才剛轉身,就聽見黑靖悶哼一聲,倒迴床上。


    她迴頭一看,隻見黑靖身體蜷成一團,痛苦地在床上呻吟。


    “喂!你怎麽了?”她驚慌地衝過去,關切地問。


    “我……我……”


    “你哪裏不舒服?傷口痛嗎?我去叫十一……啊?”她話未說完,手就被扭住,還搞不清楚狀況,人就被摔了個四腳朝天,接著,一條細長的繩子繞過她的脖子,將她勒住。唔……她吸不到空氣,掙紮地想拉開,但愈掙紮,繩子卻勒得更緊,嚇得她臉色發白。


    黑靖緩緩湊向她,狡膾地冷笑:“善良又愚蠢的趙慕賢,我正想找個人質帶我出去呢!你來的真是時候。”


    可惡啊可惡!這個女人真惡毒……她真氣自己怎麽會這麽輕易就著了她的道。


    “來吧,陪我出去吧!”黑靖輕喘一口氣,用力將她拉起。


    她試圖想反製,可是才一動,脖子就緊得差點斷氣,整個頭昏腦脹。


    “乖一點,別亂來,我這勒人技巧可是有學過的哦,要讓一個人窒息而死,隻需要一分鍾。”黑靖陰笑。


    趙慕賢無奈,隻能一步步被架出去,開門的二十三和二十四一見到她被挾持,都大吃一驚,兩人想上前救她,卻見她突然兩眼翻白,不停顫抖。


    “別過來,否則我勒死她。”黑靖厲聲恫喝。


    怎麽辦?二十三和二十四麵麵相覷,一時亂了分寸。這兩個,一個是大少爺的女人,一個倍受二少爺的照顧,她們之間任一方都不能受傷,通知二少爺吧!二十三遞給二十四一個眼神。


    黑靖立刻怒斥:“不準通知任何人!現在,你們帶我去找美人瓷。”


    “這……”他們一怔。黑靖要找美人瓷?


    “馬上帶我去!”她再度將細繩抽緊。


    “唔……”趙慕賢才剛喘口氣,又被勒得臉色鐵青。


    “趙小姐……”二十三大急。


    “走不走?”黑靖吆喝。


    二十三沒轍,隻能帶領她走向大倉庫,打開重重大門,讓黑靖進去。


    黑靖押著趙慕賢進到倉庫,一見到那個仿古的窯洞,整個人就像觸電般站定。


    那個窯……好熟悉……


    然後,一股奇異的力量從倉庫最裏頭的那扇門裏透了出來,直接觸動著她的心髒。


    坪登!坪登……她的心愈跳愈快、愈跳愈急,不自覺拉緊了細繩。“唔……唔……”趙慕賢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她四肢不停扭動,心想,她八成快死了。倏地,身後響起東方天驕的喝斥。


    “黑靖,快放手!”


    黑靖震了一下,迴頭看著他。


    這個人怎麽一臉疲憊的樣子?他真的陪了她三天三夜嗎……


    “有什麽事就直接衝著我來,先放了趙慕賢。”東方天驕怒道。


    從黑靖一踏進倉庫,就被監視器拍個正著,門禁計算機掃描到非自家人就會立刻傳訊給四位主人,正打算休息片刻的他一接到警訊便迅速趕來。


    黑靖壓下心中因他而起的奇異波蕩,堆起冷笑。“哼,要我放了她,就把美人瓷交出來。”


    “你要美人瓷幹什麽?”東方天驕擰起雙眉,臉色有異。


    “我要看看它是什麽模樣……看看它是不是……”她說著,那股力量又再次來襲,衝撞著她的內心。


    她顫動了一下,四肢俱麻,手一鬆,東方天驕趁機閃到她身前,出手擒扭住她的手,並順勢將趙慕賢推向二十三。二十三扶住趙慕賢,二十四則護在她身邊。“咳咳咳……”趙慕賢不停地咳嗽,以舒緩喉嚨的刺痛。


    這一變化,黑靖卻渾然未覺,她的目光直視著那扇門,唿吸急促,表情呆滯。


    “黑靖?”東方天驕按住她的肩膀,輕搖著她。


    “美人瓷……在叫我……”她掙開他,僵硬地走到門前,將雙手掌心貼在門上。


    “什麽?”東方天驕怔住了。


    不隻是他,連趙慕賢和二十三、二十四,也都非常詫異。


    “聽到沒?它在哭泣,它在控訴……”她如夢囈般說著。


    像是在唿應她的話,此時,保險庫裏竟響起了奇異的聲響,東方天驕俊臉微變,直接按下密碼,再按了指紋,保險庫的門應聲打開。


    保險庫內沒半個人,美人瓷也安好存在,那麽,奇怪的聲響從何而來?


