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把車靠邊停下,這裏已經不是高速公路了,你再往前開也沒用。”


    黃西空隨手將掌心失去光澤的符籙碾成灰燼,隨手灑在了青年的肩上。


    “如果我不照做呢?”


    黃西空抬眉看著他的左耳,抬起食指慢慢抵住他的耳朵:“比如,這樣。”


    下一秒,男人的耳朵便出現一顆黃豆大的血洞。


    他手下的方向盤也隨之失控,車子朝著一旁的山岩撞去。


    黃西空輕哼了一聲,抬手一掌將他敲暈,車子也突然刹住,停在了距離山岩隻有三十公分的位置。


    “都警告過你了,還真是不自量力。”


    黃西空無奈地搖了搖頭,出現在副駕駛的位置,探手將收納盒中的證件拿了出來。


    “單永琛,鬥元星華人。”


    黃西空合上皮質的駕駛證套,哼笑道:“還真是鬥元省的,這可真是自投羅網。”


    他偏頭看著趴在方向盤不省人事的單永琛,反手掏出一截繩子。


    最近碰到的四處幹壞事的小人比較多,竹青給他準備的繩子,還真是挺有用的。


    ……


    將單永琛帶迴桃家老宅,已經是淩晨一點多。


    黃西空提著被五花大綁的單永琛,低調地從後門進了院子裏,還沒走到前院,就撞見了正坐在廚房房頂上的竹青。


    “你在這兒幹嘛呢?不休息?”


    竹青從房頂上飄下來,笑著道:“我在修煉呢,就綰綰之前教我的那套,今晚月亮很好,能吸收一點點月華。”


    “這就是今天去後山的那個?”竹青繞到黃西空身後,好奇地打量著一動不動的男人。


    黃西空隨手將人拋在地上,拍了拍手,一臉嫌棄道:“嗯,蠢貨一個。”


    “長得濃眉大眼的,怎麽盡跟著壞蛋混呢?”竹青抬手用力拍了拍單永琛的後腦勺,抬頭與黃西空說道,“黃先生你去休息吧,我看守他就行。”


    黃西空想了想:“你五點的時候,叫夏之淮起床,盡快把這人審一遍。”


    竹青不解:“為什麽那麽早?”


    “這人並沒有犯法,隻是去後山轉了一圈,而且卿銀花的墓也不是他一個連普通障眼法都看不破的人能動的。”


    “他更有可能是幕後之人的一個眼線,能提供的線索估計也不多,為了他觸犯法律條規不值得。”


    黃西空撚著指腹,條理清晰地將後續安排好:“趁著天沒亮,把他拖到鬼蜮中審一遍,在天亮之前,我把他丟去其他地方的亂葬崗……就算他想反咬一口,也隻能死無對證。”


    竹青看著黃西空轉身離去,低頭同情地看了這倒黴蛋一眼。


    黃先生果然是個靠腦子整人的狠鬼,被他盯上的人和鬼,多半是沒有好下場。


    竹青按照黃西空的要求,快要五點時就把夏之淮叫了起來。


    夏之淮雖然有起床氣,但被竹青用陰氣糊了一臉,整個人瞬間被凍得清醒過來,哆哆嗦嗦地衝去洗手間,然後速度飛快地衝去車庫。


    黃西空已經在車庫等了許久,此刻東邊的天空已經泛起蟹殼青,最多半小時就會天亮。


    他坐在椅子上,看了眼穿著睡衣,匆忙趕到車庫的夏之淮:“時間不多,你抓緊點。”


    “鬼蜮已經開了,直接進去。”


    夏之淮擦了把臉上的涼水,將身上的陰氣排出去,嘟囔著:“你昨晚迴來就該叫我的,半個小時真的有點太緊迫了。”


    “你事兒真多,昨晚你睡得那麽死,誰叫得醒你?”黃西空白了他一眼,揮袖將他推進了鬼蜮之中。


    鬼蜮之中,單永琛早就醒過來了,接連幾個小時被各種各樣的鬼問候招唿,此刻的他宛如驚弓之鳥,聽到一點聲音響動,他的身體就下意識地繃緊蜷縮,不敢睜開眼,生怕再一轉頭,就與一顆血淋淋的頭顱臉貼臉。


    清晰的腳步聲逐漸傳來,單永琛蠕動著,試圖將自己躲在倒下的石桌後麵,一直在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夏之淮雙手撐在膝蓋上,將臉湊近,好奇地看著他顫抖的眼皮,突然接話:“看到你了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在單永琛抬頭,悄悄睜開一隻眼的時候,夏之淮雙手扒出一張鬼臉,衝著他吐舌頭。


    “啊——”


    單永琛往後倒去,腦袋咚的一下撞在石桌上。


    夏之淮拽著繩子,將他拉到跟前:“我有幾個問題問你,你老老實實迴答,我就在天亮之前放了你。”


