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全長二百裏,河上商賈往來,船帆雲集。其位於石頭城的一段,最為繁華,號稱十裏秦淮,金粉薈萃,是著名的浪子銷金窟。

    尤其是夜晚,各色裝飾華美的畫船,淩波蕩漾,歌聲酒香遠遠飄去,令遊人熏熏欲醉。

    石頭城外吳家莊,鼓樂喧天,道士們正忙著做道場,超度剛剛去世的老莊主吳國弼。

    吳家是體麵人家,此刻已近半夜,但是流水席還是不停上酒上菜,親友們鬧哄哄的擼袖猜拳,好不熱鬧。在偏僻的小院落裏,設有雅席,還有歌女賣唱佐酒。

    正屋擺設靈堂,吳國弼的孝子賢孫等親屬,在這裏分批跪拜守靈。

    段雲州在莊園裏穿行數遍,所有女眷都找過了,卻找不到吳國弼所說的新婚夫人田小娥。

    按理說,既然已經結婚,不管是否合巹,吳國弼死了,田小娥都應該為老公戴孝守靈才對。現在不但靈堂前沒有她的身影,整個莊園都蹤跡不見。

    段雲州一陣頭大,他可不想第一次出任務就失敗而歸。

    轉了幾圈又迴到靈堂,眼看吳國弼的大兒子吳雙桂趴在地上已經困倦不堪,心中一動,一口陰氣吹去,吳雙桂頓時悄然入夢。

    段雲州立刻化作吳國弼的樣子,進入他夢中。

    吳雙桂正在夢裏開開心心數銀錢。

    “咳。”段雲州端著架子走過來,咳嗽一聲。

    吳雙桂大為驚訝:“老頭子你不是死翹翹了嗎?怎麽又迴家了?”

    段雲州差點跌個跟鬥,有這麽說話的兒子嗎?他哼了一聲,道:“我不放心家裏,迴家看看你們會不會過日子。”

    “老頭子你有啥不放心的?你死了,再也沒人亂花錢了。家裏肯定越來越好。”

    段雲州翻個白眼,直截了當問道:“我新娶的老婆田小娥呢?”

    “那個賠錢貨呀?”吳雙桂一拍大腿,“我怎麽會讓她留下來分家產?你早上死了,我下午就把她賣給秦淮河春燕舫啦。一百五十兩銀子。淨賺不賠,你看這生意怎麽樣?”

    “砰!”段雲州大怒,一腳將他踢了個跟鬥:“你個不孝子!”

    吳雙桂爬起來,抄起一張凳子:“你個糟老頭子,死了還敢發威?”

    ——啥,兒子杠老子?要單挑我堂堂獵魂兵隊長?

    段雲州一伸手就把吳雙桂按到了地上,搶過凳子一頓亂砸。

    一頓胖揍,吳雙桂被揍得滿地亂爬,鬼哭狼嚎。段雲州這才解氣,滿意地扔掉凳腿,拍拍手,轉身離開吳雙桂夢境。

    靈堂上,眾人都昏昏欲睡,忽聽一聲淒慘至極的吼叫:“饒命啊!痛死我啦!”頓時,所有人都一激靈清醒過來,隻見吳雙桂雙手亂舞,口中亂吼亂叫不已。

    “什麽情況?”

    “莊主,莊主醒醒!”

    “快去叫郎中,莊主病了!”

    “哪有什麽病?這是中祟了!趕緊叫前麵的道士過來驅邪!”

    眾人亂成一團,有人趕緊去請道士,有人匆匆去尋找郎中,一片雞飛狗跳。

    段雲州開心大笑,離開吳家莊,順著秦淮河往城裏趕去。

    他急著要找到田小娥,倒不是要完成吳國弼的心願,而是因為在望鄉台和吳國弼交談的時候,直接就看到了田小娥的形貌。這是陰魂間交流的方便之處。隻要一方願意,另外一方可以感覺到他內心深處的信息。

    這個姑娘有著美麗純潔的眼神,段雲州絕不忍心讓她孤寂一輩子。

    吳國弼這個老頭子已經投胎去了,不在望鄉台上注視這裏,因此,段雲州捎迴什麽樣的口信並不重要。他要按自己的心意做事。

    地府任命他為信使的時候,可是允許他便於行事的。

    秦淮河上,流光溢彩,那是往來畫舫的燈火,將微微蕩漾的河水點綴的宛如人間仙境。

    春燕舫今日來了貴客。一位華服公子花了十兩黃金,包畫舫一夜遊玩。

    玉娘是畫舫的當家人,她出動畫舫所有歌女,盡全力討好這位神秘公子。

    畫舫消費昂貴,平民百姓根本玩不起。玉娘深知,能夠隨隨便便包船的公子哥,背後都有很深的背景,得罪不起。春燕舫看起來風光無限,但是如果得罪了大人物,旦夕之間,這艘畫舫就可能會消失。

    玉娘閱人無數,但是這位公子氣度超凡,高貴清華,她根本就看不透跟腳,心中警惕,應對間絲毫不敢放鬆,就怕無意中得罪了人。

    畫舫中最美的歌女橫波,小婉,已經獻唱歌舞完畢,靜靜退到一邊。

    玉娘媚笑著敬上一杯美酒:“公子,可還滿意?”

    華服公子閉著眼睛,半坐半躺在貴妃床上,懶懶道:“都是庸脂俗粉罷了。堂堂春燕舫,就沒有一個真正的美人嗎?”

    “公子真是好挑剔啊!橫波和小婉,說起來也是秦淮河數一數二的頭牌呢!要是客人們都依公子這麽高的眼光,那我們這些弱女子,哪裏還有飯吃呀!”玉娘半撒嬌,半求饒,眼波如流,這是她多年來服侍貴人的常用手段。

    華服公子似乎也吃這一套,擺擺手道:“說的也是。仙姿國色,怎麽會流落到這樣的風塵之地?是我糊塗了。嗯,你們也不容易,這些金子,就拿去分了吧。”說著,從袖中掏出一疊銀票,隨手丟在地上。

    “多謝公子!”玉娘使個眼色,橫波會意,立刻過來將銀票撿起,乖巧地施禮退下。

    華服公子坐起身子,道:“還有美酒嗎?雖然沒有美人,對月飲酒,也是佳事。”

    玉娘歡笑道:“隻要公子喜歡,酒任憑公子飲用。”她輕輕擊掌,立刻有兩個丫鬟抬著一甕酒上來,另外幾個丫鬟在船首擺起精美菜肴,色香味俱佳,令人垂涎。

    玉娘服侍華服公子移坐船頭,把酒臨風,隻見槳聲月影,波光瀲灩,秦淮河風月確實令人沉醉。

    段雲州沿河而來,隻見畫舫燈籠上寫著“春燕舫”三字,知道尋到正主了,當即一掠上船。

    船頭華服公子忽然一笑,放下酒杯道:“有貴客上門,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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