    他正納悶著,黑靖已雙眼圓睜,直盯著前方那個躺在方形防護罩內的瓷盤,一步步走近。當她在圓盤前站定,突然間,圓盤發出一陣青色幽光,防護罩頓時發出龜裂的聲響,然後,整個罩子化為碎片,四散紛飛!這詭異的一幕,讓東方天驕和趙慕賢都駭然驚異,東方天驕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他一個箭步衝過去,大喊:“黑靖,別碰它!”


    但黑靖已伸出手觸碰了瓷然,就在這一刻,幽冥青光瞬間爆射,刺目的光線逼得其他人閉目閃躲,唯獨黑靖,被青焰無聲無息地團團包圍。


    一陣顛倒時空,物換星移,她陷入了一個遙遠的記憶之中……


    天工,你如果是女的就好了!天工,沒有人說你長得像女人嗎?而且還是個美女……天工,我真想有個像你這樣手藝超強的姊妹……


    開朗活潑的公主總喜歡開他玩笑,但他從不介意,隻要能讓公主笑,他就心滿意足。


    直到那天,公主興高采烈地拿了兩幅畫給他……你瞧!天工,這是我教府裏的畫匠畫的兩張畫像。第一幅裏,是身穿錦衣網緞的公主,捧著他為她燒製的一隻天青瓷瓶,笑靨如花。


    公主連入畫都帶著他的作品,他好高興……可當他看著第二幅,卻臉色遽變,如遭雷擊。第二幅畫也是畫個女子,那女子一襲王族衣著,五官溫婉嬌媚,卻又不失清麗,側身站立,下巴微抬,似笑非笑,風姿颯爽又迷人。


    這畫中人分明是他!是扮了女裝的他!


    公主竟然要畫匠私自想象他的女相,幫他作畫……


    於是,他懂了,明白了,公主的話不是玩笑,她欣賞他的才能,喜歡他燒的瓷,但,不可能會愛他。


    這一生一世,甚至千秋萬世,他都無法得到公主的愛。


    這張公主的畫像……送我吧!


    忍著撕裂的心痛,他擠出微笑。


    好啊,我把我的畫像送你,而你這張女相圖,我要留著當我的陪葬品,公主銀鈴地笑著。陪葬品?公主為什麽要拿他的畫像當陪葬品?難道,她對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感情嗎?


    他稍鳳安慰,接下那幅公主畫像,迴到他的鬥室。


    半年後,公主大病,眼看熬不過冬天,他決定獻身製瓷,用自己的血骨化為一個圓盤,隨公主入藏。


    生不能相隨,死總可以相守吧?為了公主,他可以永世當個鬼,不入輪迥,隻在公主的墓室裏,當個永遠的天工……


    死前,他在公主的畫像下方,用燒瓷特有的染劑,和著他的血,把美人瓷上的詛咒寫下,交代助手們,務必將圖和美人瓷盤一起放入盒中,交給公主。


    這樣,就沒有人敢拆散他和公主,這樣,他就能瞑目。


    他的“美人瓷”和公主的“美人圖”,將伴著公主的屍骨,就這樣靜靜地躺在黑暗中,不見天日,這,也是種幸福......


    奢侈的幸福。


    可是......是誰?到底是誰?是誰碰觸了他的圓盤?是誰驚擾了他的夢?是誰打破了這千年來的平靜?那騷動是怎麽迴事?那股將他從盤中驅趕而出的力量又是怎麽迴事?


    我不走---


    他呐喊著,鬼魂扭曲、淒厲地大吼著。


    不走!不走!我絕對不走----


    但那吸力如此強大,他被黑洞吸入,被迫離了公主的墓室,被迫,與公主分離。


    你陪我夠久了!天工,去找屬於你的真愛去吧!去投胎轉世吧!


    來世,當個美麗的女人,找個能為你付出生命的人......然後,再和我相逢!


    公主細微的聲音從彼端傳來。不要!就算轉世,我也要當男人!隻當男人!他不甘地怒吼著。你不會是男人的......不會再是了......


    什麽?什麽意思?


    怔愕中,他瞥見了那張美人圖,美人圖上的美人,不是公主,而是他,是畫了紅妝的他......