    “如果你敢騙我,哼哼……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單永琛根本看不清夏之淮的臉,他隻能看到一團不停遊動的黑霧,將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怪物頭部包裹住,就連聲音都有些失真。


    坐在院子裏的黃西空無奈地長歎道:“夏之淮這貨是真的缺心眼,就這麽大大咧咧的去嚇人,他現在不做藝人了,所以就以為全世界對他這張臉失憶了……”


    竹青端著一個鐵盆,正在院子裏的小石桌前揉麵,聽到黃西空的吐槽,哭笑不得道:“夏哥這方麵有點隨綰綰。”


    黃西空喝了口果茶,然後才反應過來:“你這話是不是反了?”


    竹青搓了搓手上的麵粉,淡定地說道:“沒反。夏哥之前可是萬眾矚目的頂流男明星,不可能真的一點腦子都沒有,反倒是退圈之後,越發放飛自我。我感覺這主要還是和綰綰有關,不管什麽人,與綰綰待久了,好像每天都能無憂無慮,生活工作就算遇到了麻煩,也都會有種全都不算事兒的感覺。”


    竹青指了指他,笑著說道:“單從我的感受來說,黃先生你前後的變化就很大。我剛來的時候你其實話很少的,感覺就很高冷挑剔,且還有點不太好相處。有時候我還能從你身上感覺到莫名的戾氣,一般能繞著你走,我絕對不會主動接近你。”


    黃西空忍不住抬眉打量竹青:“你確定不是因為我是隻千年厲鬼,所以才怕我?”


    竹青捂著嘴笑道:“嗯,也有這一方麵的原因。”


    黃西空搖了搖頭,重新躺迴椅子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側臉。


    真的變了很多嗎?


    他其實一點感覺都沒有。


    夏之淮隻用了十分鍾左右,很快就從鬼蜮中出來。


    他站在車庫外麵,雙手舉過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朝著黃西空說道:“已經問清楚了,勞煩你送他一程。”


    黃西空將剝好的核桃盤子遞給他,起身朝著鬼蜮內走去,很快車庫內的燈光從窗戶和門的縫隙漏了出來。


    竹青已經將麵和好,從冰箱裏拿出一杯飲料遞給他:“那個姓單的說了什麽?”


    夏之淮坐在方才黃西空坐過的椅子上,雙手接過飲料道謝後,才輕輕唿出一口濁氣:“這個人不懂玄門法術,對捉鬼和捉妖也是一無所知,隻是被一個姓寧的天師救過,後來就專門為一家名叫墨林壇的會所工作。”


    竹青將揉好的麵蓋上保鮮膜,放進冰箱裏,好奇地問道:“這個會所是什麽地方?夜總會嗎?名字還挺高雅的。”


    夏之淮搖頭道:“不是夜總會,是一家隻為有錢人提供看風水擺陣業務的門店。墨林壇有不少在妖管局注冊的玄門人士,不過全都是一些沒有顯赫師門的天師,這家店的老板姓朱,據說年紀已經很大了,雖然出身不顯,倒是在玄門中小有名氣。”


    “這個單永琛就是聽從那個姓寧天師的安排,專門去後山奶奶墳墓的情況。”


    竹青將泡好的豆子倒進破壁機,又依次添加了大米和小米,以及冰糖和花生,最後倒入了純淨水,合上蓋子後按了豆漿模式。


    等忙完這些,她才繼續與夏之淮閑聊道:“那豈不是說明,單永琛口中這個寧天師,百分之百與卿奶奶的死有關了?”


    夏之淮點點頭:“現在的問題就是,墨林壇和寧天師。”


    “所以,夏哥你是準備再去鬥元省吧?這個天師會所也在星旗市?”


    “嗯,去是肯定要去的。”


    夏之淮看著晃動的樹梢,沉思了許久:“不過眼下已經打草驚蛇,單永琛迴去後肯定會跟那個天師匯報後山的情況。”


    “隻怕和奶奶案子有牽扯的人,會像隻縮頭烏龜一樣躲起來。”


    竹青坐在迴廊下的欄杆上,慢悠悠晃著雙腿:“已經查到這一步了,躲起來也沒用吧?綰綰和黃先生尋人的手段可厲害了。”


    夏之淮聞言失笑道:“你說得對,我相信奶奶的案子很快就能水落石出,我也一定會抓到折磨奶奶屍體和魂魄的混蛋。”


    綰綰起床的時候,大家已經恢複如常。


    肉乎乎的小崽崽頂著一頭亂毛,擠了點寶寶霜在臉上搓了搓,然後蹦蹦跳跳地下了樓,坐在樓下的餐桌邊,好奇地看著打哈欠的哥哥,和正在吃早餐的黃叔叔。


    “黃叔叔,壞人呢?抓到了嗎?”


