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峰的神情驀地冷了下來,從前的習慣讓他自以為在林予深母子麵前有著絕對的權威和掌控力,如今多年過去,蔣峰骨子裏的惡劣和兇殘並沒有隨著時間消退,反倒因著對這個社會的怨氣、對生活水平的不滿愈演愈烈。


    然而林予深也早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弱小的小男孩,麵對蔣峰的隱隱囂張起來氣勢的表麵上也絲毫不怵。在蔣峰抬起手掌就要往左臉落下來前,林予深穩而有力地抓住了蔣峰醜陋而黢黑的手臂。


    之後的事情是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在蔣峰怒火被點燃時,林予深直挺挺地護在林月紅麵前,攔下了蔣峰的所有攻擊,並成功將蔣峰趕出了屋。


    蔣峰出去後,林予深站在門邊,怔怔地望著眼前緊閉著的房門,又垂眼看向自己的手掌,這才注意到他的手是顫栗不止的。這是他第一次反抗這個帶給他無限黑暗的男人,他戰勝了蔣峰,這種感覺很奇妙。


    這一天之後,林予深再夢到幼時的迴憶不會再感到驚慌和害怕。在夢裏,小小的男孩長成了大人的模樣,像今天所做的一樣,站在林月紅身前,在蔣峰的拳頭和砸來的酒瓶下保護著林月紅和曾經的自己。


    他以為蔣峰再不能威脅和傷害到自己和林月紅,但他忽視了一個事實忽視了這樣一個作惡多端、爛到了骨子裏的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毅力。


    第39章 保護


    在上一次將蔣峰從家裏趕出去後,林予深時刻擔心蔣峰會去而複返並懷恨在心,從而威脅到林月紅的安全。為了保護林月紅,林予深不得不盡快搬迴到家裏,並一再囑咐林月紅,如果蔣峰過來了,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男朋友突然要迴到家裏住宿,顧聞序阻止無果的同時隻好另想他法。


    找了個借口和林予深一起迴到陽明路,顧聞序對著林月紅噓寒問暖,話裏話外又暗示著林予深學校家裏兩頭跑多麽多麽不方便,在成功收獲了林月紅一個擔憂的表情後,再漫不經心地道:“阿姨,我在學校外麵就有套房子,您和予深搬到那裏去就剛好解決了這個問題。”


    一句先斬後奏的話出來,首先得到了林予深的拒絕。但顧聞序全然當作沒聽見,一腔炮火集中在林月紅身上猛攻,最終成功讓林月紅點了頭,自此開啟了和林予深的同居生活。


    顧聞序的房子在校外的一棟高檔小區裏,安保負責又給力,住過去後,林月紅的安全算是有了很大的保障,林予深的一顆心總算緩緩放了下來。


    在林月紅麵前,兩個人的言行舉止點到即止,隻在林月紅注意不到的角落來一些輕飄飄的親密親熱,將戀愛關係小心翼翼地掩藏好。


    三人的同居生活和諧而又溫馨,林予深曾不止一次想過,或許他和林月紅從前走過那麽多辛苦的路,都是為了此刻。


    當時的林予深並沒有想到,蔣峰雖然無法再找到他和林月紅的住處,卻能夠找到他的學校。


    大學的開放性很強,並不阻止校外人入內,蔣峰被一大筆債壓著,沒有工作、沒有收入,每天還要麵對債主的生命威脅,隻能將主意放到林予深母子身上。


    家裏找不到人,那就去林予深的學校,進了a大後再在幾處人流量大的重要建築蹲守,果然在一次林予深前往圖書館還書的路上堵到了他。


    猝不及防地被蔣峰攔住了路,林予深下意識地蹙起了眉,隻是圖書館外人來人往,林予深沒有和蔣峰拉扯太久,甩開對方快步離開。


    當天晚上,林予深和顧聞序一起躺在小區的床上,顧聞序從身後抱著他,迴想起白天從別人那裏聽到的事,隨口問了一句。


    林予深脊背貼著顧聞序的胸膛,有一種在任何人那裏都不曾有過的安心。聽到顧聞序的問話,默然片刻,還是將蔣峰的身份告訴了顧聞序。隻是對於自己童年時的經曆簡單地一筆帶了過。


    顧聞序手指輕輕地撫著林予深的後頸,安靜地聽著。到最後,林予深將話說完了,顧聞序什麽也沒說,隻是沉默地將懷裏的人又抱緊了些。炙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到林予深的肌膚上,暖意直到心底。