    我要你變成女的,天工,一旦你轉世,就隻能是女的了......


    不!不要......


    怎麽會這樣?畫被換了......


    公主,你做了什麽?你在我的畫上做了什麽?


    我等你,天工,我們會再見麵的,會見麵的......


    不要--不要啊!


    他驚吼著,魂魄卻已被強力吸出,從遙遠的黑暗,快速地朝一個光點撞去......


    “啊!”黑靖抱住頭,淒厲地狂喊。


    這就是真相嗎?天工不是住在她心裏的鬼,而是她的前世!她的前世,是個男人,一個癡心的男人。為了愛情,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結果反被心愛的公主擺了一道,轉世成這副女人的皮相--


    她這一生的折騰,心靈不得安穩,神魂格格不入,全都是前世結的因,才造成這樣的果。


    這一切的孽緣,都是從千年前就已注定,注定她要在這一世與這些人糾葛不休......


    青焰爆燃隻在一瞬,眾人隻感到眨眼間又恢複原狀,但對黑靖來說,這一瞬,卻是千年。


    光閃過後,東方天驕定眼一瞧,見到黑靖捧著美人瓷,一臉猙獰地站立,心頭一陣悚然刺痛。


    其實,他早就有了答案,在他救起她的那一刻,他的直覺已在告訴他,黑靖,就是東方家要找的人,她就是那個千年前的工匠,帶著前世強大的意念轉生,變成了一個性別認同障礙的女人。


    她,才是美人瓷真正的主人。


    “嗬嗬......看來,解咒的關鍵終於出現了。魯默那個師叔說的還真準,二哥,你真的把‘對’的人帶迴來了,真是太好了。”東方絕世不知何時也來到保險庫,冷冷一笑。


    的確,找到解咒的人,應該是件好事,但東方天驕卻沒半點喜色,他直盯著黑靖,冷漠的表麵下,心緒翻騰如潮。


    為什麽是黑靖?為什麽不是別人?為什麽,此刻他寧可他當時救的是黑瑤?


    這份揪心的疼痛是怎麽迴事?難道他後悔了?難道,在他心裏,黑靖竟比兄弟們的命還重要?


    “美人瓷!我的美人瓷,這裏...”黑靖撫摸著瓷盤,卻發現美人瓷缺了一角時楞住了。


    破了!美人瓷......破損了......


    就是因為這個缺角嗎?他拚了一條命,隻想和公主相守的夢,永不輪迴的意念,才會被破解嗎?才會被逼得與公主分離--......


    她氣憤顫抖,怔瞪著眼,心中交織著痛與恨,以及,一股憤怒的不甘。都是他們!這些東方家的人,這個趙氏公主,她不會原諒這些人,死都不會原諒,前世的怨恨,就在今生做個了結吧!


    “你們這些賊!活該被詛咒,活該啊.......我溪口你們詛咒永不得解,子孫世世活不過三十...”她將美人瓷鑽在懷裏,衝著東方天驕嘶吼。


    詛咒?又是詛咒!到底東方家要承受多少詛咒才夠?東方天矣俊臉森然變色。


    “如果不是你們這些盜墓者,我也不會被迫與公主的屍身分開、被迫轉世,不會變成這身...這身最讓我痛惡的女子形貌-...-...都是你們的錯,你們東方家的人,死有餘辜!”


    東方天驕麵色陰駑,沉默不語,但趙慕賢卻聽不下去了,揚聲怒道:“你到底要記恨多久?都已過了千年,以前的種種,早該隨著時間埋葬了,現在的你,和前世早就沒有關係了,醒醒吧!”


    黑靖轉瞪向她,厲喝:“你這個殘忍的公主,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你把我的一片癡心踐踏在腳底,還詛咒我成為女人,你還有心嗎?還有心嗎?”


    趙慕賢蹙起了眉頭,正色道:“我不記得什麽前世的故事,我也忘了自己是不是宋朝趙氏公主,我隻知道,現在我是趙慕賢,是一個活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女子,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不是認識東方風華、進了東方家,我甚至不相信這世上還有詛咒這種事。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從我聽來的所有訊息,都在說明一個重點,公主對你已經仁至義盡,她賞識你、提攜你、讓你成為官窯的工匠,她為你做了許多事,唯一做不到的,就是愛你,而你,卻把這一點當成是她的罪,合理嗎?”


    “你--...--...說什麽?”黑靖氣怒不已。


    “我在說,你別自己一廂情願的暗戀硬要加諸公主身上,如果我真是公主,我不但會覺得厭煩,還會告你騷擾!”


