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聲擾醒了周薇薇,她聽著丈夫的通話,也大致知道了電話內容,她等淩一凡掛上電話後問,你真的要去廣東淡水?是的,想必電話的內容你已知道了,他是我的同學又是親戚,現在他找不到別人幫他了,我能不幫他嗎?淩一凡答道。周薇薇知道丈夫的性格,他一般對事情不輕易表態,隻要他確定的事他肯定就會去做的,當初她自己也因為很喜歡他這種重情感、講信用的人品,才同他好的。因此,她沒再說什麽。淩一凡見她不說話,也知道她心裏的想法,就安慰她說,你放心,我會速去速迴的,最多四天時間,明天早上我就請假,下午動身,你和兒子在家要注意安全,晚上要關好門窗,聽見了嗎?!淩一凡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說。

    淩一凡向社裏請了四天假,沒說明具體的事由。

    淩一凡平時出差從不用記者證搞特殊,今天他為了趕上那趟特快車,隻好用記者證走起了捷徑。躺在臥鋪上,他無心去觀賞車外流動的風景,他在心裏仔細分析著這次去劉健那兒可能出現的種種情況,以及如何解決的辦法。窗外漸漸地黑暗了下來,晚餐的時間到了,車上的廣播裏反複提示著。淩一凡伸了伸懶腰,下了臥鋪,洗了把臉,到餐車裏去吃晚飯了。火車上餐飲質量是不錯的,份量也還可以,隻是價格有些偏高。淩一凡今天一天都沒有喝酒,他感覺自己的頭及全身都是輕鬆的不得了,思維也格外的敏捷。淩一凡吃過後,坐在那兒休息時,兩個乘警押著兩個衣著較好卻是帶著手銬的年輕男女從餐廳走過,那兩個人,淩一凡在火車站買票時見過,他們總是在那兒晃來晃去的,有點不太正常。可能是小偷,淩一凡在心裏暗地防範他們。沒想到他們竟然也上了這趟車,居然還真的是小偷,好在他們已被抓住,不然又不知是誰要遭殃了。

    火車在區間行駛了近二十個小時後,終於緩緩地在過路站惠州停了下來。一出站門,淩一凡就在車站廣場上找到了去淡水市的巴士。這些巴士和淩一凡所在城市裏的巴士一樣,為了搶客,時不時在車流量較大的公路上進行著驚險的追逐遊戲,讓整車人的心也隨著危機而心跳,司機對乘客們的抗議和忠告惘若未聞。當自己的雙腳踏在堅實的大地上時,淩一凡的心裏才安定了下來。他到一個小商店買了包香煙,並借機問了一下劉健對自己說的那個地方的走法。廣東人也很熱情,可就是語言不大好懂,淩一凡見問不行,就掏出紙上寫的地址給他看,最後總算了解了個大概的方向。淩一凡本想打電話,但一想劉健可能是在外麵打的電話,那樣也是找不到他的。淩一凡邊想邊走著,來到一個十字路口時,他決定再向交警同誌諮詢一下。你好,請問去這兒怎麽走?淩一凡邊用純正的普通話問著邊遞上了那個寫著地址的紙條,警察同誌看了一下那個地址後,就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告訴淩一凡說那個地方離這還有挺遠的一段路,打計程車去五元錢。淩一凡謝過後,就來到計程車招手站打了一輛車直奔劉健所在的地方。淡水市雖然隻是縣級市,可城市的建設規模可容納上百多萬人居住,這些都是房地產開發熱時留下的成果,據說影星劉曉慶也曾在那兒投資了上億元開發別墅群。可是一味無節製地炒買地皮開發房地產,必然會導致惡性結果的產生,大量的半拉子房屋也因為開發熱的消褪停工在滿是荒草的野外,似乎是在見證著那場開發熱的成功與失敗。這些景象,淩一凡已在從惠州到淡水的道路兩旁見到了許許多多。