    “以後不會有人欺負你和阿姨。”良久,顧聞序輕聲說。


    顧聞序的話不是嘴上說說而已。第二天,顧聞序拜托了顧澤鋒的秘書查詢蔣峰的資料,了解了蔣峰的生活作風和品格習性後,在心裏對林予深的心疼更甚。


    他心疼林予深的童年經曆,也唾棄造成了一切的罪魁禍首蔣峰,發自內心地不願意對其施以丁點援手,隻是目前來說,更重要的是讓他再不出現在林予深和林月紅麵前。


    顧聞序備好一筆數額不小的金錢,決定選擇恰當的時機和蔣峰見一麵,用這筆錢買下林予深和林月紅此後生活的安穩和寧靜。


    隻是意外恰恰就在見到蔣峰之前發生。


    在那晚和林予深談心知曉蔣峰的事情後,顧聞序對林予深始終不放心,放下手裏的眾多事情開始和林予深形影不離。


    就是這樣出於關切的舉動為兩人惹來了麻煩。


    蔣峰在第一次攔截林予深沒有成功後並沒有放棄,繼續蹲守在a大。很巧的,在不久後的一個午後,蔣峰再一次遇見了林予深。


    那是在一段寂靜的森林小路裏,初夏的樹木已經生長得茂盛,葉子正綠,在金黃色陽光的照射下隱隱散發著一層亮光,風吹過的時候,發出細細密密的沙沙聲。


    兩道高挑的身影並肩走在石子路上,一樣的身姿筆挺、氣質出眾,在出現在蔣峰視野內的第一時間就吸引了蔣峰的注意。


    距離隔得有些遠,但蔣峰還是能一眼看出其中一個男生正是他一直苦苦尋找的好兒子。


    好不容易見到人,當然不能再將人放走。蔣峰緊盯著靠得極近的兩個人,邁大步子追出去前,心底卻直覺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對勁的感覺。猶豫之間,那感覺很快就被印證了


    他看見兩人停下了腳步,另一個男生牽起了他兒子的手,側頭望著他兒子時的眼神,就像、就像......


    蔣峰心裏一驚,依舊緊緊盯著兩個人,望著男生將手撫上他兒子的臉,一道驚雷劈了下來,蔣峰張大雙眼,身體一顫,雙手卻先大腦一步作出反應,拿出了手機,打開了相機,鏡頭對準了過去。


    捕捉到親吻畫麵的一瞬間,蔣峰的心底迸出巨大的激動和興奮,眼底的情緒讓他雙眼不自覺瞪大,凸出的眼珠人而詭異。


    顫抖著手按下拍攝鍵,相機很小聲的哢嚓響了一聲,陽光下,林予深和顧聞序接吻的這一幕被永遠地定格了下來。


    當晚,蔣峰將拍下的照片打印了出來,再次接到債主惡言惡語帶著威脅的電話後,第一次沒有害怕,而是馱著腰杆,眯著一雙眼睛朝那邊保證道:“王哥,你放心,我馬上就能搞到錢。”


    再一次見到林予深的那天來得很快,蔣峰攔在林予深和顧聞序身前,在顧聞序開口說出“我可以幫你還錢”之前甩出了照片:“不想我把這照片曝出去的話,就給我一筆錢。”


    看清照片上的畫麵的霎那,林予深的臉色驀地變得蒼白,雙眼不自覺染上一層通紅,心裏卻在最初的一陣慌亂後漸漸平靜下來。


    林予深上前一步,他不會讓蔣峰傷害到林月紅,也不會讓蔣峰以任何方式傷害到顧聞序。但手上卻不期然傳來溫暖的溫度,顧聞序握住了他的手,像從前每一次一樣輕輕捏了捏。


    顧聞序總能輕易對林予深起到很神奇的安撫效果。林予深停下了腳步,側頭和顧聞序對視一眼,隻需要一眼,安心的感覺就從心底油然而生。


    安撫好林予深,顧聞序往前走了半步,將林予深擋在身後,這才開口:“可以。”


    爽快的話不僅讓林予深微微擰起了眉稍,更是讓蔣峰感到意外。以為還得多拉扯幾迴,沒想到這人是個那麽好說話的,蔣峰瞬間笑開一副嘴臉,開口報價。


    “錢可以給你。”顧聞序站在蔣峰麵前,明明才二十一歲,氣勢卻已經能夠完全的壓過蔣峰,“不過有條件。”


