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筱是被人一路牽著小手走迴來的,這路上,父女倆針對此事展開了討論。


    “今日之事,還是處理的不夠妥當,你可以把毒蛇扔迴去,亦或是揍完他趕緊跑走,免得留下把柄,落人口舌,連累了自己名聲。”


    南筱卻不認同他的看法,撇了撇嘴道:“父親何必如此良善,既然是朝中死敵,何必給他臉麵?還這般怕他?而且,你給他臉麵,他指不定要在背後怎麽咒罵你呢。”


    她其實也搞不明白,別人都說,父親在戰場上對戰北狄倭寇,殺人如麻,浴血奮戰,下手極其幹淨利落,是大齊國的英雄。


    可她看見的父親,卻是個老實本分的一個老古板,有時候腦子還是一根筋。


    他對大齊皇帝可以稱得上是愚忠了,讓他娶誰就娶誰,讓他上交兵符就上交兵符,說是大齊皇帝身邊的一條狗都不為過。


    等大齊和北狄要開戰的時候,他又得乖乖領兵去邊關打仗。


    南鴻時常教導她要懂得收斂鋒芒,與人為善,不能因為郡主的身份而過分自傲,可是,在燕京城這樣一個利欲熏心之地,她無法做到與人為善。


    今日之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是以,南筱待在這候府裏,活得也是有些壓抑的。


    “他罵我是他事,反正我又沒有少塊肉,也未曾將他放在眼裏,倒是你,筱兒,你這迴下手可太重了。”南鴻想到那個王公子的慘狀,不由得皺了皺眉。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他知道,女兒在揍那王公子時,不僅僅隻有臉,還把他打出了不少的內傷來,不然王公子也不至於到昏迷這種地步。


    而在外人麵前,他自然是要護著女兒的,但這並不代表他認同女兒的做法。


    天子腳下,任何事情都會被有心之人用來大做文章,尤其是在他重新執掌兵符的這個關口。


    “重嗎?我不覺得重,那個王八蛋既然決定對我出手了,那就得做好承受我報複的準備,他父母慣著他,嗬,就以為這世間人人都得慣著他。”


    南筱緩緩抬起小腦袋,眼中的嫌惡幾乎快要化為實質,身上戾氣難消。


    南鴻腳步微頓,垂眸看著她,眉頭皺的更緊。


    “這些都是你姑姑教你的?為父不是同你說過了,你去藥王穀,隻需找你外祖母學習醫術即可,旁的人,無須理會,你這是把為父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他的女兒,自小就和那些閨閣千金不一樣,她完全靜不下心來,別人在屋裏學習琴棋書畫,而她能偷摸爬牆上樹去掏鳥蛋,仗著自己的一身蠻力把那兵庫裏的兵器全都耍了個遍,總之就是閑不下來。


    南鴻也曾經為她請過教書先生,想讓她好好地讀書,她卻嫌教書先生的嘴囉嗦,說教書先生滿口的仁義道德都是紙上談兵,吵得她腦殼疼。


    最後,她竟拿著教書先生的戒尺追著人家打,硬生生地將人給趕跑了。


    而他的口頭警告對她向來是沒有威懾力的,想打也舍不得,他此生就隻有她這麽一個女兒。


    於是,隻好把她送去藥王穀小住一段時間,望她能收斂自己的脾性,誰知,卻讓她變得更加的一發不可收拾了。


    現如今,她都能麵不改色的摸起毒蛇來了。


    南鴻對此很是苦惱。


    她這種做派,很難不令他聯想到他那個在江湖中樹敵頗多的姐姐,號稱毒醫的南妤。


    “姑姑確實是教了我一些東西,她還說,對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和不尊重自己的人,該殺的殺,該喂毒的喂毒,人生在世,短短幾十載,要的就是一個逍遙自在,女兒覺得她說的非常有道理。”


    南筱去了藥王穀,的確是在本本分分地學習醫術,隻不過在這之餘,和那個在穀中被人人嫌棄的姑姑相談甚歡而已。


    在燕京城裏的這些壓抑,和她談過之後得到了釋放。


    然而,這番話,落在南鴻的耳朵裏,就是自己好好的女兒,已經完全被帶壞了。


    南鴻心裏憋著一股火。


    “你既然願意聽她的,那你就去和她過好了,我小的時候,也沒你這般會調皮搗蛋,真是不知道你這性子是隨了誰。”


    “哦,那我大概是隨了我那個未曾謀麵的娘親吧。”南筱無所謂般的開口。


    南鴻就像是被觸碰到了逆鱗,一下子便甩開了她的手,怒目圓睜。


    “同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準提她,不準再提起她,為何你總是不長記性?”


    南筱的眼眶驟然微紅,她暗暗咬牙,狠狠地偏過頭去,不想再理他了。


    她姑姑說的果然沒錯,她的父親就是個負心漢!


    和娘親有了她之後,不與娘親成婚,反而聽了大齊皇帝的命令,娶了長公主,後麵又納了一個青樓花魁進府當姨娘。


    嬌妻美妾,當真是好不快活!


    隻可憐她的娘親,如今還不知道在何方浪跡天涯,流落街頭……


    他還從來都不準她提起自己的娘親。


    南筱的心裏也在憋火,行動上也是絲毫不客氣,抬起腳狠狠地踹在他大腿上。


    負心漢,我呸!


    她扭頭就走。


    南鴻的玄色衣袍上頓時多了個灰色的鞋印,腿還有點疼,可見小丫頭也是用了狠勁。


    他冷聲訓斥:“站住!”


    南筱不聽,繼續快步走。


    南鴻突然扭過頭吩咐:“管家,今日筱兒的晚膳讓小廚房撤掉一切和玉米有關的菜肴。”


    管家站在那裏露出一抹尷尬的笑,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隻怕到時候郡主殿下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都快要走出院門的南筱立即轉彎,捏著小拳頭氣哄哄地又趕緊走迴來了,抬頭瞪視著眼前這個負心漢。


    負心漢指著正堂裏的一麵牆,麵無表情地對她說:“去,麵壁思過去。”


    思過,思個屁的思過!


    最該思過的就是你這個負心漢!


    南筱正想在他身上多踹兩腳,但是,為了她心愛的玉米,隻能暫時先忍住了。


    跑進正堂時,她瞥了一眼待在這裏的客人,似乎還有一個和她一樣大的白衣小少年。


    他的五官極其清秀,眼尾上長了一顆小淚痣,皮膚嫩白,很是玉雪可愛,像瓷娃娃一樣。


    讓人手癢,很想上去捏捏他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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