    出租司機按照淩一凡給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果然是不到五元錢。淩一凡順著熱心司機的指引,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劉健說的那個棟號,一座上下三層的別墅。淩一凡走近院門,按響了門鈴,不一會兒,一個年齡不大的女人從屋內走了出來,她以審訊似的口氣問淩一凡找誰,淩一凡說是找劉健,她用不大相信的眼神看了他一遍後才打開了院門,隨即她對屋內喊道有人來找劉健。她的話音剛落,屋內就出來了兩個中年男人,似乎很是熱情地迎了上來。這時劉健也從屋內跑了出來。

    淩哥,你來啦?!劉健一見淩一凡就大聲地喊著,顯得既激動又傷感。

    淩一凡隻不過才幾個月時間沒見到劉健,可眼前的劉健比上次迴故鄉相聚時明顯地消瘦了很多。淩一凡雖然心裏也很激動,但臉上的表情並不徹底地外露。他和迎出來的自稱是姓夏和姓高的兩個男人握了手,也和劉健握了手,用了不小的力。淩一凡畢竟是見過大瑒麵的,多年的記者工作讓他養成了不輕易表達情感的習慣,特別是在陌生的場所,這樣往往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果然那兩個男人,看到淩一凡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一個一般人物,所以語言和舉止上更加熱情。

    這天晚上,屋子裏住的六、七個男女,加上另外邀請的幾個人一同為淩一凡的到來舉行了一個小型的歡迎宴會,氣氛也很是熱鬧,大家喝著酒,唱著歌,一派和樂的樣子。淩一凡沒喝白酒,他隻喝了一點剛打開的啤酒。歌,他是唱了幾首,當然地贏得了大家一致的掌聲。晚飯過後,被大家稱為老夏的人邀淩一凡出去看看淡水的夜景,淩一凡推說自己太累了,婉拒了。

    晚上,老夏把淩一凡安排和劉健睡一個房間,這也正是淩一凡想的。“淩哥,沒想到你真來了,還這麽快。”一關上門,劉健就急急地說道。

    “當然,我答應你的事,肯定就會辦的,這點你應該是知道的。”淩一凡邊點煙邊迴答著。

    “隻是我沒想到你會這麽快就來了。”

    “要是有班機到淡水,我可能就坐飛機來了,因為我心裏急。”

    “謝謝你,淩哥。我真不知說什麽才好。”

    “二草包,你先給我說說你是怎麽來這兒的。”淩一凡叫著劉健的小名兒說。

    “我,我是兩個月前和老夏一起來的。老夏迴安徽老家時,我遇到了他,聽他說這裏好賺錢,隻要肯出力氣。我想,力氣我還是有的,在村上呆著雖然餓不死,可也發展不起來,所以一聽他那麽一說,我就來了。”

    “那你現在這兒幹些什麽呢?”

    “剛來時,我和老夏是在一家性保健品公司,做推銷員,可是那玩意兒也並不好推銷,有一次還差遭到別人的毆打,主要是因為產品質量,其實這也不能怨我呀,我哪懂那玩意兒的質量,有的我過去見都沒見過。後來,我和老夏就來到一家化妝品公司做推銷員,並一直幹到現在。”

    “老夏是哪兒的人?其他幾個人又是哪兒的?”淩一凡換了個話題,他本想再問問二草包工作方麵的其他情況。可對樓下那人的情況的掌握,也是自己非常關心的。

    “樓下的老夏和老高是我們鄰鄉的,那個年輕的女的是老高的女兒,那個年紀大的婦女是老高的老婆,還有一個年輕人和中年人,他們是河南的,一個姓邵,一個姓程。姓邵的人還可以,姓程的那家夥最壞,本來這兒還有一個江蘇的,因為他上次想對老高的女兒耍流氓,事發後被大家趕走了。”

    “你們是合租的吧?多少錢一個月?”