    東方絕世挑了挑眉,挺意外趙慕賢這個傻大妞竟也能說出這麽合他心意的話。


    “你...”黑靖臉色蒼白。


    “你想想看,有個人莫名其妙用自己的血骨製成瓷盤,說要送我,還硬要陪我入葬,這種事想來就角黴頭又令人發毛,換成是我,當下就會把瓷盤摔個粉碎了,哪裏還會重情重義的割發相贈,又如你所願日後一起入殮?再說,就算我願意,我丈夫也不見得答應。你別忘了,公主是已婚身分,你的癡戀,根本是違反禮儀,你的奢望,已處大不敬。”


    趙慕賢總認為當年那個工匠的愛太過異常,如果是在現在,他保證成變態。黑靖呆住了。


    原來......她前世所做的一要、她自以為的犧牲,隻是讓公主覺得困擾?


    “趙慕賢,你別說了!”東方天驕喝止趙慕賢繼續刺激黑靖。


    “讓趙趙慕賢說啊,二哥,總要有人將一直沉緬在過去的愚蠢家夥戳醒,不要讓她老是作著前世那陰颼颼又算艾自憐的鬼夢。”東方絕世犀利又不客氣地補上一句。


    黑靖最後一點的自尊也消失殆盡了。


    天工的心,天工的一片癡情,換來的,竟隻是一句戲譫的嘲弄?


    一股狂怒淩亂的火苗在黑靖胸口燃起,他們不懂她的怨、她的恨、她的痛,他們......什麽都不懂......


    “嗬嗬嗬...哈哈哈...”她笑了,笑得淒厲而尖銳,笑得絕望而顛狂。


    “黑靖......”東方天驕胸口微窒。


    “嗬......很好......太好了......既然你們看得如此透澈,那麽,我用生命燒製的這個美人瓷,就還給我吧!”她眼睛紅洌,斜瞪著他。他一定早就知道她和美人瓷的關係,才會救她的。一定是這樣的......一股莫名的酸澀痛楚鑽著她的心,讓她更加憤恨難平。


    “不行!你不能拿走美人瓷。”他俊臉微變。


    “為什麽不行?這原本就是我的,隻是被你們偷出墓穴!是你們擅自取走......”


    “它攸關我們東方家族的性命,沒有它,就解不了詛咒......”


    “你們活該!這都是你們自找的......那個詛咒,解不了更好,最好永遠都無解......”她鬼魅地笑著,直接往外走。


    “站住。”他閃到她身前,擋住她的去路。


    “讓開!否則我現在就毀了它!”她陰狠地道。


    “你……”他怒瞪著她。


    “嗬——…你怕了?啊,我想起來了,你說你怕死,對吧?你怕整天活在死亡陰影中,對吧?太好了,我就想看你恐懼痛苦的樣子,如果我把這美人瓷摔個粉碎,你們會怎樣呢?要不要試試?”她惡意地將美人瓷高高舉起,一臉譏笑地盯著他。


    “你敢?”他眼神冷冽。


    “我為什麽不敢?這個美人瓷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美人瓷留給她的,隻有前世不堪的記憶,或者,毀了就一了百了。


    “你敢破壞它,我就殺了你。”東方絕世的聲間充滿殺氣。


    “殺呀!要殺要剮,隨你們。”她也不甘示弱,冷哼:“隻是,我死了,你們也別想好過,子子孫孫、生生世世,都別想好過……”


    “真囂張——…”東方絕世輕吐一口氣,倏地,人已閃到她麵前,手中蝴蝶刀飛旋如一隻嗜血的銀蝶,咬向她的喉嚨。


    但有人比他更快,切入他和黑靖中間,擒扣住他的手腕。


    “絕世,住手!”東方天驕厲喝。


    東方絕世收刀,眉一挑,星眸如流火,話中有話:“二哥,你可別學大哥啊!”


    東方天驕驗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心中有幾秒鍾的掙紮。


    不,不是的,他和大哥不一樣,他分得出輕得,他不會被愛情衝昏頭。


    該做的,他會做,不會被任何事左右。他阻止絕世,隻是為了美人瓷,隻是這樣……


    “美人瓷在她手上,萬一破損,事情就麻煩了。”他嚴正解釋。


    “是啊,美人瓷可是你們東方家的命,破損了,你們四兄弟都活不過三十。”


    黑靖悠哉地冷笑。


    “哼,有本事你就摔破它,順便邊你那愚蠢又惹人嫌的前世種種一起摔爛。”


    東方絕世向來不受威脅,反唇相譏。


    黑靖笑容凍結。


    愚蠢:—…又惹人嫌?