    綰綰滿臉期待地盯著黃西空,希望能第一時間湊熱鬧。


    黃西空放下豆漿,彎著嘴角道:“早送走了,擅自拘禁他人,是違法的。”


    綰綰頓時呆住,眼裏的光也消失了:“為什麽不叫我?我也要幫哥哥審壞蛋,我嚇人的手段可多了。”


    夏之淮給她倒了杯豆漿,抬手捋了捋她那不羈的頭發,語氣隨意地安撫道:“謝謝你這麽為我著想,不過小孩子最需要充足的睡眠,不然會長不高的。”


    “審問這種事情,交給我和你黃叔叔就可以了。”


    綰綰捧著杯子灌了口豆漿,立刻眯起眼睛,扭頭和一旁的竹青說道:“竹青姐姐,今天豆漿炒雞好喝!”


    竹青將烤好的菠蘿包放在她麵前的盤子裏,又給她分了一個煎蛋和一根腸,笑得極其溫柔:“喜歡就好,我剛從網上學的新做法,下次還給你做。”


    “我要帶一壺去幼兒園。”


    “行,今天做的很多,剩下的都給你帶幼兒園去。”


    竹青已經吃過早餐,起身去準備綰綰的寶寶水壺,先在後廚洗了一遍,才將溫熱的豆漿灌進壺裏。把水壺塞她背包裏時,還順便幫她整理了一下書包,往裏麵放了一些昨晚沒事做,順手準備的便當。


    “給你準備了一份小便當,裏麵放了一些早上剛炸的鱈魚排,一小份普洱燒肉,還有幾隻鹽水大蝦和三色小炒,以及一份西藍花。”


    竹青將她的小背包整理好後,轉頭說道:“西藍花要吃完哦,你這兩天的便當,西藍花碰都沒有碰。綰綰,挑食是不對的。”


    綰綰心虛地吐了吐舌頭,小聲解釋道:“西藍花真的一點都不好吃。”


    夏之淮聽著竹青報給綰綰的便當菜單,頓時心裏不平衡了,指著麵前隻有雞蛋和腸的盤子,發出了質疑:“為什麽炸鱈魚排沒有我的份兒?是我不配嗎?”


    竹青看了眼坐在旁邊的黃西空,聳了聳肩:“鱈魚排都被黃先生吃掉了,就是你坐在院子裏打瞌睡的時候。”


    夏之淮震驚地扭頭:“他怎麽吃進嘴裏的?我都沒給他上供呢……”


    “黃先生端著盤子去找了隻小妖怪,拿一塊鱈魚排賄賂了小妖怪給他上供。”


    黃西空淺笑道:“味道確實非常好。”


    “我的不夠吃,所以就把你的端走了。”


    夏之淮欲哭無淚,扭頭看著竹青:“……真就不能多做一點嗎?”


    “鱈魚不多。”竹青攤手道,“我也很喜歡吃,所以讓小妖怪多上供了一點。”


    夏之淮伸手去拿綰綰的背包,綰綰見狀立刻將書包護在懷裏:“不行哦,這是我的。”


    “我還是不是你最最最親的哥哥?”


    “是。”綰綰認真地點頭。


    夏之淮:“分我一半,我都沒吃到。”


    綰綰搖頭道:“搶小朋友的口糧,是沒有前途的。”


    “我要什麽前途?沒錢以後你給我養老就對了。”


    綰綰一臉呆滯地看著他。


    二十多歲的年紀,就已經想鹹魚躺平,讓寶寶養老……


    說的是人話嗎?


    綰綰見他手伸在自己麵前,猶豫了幾秒。


    夏之淮一臉傷心欲絕:“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妹妹,我昨天竟然還擔心你的小零食都吃光了,特意去給你補貨……終究是我錯付了。”


    綰綰立刻把便當盒塞進他手裏,拍著胸脯道:“我就是怕你吃太多,撐著了。”


    “給你給你,隨便吃。”


    小便當而已,其實帶不帶都可以,主要是竹青姐姐怕她不喜歡幼兒園的飯菜,會餓著。


    但其實每次她都會把幼兒園的飯菜吃光,然後再幹掉一份小便當。


    夏之淮見狀忍不住偷笑,取走了綰綰便當裏的一半鱈魚排,笑眯眯地送進嘴裏,美滋滋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我就知道,你還是愛哥哥的。”


    綰綰將便當盒塞迴包裏,輕輕歎了口氣:“哎,如果愛你不需要付出我的飯飯,那就更好了。”


    黃西空撐著額頭,看著他們倆演戲,無奈道:“幼稚死了。”


    竹青偷笑著揶揄道:“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我看啊,夏哥至死三歲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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