    “這兒的房租好便宜,這麽大的房子隻要200元,這就是在我們老家也是不可能的事,何況是在經濟發達的廣東呢。聽人講淡水市可以居住100多萬人口,可本地的市民隻有十幾萬人,這就給許多做生意的人提供了便宜的住所。”

    淩一凡本來還想問點什麽,可一路的勞累使他的眼皮都快睜不開了,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是早上六點多鍾。淩一凡下樓時,老夏和老高等人已在客廳裏跳著淩一凡從沒見過的一種舞,有點象機器舞。後來聽劉健說那是他們的工作操,叫積極上進操,他們每天早上必做的。

    吃過早飯,老夏和劉健帶淩一凡到外麵去轉轉。上午看了幾處商場和集市後迴到住處吃過飯休息了一下。下午,老夏又叫劉健喊淩一凡出去逛逛,這迴到的不再是象上午的什麽商場和集市,出租車將他帶到郊區的一處房屋前。那裏正有許多人在買票入場,淩一凡以為是看什麽非法黃碟之類的,就對劉健說不看,可劉健和老夏都說不是的。淩一凡將信將疑地隨著他們走了進去。屋內有一個很大的會場,裏麵也已坐滿了人,似乎都是在等著什麽。過了十幾分鍾的光景,五六個穿著整齊,相貌不俗的男女,邁進會場向主席台走去,場內的人居然都起身迎接著他們,淩一凡也被劉健拽著站了起來,弄得他不知是怎麽迴事。

    會議因為剛來的那幾個男女的到來,正式開始了。首先上台講話的是那個頭發梳的油光可鑒,有點像魯迅《藤野先生》中描寫的那個人物一樣。他的嗓子有點斯啞,可能是講的太多的緣故。“今天在場的人們是多麽有緣分啊,我們都是中國人口中的十幾億分之一,這種緣分就能給我們今後的合作和發展帶來機遇和成功,你們有信心成功嗎?”他的話音剛落,台下就以不太整齊的聲音迴答著:“有。”“請大聲迴答。”他用斯啞的嗓子喊著。台下這迴的迴答聲幾乎是整齊劃一且響亮的。 “有。”“好,下麵我們就請今天的特邀佳賓胡樹華先生為我們講講他的成功的經驗,大家歡迎!”那位嘶啞嗓音人說完恭謙地迎上來一個體態肥胖、臃腫的中年人後自己下台去了。“我是胡樹華,是一個鑽石級經理。今天我就為大家講講我是怎麽樣成為鑽石級經理的。”聽著胡樹華那語無倫次但極有煽動性的一番話,淩一凡認為這個胡樹華應該改名叫胡說話才對。第三個上台的人,自我介紹是來自北京某大學,是一名講師。他給大家講的是傳銷的有關知識和技巧,從核裂變理論到具體操作細節,可謂深入淺出。講解的水平不錯,要是好好在學校裏教學生多好,可不知他為何是在這兒給這些人說這些東西,淩一凡真想去采訪他一下。聽了幾個人的演講,看了幾個男女的上竄下跳,淩一凡已猜到了劉健現在這兒所做的事是什麽了。聽完這場課,已是下午五點多了。在迴去的路上,劉健和老夏問淩一凡對這課的印象怎麽樣,淩一凡沒有正麵去評價,隻是含渾地說講的還不錯。晚上吃飯時,老夏和劉健都顯得格外高興,都爭著給淩一凡夾菜,還問淩一凡明天還去不去聽了,淩一凡想了一下迴答說,明天再去看看。飯後大家都親熱地和淩一凡聊著天,這個問t市大不大;那個說,你們當記者的好快活,有好的吃,又輕鬆等等,不過他們的口氣中都流露出對記者的敬畏感。

    晚上睡覺前,劉健擠到了淩一凡的床上,又主動和淩一凡聊起下午的事。淩一凡本來還再考慮如何開口和他說這事兒,見他主動說起,就拿定主意要問他個徹徹底底,一清二楚。

    “二草包,你和我說真話,你現在是不是和他們都在做傳銷?”

    “是的,不過我也是才做的。”劉健見淩一凡本著臉問自己,心裏有點慌,小聲地解釋著。

    “你知不知道做傳銷是國家不容許的,是違法的?”

    “知道一點,可整個淡水有近百萬人在做這個的,有的是做健身器材,有的是做化妝品,大家隻要小心點就是了。”

    “你真認為你就能像今天下午台上的那幾個人一樣獲得所謂的成功嗎?