    上一世短短二十四年,她以為自己為愛而死,也死而無憾,所以那時,再痛苦才會笑著死去。現在想想,原來她死得一點都不值得啊……


    “絕世!別說了!”東方天驕急斥。把黑靖逼急了,她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怕什麽?我就要看看她怎麽當著我的麵摔破美人瓷,在她動手之前,我會先拆斷她的手骨。”東方絕世話聲剛落,猛的推開東方天驕,手化為爪,襲向黑靖。


    他相信以自己的身手,絕對有辦法從黑靖手中搶迴美人瓷!當然,他會小心的不弄死她。


    東方天驕氣急惱火。絕世做事總是莽撞,任性妄為,完全不顧後果,於是他再次出手阻攔,上前架開他,聲聲斥責:“絕世,你閉嘴!”他話未說完,就聽見黑靖冷冷地低吟著一首詩。


    是那首讓東方家子孫連作夢都會寒顫的咒命詩!


    “擅動美人瓷,必成美人族,紅顏易凋卒,命不過三十……”


    他臉色大變,轉頭看她。


    黑靖靜立不動,隻是冷冷地笑著,眼裏閃著邪惡報複的陰晦。


    他對上了她的眼睛,陡地打心底竄出冷顫,然後,像電影的慢動作般,他看著她將手鬆開,任由手中的美人瓷掉落……


    “不!”東方天嬌驚聲大吼,嚇得肝膽迸裂。


    東方絕世也悚然變臉,怔凜一秒,隨即和他同時伸手去接,可他們兄弟倆的手還差了好幾公分,美人瓷摔到地麵!


    那有如一小片藍天從天上墜落,跌進了地獄,眾人隻聽見一記清脆而響亮的破摔碎聲貫穿耳膜,美人瓷,就在他們驚恐駭懼的眼中……


    四分五裂!東方天驕的手停在半空,身體僵直凝固,眼瞳瞠大,血液仿佛在瞬間被抽幹,心已槁,身如屍……


    他們東方家的命脈……毀了!詛咒,會一直持續下去,死亡的噩夢,將永遠無法結束。永遠…不能解脫……這一變化,讓在場的人措手不及,趙慕賢呆愕驚恐,其它的東方狼也都傻眼。


    “哈哈……你們姓東方的,就一個個等死吧!”黑靖狂笑著,發了狠,舉起腳,再重重補上踏,將美人瓷徹底踩碎。


    “不要!”趙慕賢掩麵尖叫。美人瓷一碎,東方風華就必死疑啊!


    東方天驕瞳孔收縮,臉上血色全無,被黑靖這形同鞭屍的行為,引發了心中毀天滅地怒火。


    “你該死!”東方絕世麵容猙獰如鬼,撲向黑靖。


    黑靖不躲不避,定定地站在原地,笑著等死。


    痛快啊!能在死前狠狠為自己出口氣,能看他們東方家的人淒恐哭喪的臉,能讓趙慕賢無法和她所愛的男人廝守到老,真是痛快…但東方天驕卻出手拉住了東方絕世。


    “她是我的。”他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黑靖,冰冷地道。


    “二哥!你還想護著她嗎?”東方絕世暴怒地大吼。


    “殺她,太便宜她了。”東方天驕的聲音沒有起伏,正因為沒有起伏,才更令人戰粟。


    黑靖的笑意消失,心微微驚顫。


    東方絕世會意地眯起眼,收手,退開一步,陰側地道:“也對,不能讓她死得太容易。”


    “是啊,她最怕的,不是死,而是痛苦的活著。”東方天驕在盛怒中,揚起一抹殘酷的冷笑。


    他不會讓她死,他隻會讓她生不如死。


    黑靖背脊一麻,才轉身想逃,手臂已被他緊緊攫住。


    “我會讓你為你鑄下的錯,後悔到死……”他說的每一字,都隱含著即將爆發的火氣。黑靖奮力掙紮,但他手指如鋼,抓得她皮骨俱疼。“從現在起,誰也不準來吵我。”他冷聲向所有人下令,就拖著她走向水榭別居。


    而其它留下的人,都無言地呆望著地上化為碎片的美人瓷,依然無法從震駭中迴神,一顆顆心都沉入了絕望無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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