    有錢拿什麽都好說,蔣峰樂嗬嗬地聽顧聞序說著不許再出現在林月紅母子麵前的話,欣然答應下來。


    將錢給了蔣峰後,顧聞序拿著手裏的照片仔細端詳。畫麵裏,午後的陽光光線正好,鋪灑在樹下站著的自己和林予深身上。林予深被他吻著,閉上了眼,顯得很乖巧,瓷白的皮膚被陽光鍍上一層金光,像天使一樣,將林予深襯得更漂亮。


    顧聞序對這張偷拍的照片很滿意,備好的錢不僅買下了林予深和林月紅的安穩,還附贈了這樣一個被定格住的美好瞬間,花得實在是值。


    晚上迴到小區,林予深看著顧聞序將照片夾在了一本藍色封麵的書裏,什麽也沒說。等兩人洗好澡躺倒床上,林予深主動抱住了顧聞序,獻上了一個濕熱的吻。


    一吻結束,林予深睜開雙眼,他注視著顧聞序,顧聞序也注視著他,沒有人說話,左胸腔裏的心髒卻已經被眼前的人填得滿滿當當。


    世界很安靜,從窗縫裏灌進來的風是輕柔的,這一刻的兩個人很幸福。


    以為蔣峰的事情終於結束,林予深幾日來終於睡了個好覺,到第二天早晨,睡得迷迷糊糊間聽見幾聲刻意被壓低的聲音,林予深坐起身,望著陽台上對著手機講話的顧聞序,等顧聞序掛斷電話進來了,才問:“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顧聞序沒有想到林予深醒了過來,因此轉身那刻嚴肅的神情和淩冽的氣質都還未來得及收迴。和林予深對上眼後,他下意識地鬆開擰起的眉稍,像往常一樣溫和地道:“沒什麽事,我吵醒你了?”


    林予深沉默了半晌。他了解顧聞序,對方很少表露出剛剛那樣氣勢淩人的一麵,外麵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但顧聞序不想說,林予深便也不問,隻是下床,走到顧聞序身邊,學著顧聞序的樣子牽起了對方的手,捏了捏。


    顧聞序笑了下,林予深過分乖巧的模樣讓他沒忍住抬手揉了揉對方柔順的黑發,表麵輕鬆地道:“我家那邊有事情需要我處理,待會兒我迴去一趟。”


    頓了頓,又道:“過幾天不是要答辯了嗎,今天你在家裏好好準備,先別去學校了。”


    略微刻意的話讓林予深生出了莫名的感覺,像是不安,又像是茫然,隻是不等林予深將那感覺抓住細想,就已經在轉瞬之間消失不見。


    顧聞序陪林予深和林月紅吃過早餐就匆匆地離開了,在出門之前趁著林予深進廚房的時候偷偷將其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


    林予深對此毫無所覺,聽顧聞序的話迴了房間安心準備答辯。


    正用功時,林月紅敲響房門進來,為林予深端來了一盤削好的水果,林予深看著文獻,目光不移地隨手將一顆草莓放進口中,酸甜的口感在味蕾中炸開,耳邊安安靜靜,隻有偶爾幾聲窗外的鳥叫,為此刻添上幾分靜謐祥和的氣息。


    靜靜地在房間裏待了一天,一切都好似和平常沒有什麽兩樣。而外界發生了多麽天翻地覆的事情,林予深一無所知。


    那一天顧聞序直到夜裏將近淩晨才迴來,臉色上是難掩的疲憊,林予深很少見到顧聞序這副模樣,正要開口問什麽,卻被顧聞序緊緊地擁在懷裏,感受著腦袋埋在熟悉的脖頸之間,沉緩的唿吸噴在耳廓,林予深到底什麽也沒說,隻是拍了拍顧聞序的後背,輕聲說:“先休息吧。”


    迴房間後顧聞序很快就睡了過去,第二天林予深醒來,顧聞序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起床離開。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林予深還是沒有從顧聞序那裏得到答案,直到他迴到學校,麵對幾乎所有人的欲言又止的眼神,從心底冒出的疑惑更甚。


    正要主動開口詢問,一名關係較好的同學走到他身邊,放低音量小聲問他:


    “林予深,昨天的事鬧那麽大你上哪去了?大家一直聯係不到你。”


    第40章 “我們會的”


    昨天那種不安的感覺隨著這樣一句話重新湧現上來,林予深沒有迴答同學的話,拿出手機打開,主界麵的通訊圖案上並沒有顯示有未接來電。


    他想到什麽,下滑控製麵板,飛行模式是開著的。


    能悄無聲息碰他手機的人隻有顧聞序了,隻是自昨晚開始,林予深心裏始終惦念著顧聞序的不對勁,並沒有在手機上分去絲毫注意,也就完全沒有發現手機的信號被關閉。


    而現在,林予深眼眸一沉,心裏的不安越發濃重。


    結合前一天顧聞序疲累的狀態,林予深的心跳猝然漏了一拍,緊接著一個猜測在腦內成形。


    一直沒等到迴答的男生打量了一下林予深沉默的神情,以為對方還在受著打擊,猶豫了片刻,支吾著開口:“林予深,你也別多想......事情反正已經解決了,校方和院裏麵也沒什麽反對或者處分的意思。而且......”