    “我也沒把握,不過我真想試試。”劉健似乎仍不死心地說。

    “你試試,就把你的老同學試到這兒了,你是想試試我們之間的感情呢?還是想叫我也和你一樣從事傳銷呢?”淩一凡的說話軟中帶著硬。

    “我,我也不知怎麽說才好?”劉健耷拉著腦袋。

    “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作為老同學,好兄弟,我接到你的電話請假來了,不過隻四天時間,也就是隻有明天一天時間容你考慮,到底是繼續留在這兒從事傳銷還是和我一起迴去找點別的事做,從心裏來,我是不想你也成為他們說的那種稱‘騙’為‘bian’的人。”淩一凡盯著二草包的臉說道。

    “其實也不想把你騙到這兒來,如果騙不到人來,我就連飯也沒的吃了,何況我還欠他們錢呢。”二草包低頭小聲哭著說:“我也真想過迴家去,想家中的老婆和孩子。怪我不聽她的勸,還和她吵了一架。”

    “好了,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如果你真是想和我一起迴去,那明天我就和老夏他們去說,並還了他們的錢,不過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欠他們多少錢?”淩一凡拍著劉健的肩膀安慰著。

    “我細細算了一下,總共欠他們是一千五百元。”劉健拿出紙和筆認真地算了一會後說道:“不過,給了錢他們也不一定能讓我走。”

    “為什麽?你的意思還有其他的原因沒說給我聽?”淩一凡真是有點惱火了。

    “不是的,老夏還是好說話的,老高和姓程的不太好說話,他們是一心想在這兒發財的人,過去我曾碰巧聽到他們在一起說話,意思就是你來了給了錢也不能放我走,要不多買一些產品帶走,淩哥你說這該怎麽辦呀?”劉健小心翼翼地問。

    “好了,你不用操心了,這事由我來辦。睡覺吧,明早我們還要去聽課呢。”淩一凡在劉健不解的眼光裏關燈睡覺了。第二天早上,老夏就問淩一凡去不去聽課,淩一凡挺幹脆地答道,去聽。在一旁的老高一家聽了後也顯得很高興,老高的女兒也想和淩一凡一起去聽課,結果因上午要去一家公司送貨,沒能如願。這也使淩一凡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如果那小丫頭跟著一道來了,還真是個麻煩事。

    上午聽完課,淩一凡、劉健和老夏仨人沒迴去吃飯,淩一凡叫老夏給老高的老婆打了個電話說三個人中午都不迴來吃飯了。也許老夏和劉健好久也沒吃到這麽豐盛的酒菜,他倆吃得格外的香饞,特別是老夏那喝酒的神態真讓淩一凡在心裏同情他們。淩一凡借著和劉健出來小便的機會提醒他下午就要走了,少喝酒。劉健聽了心裏明白了。這場酒淩一凡和劉健直把老夏喝的醉醺醺的,走路也是踉蹌著。在送老夏迴去的路上,淩一凡再次提醒劉健要沉著,不要露出一點驚慌的樣子,劉健一一點頭記下了。淩一凡他們迴到住處時,隻有老高的妻子在客廳裏忙活著,她的女兒已午睡了,而老高和姓邵、姓程的還沒迴來。淩一凡認為這是天賜良機,他讓劉健趕緊悄悄上樓去收拾東西,自己卻在樓下和老高的妻子拉著家常,並把劉健欠她家的錢還了,這令她高興的不得了,忙不迭地數了錢往樓上的房間裏送。乘這空兒,劉健拎著行李下了樓,淩一凡見機會成熟了,也趕緊起身和他一同向院外跑去。開院子鐵門弄出的聲響被老高的妻子聽見時,淩一凡已坐進剛好路過此地的出租車裏。出租車的車輪一會兒就把老高老婆失望的唿叫聲甩的遠遠的。就在出租車開到小區的出口處時,劉健看見了姓邵的和姓程的搖搖擺擺地過著馬路,劉健說自己真想喊一聲氣氣他們,淩一凡不想再節外生枝了,他製止了劉健。出租車將淩一凡和劉健送出淡水市好遠的一段路後,淩一凡和劉健下車換乘了巴士,因為劉健的欠款數超出淩一凡原先的準備,隻好節約地坐巴士了。到了火車站,淩一凡又是用記者證的優待買了兩張票,進了貴賓室等車,到這時淩一凡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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