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南筱無法給予他絲毫的迴應,整個屋內隻剩他一個人在那柔聲低語著。


    “阿南,你什麽都不肯告訴我,我在你心裏的位置就那麽的不重要嗎?”


    時宴心情低落,對自己之前的決定產生了懷疑,甚至是有些後悔那個決定了。


    忽而,他在抬眼時發現一個被她握在手裏的紅盒子,這些日子以來,她在入睡之前都要抓著這個紅盒子。


    盒子裏麵的東西,時宴當然知道是什麽,是被摔碎的玉竹。


    時宴想要把那個紅盒子取下來看看,可南筱的手卻抓的牢牢的,眉頭皺緊,嘴裏還發出幾聲極其微小脆弱的嚶嚀聲。


    他隻覺得心底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抓撓了一下,有點難受。


    睡夢中的她,和清醒時候的她很不一樣,隻有此時,她才能卸下堅硬的外殼,讓自己放鬆下來。


    時宴如此湊近了看她,才發覺她的眼角有淚痕,就連睡覺的姿勢都是蜷縮起來的,似乎是很不安。


    他低頭親吻著她的額頭與臉頰,柔聲安慰:“阿南別怕,我在這裏,我會好好地保護你,你不要怕……”


    時宴那隻骨節分明的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用指腹輕輕搓揉著,卻在此時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她手背上有一道很明顯的黑線,有點像是毒素堆積在血管裏一樣。


    時宴的瞳孔猛然緊縮,他卷起她的袖子,發現那條黑線已經延伸至她手臂上來了,他不自覺地紅了眼眶,忙把懷裏的人兒摟的更緊。


    “阿南……”


    他雖不通醫術,但也能看得出來,阿南這是中毒了。


    連她都無法解的毒,是什麽毒?


    她來到這裏,到底是想要殺人還是尋求解藥?


    一個接一個的疑問縈繞在他的腦海,讓他陷入到極度恐慌的情緒當中。


    時宴臉色蒼白,手指控製不住地在顫抖著。


    他很想把阿南搖醒,解答他的這些疑惑,但觸及到她憔悴麵容的那一刹那,他還是放棄了。


    時宴記得南筱上次提到過療蠱的事情,這種蠱蟲能讓人的傷口得到修複,並且能吞噬身體內的毒素。


    上次,李甄死的時候,從他的身體裏跑出來一隻赤紅色的蠱蟲,南筱嫌髒,沒有拿,倒是被時宴收在一個小瓷瓶裏,以便日後拿來用。


    但很顯然,療蠱無法解決南筱如今所中之毒,因為她身上原本就擁有療蠱。


    時宴握著小瓷瓶歎氣,他起身迅速寫好一張紙條,綁在鴿子腿上放飛。


    南筱在次日睜眼醒來時,下意識地往旁邊看了看,身側空無一人,但她昨日似乎是又夢到時宴了。


    自從和他分開以後,他每一晚都會光顧她的夢境。


    而昨晚的,明明是夢,卻又讓人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真實,就好像他真的在自己的身邊一樣。


    她恍神了許久,才起身洗漱用早膳,飯桌上全都是清一色的玉米,這裏的人,所吃的主食就是以玉米為主。


    這家客棧的廚子手藝也很不錯,能把玉米做成各種不同菜式,她光是吃手上的這盤玉米餅,就已經吃飽了。


    但她的兩邊的臉頰還是鼓鼓的,嘴裏嚼個不停,保不齊,這就是她人生當中的最後一餐了。


    ……


    南疆最南邊的一處山林裏,腳下泥土濕滑,薄薄的白色雲霧將大片翠綠的樹木給遮擋嚴實,前方一片渺茫。


    待她踏入這片未知之地後,腳邊有洶湧的毒蛇和毒蟲掠過,似乎是被她的到來給驚擾到了,大抵是她身懷蠱蟲的原因,這些毒蛇毒蟲都不敢靠近她。


    南筱繼續往前走,漸漸發現那些白色的霧氣開始轉化為淡紅色的霧氣,像鮮血一樣,煞是恐怖。


    這些毒障噴灑在她臉頰上,她一點事情也沒有,這些氣體除了顏色以外,就和空氣一樣,是無味的。


    不僅如此,南筱還在這周圍看見了許多見血封喉樹,顧名思義,它是一棵毒樹,樹幹的汁液裏麵含有劇毒。


    她之所以會認識此樹,還得歸功於她的姑姑,姑姑經常倒騰各種毒藥,其中,每一味毒藥裏,都缺不了見血封喉樹的汁液。


    但藥王穀那裏的環境根本就不適合種植這種樹木,她種下去十棵,能有一棵存活已經是萬幸了。


    有幸生存下來的那一棵,南筱記得當時長得還沒有她高,就被她姑姑砍了無數道傷痕出來,樣子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了。


    後來,這棵樹不堪重負,直接死掉了,姑姑還為此傷心過一陣子。


    而今,南疆這邊的見血封喉樹,樹幹不僅生的粗大無比,還一點損傷都沒有,似乎是這裏的人並不知道此物的功效,隻把它當成是普通的樹木。


    南筱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的,用匕首往那樹幹上劃了一刀,大量的乳白色汁液順著樹幹流出,落入到她的小瓷瓶內。


    在她收集到三四瓶的時候,身後有一些窸窣的動靜傳來,她迴過頭,隻見一個蒙麵的黑衣人手持利刃,正在砍殺不斷向他奔湧而來的毒蛇與毒蟲。


    南筱的眸光閃了閃,隻覺得那黑衣人靈動飄逸的身形有些熟悉。


    時宴砍殺起這些毒蛇和毒蟲來,完全不必費勁,但他要躲避頭頂上方的毒障,這才搞出了點動靜,讓前麵的南筱發現。


    彼時的他,慶幸自己全副武裝,還蒙著麵,阿南應當認不出他來。


    也不知道阿南要殺的人是誰,居然住在這麽危險的地方。


    已經中毒了的阿南能打的贏他嗎?


    時宴心底有著深深地擔憂。


    他故意不看南筱,假裝和她不認識,然而,事實總是出乎意料的。


    南筱施展輕功,落到他的身前,動作自然的牽起他的手往前走著,地上的毒蛇和毒蟲都主動避讓開一條路來,頭上的毒障也是如此。


    “這裏處處都是毒,時宴,你就這麽跟著我過來,不怕死嗎?”


    被她主動牽起手,聽著她熟稔的語氣,有些受寵若驚的時宴怔愣住了。


    他遲鈍道:“什麽?”


    南筱停下腳步,迴頭安靜凝望著他。


    她不傻,早在認出他身份的那一刻,就猜到了自己昨晚不是在做夢,她這一路走來,一直有一個人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跟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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