    頓了頓,他繼續道:“雖然一開始我理解不了,你為什麽要和一個男......咳,顧聞序在一起,但是就昨天來看,他做得很好,起碼,他真的很有擔當。”


    他們知道了。林予深臉色一白,他知道他和顧聞序的事情總有一天會被看透,隻是沒想到會那麽突然,而且……


    “校方和院裏麵沒有反對和處分的意思”是什麽意思?他和顧聞序的事情甚至還引起了校方的注意嗎?


    從學校裏出來,林予深匆匆地往小區趕去,他需要馬上見到顧聞序,然而踏上馬路的前一刻,林予深卻倏地被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攔下。


    男子麵無表情地看著林予深,朝不遠處的一輛車做出“請”的手勢,並說:“我們夫人要見你。”


    林予深望向那輛車,透過車後鏡隱約可以看見一名女性的輪廓,迴過頭,林予深問:“你們夫人是?”


    男子迴答:“顧聞序的母親,白蘭心。”


    坐上車,林予深見到了白蘭心,這是一位端方優雅的女士,長相清雅大氣,眉眼之間和顧聞序有很多相似之處,隻是保養得很好,比起母親這個身份,更像顧聞序的姐姐。


    被白蘭心毫不遮掩地打量著,林予深麵色平靜地介紹自己。介紹完畢後,白蘭心忽地笑了,並沒有說任何話,隻是收迴視線,合上雙眼,高貴開口:“走吧。”


    車子於是啟動,二十分鍾後在一家高檔餐廳外停下。


    下了車,林予深跟在白蘭心身後走進去,又進入一個安靜的包房,其他人退出去後,白蘭心在沙發上坐下,目光從上至下的打量林予深一遍,終於開口了:


    “我不知道你是用的什麽手段讓聞序和你在一起的,但我就直說了,你們不會有以後,還是趁早了斷。”


    靜了一瞬,林予深直視著白蘭心,說:“分不分手看的是顧聞序的意思,如果他不想分手,我也不會放棄他。”


    又是一聲笑,仿佛在嘲笑林予深話裏的天真和不自量力,白蘭心睨著林予深,忽地冷下表情,道:“你覺得你和聞序在一起能為他帶來什麽?金錢?權力?還是前途?”


    “愛情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白蘭心冷淡地說,“聞序生在顧家,身為顧家唯一的繼承人,以後站在他身邊的人隻能是能夠在事業上給他幫助的人,是一個家境優渥、才華橫溢的女人,而不是一個不管是家境還是才華都普普通通,父親還是個酒鬼和賭徒的男人。”


    不自覺地握住掌心,林予深抿了下唇,說:“不管別人怎麽說,我隻看聞序的選擇。”


    白蘭心的神情徹底冷了下去,“你以為你的堅持能有什麽意義,你繼續和聞序在一起也隻會給他帶來麻煩。”


    心咯噔一下,林予深想起顧聞序昨天夜裏的疲憊,正要問什麽,白蘭心已經又開口道:“聞序為了處理你那個酒鬼父親惹出來的事,在學校忙前忙後,又請他父親和我出麵,才終於把影響壓了下去。”


    “聞序長那麽大,第一次動用權勢去處理問題,但竟然是為了你這樣一個男人。”


    “現在你們隻是學生,以後工作了,還能頂得住來自各方的壓力嗎?”


    林予深迴到小區,推開門,走進屋後一眼注意到陽台上的男人。顧聞序穿著清透的居家服,右手拿著噴壺,動作輕細地為窗沿上的盆栽澆著水。


    陽光靜謐地灑下來,為顧聞序鍍上了一層金黃,林予深停下腳步,立在原地靜靜望著顧聞序。


    幾分鍾後,顧聞序將噴壺放迴原位,從陽台走出來,見到林予深後下意識嘴角微勾,眼眸也變得柔和,邊向林予深走去,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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