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北玄使了什麽巧妙的仙法,迫使伏劍將所作所為都給如實道了出來,司無眷勾唇笑著,狡黠看著伏劍,他一臉驚恐,死死咬住了嘴巴。


    “為何?為何!”凝劍本就年老,此刻震怒,連說話的時候身體都跟著抖動起來,他一直認為是司邢,一直那麽的信任伏劍長老,可,他是萬萬想不到,居然司邢真的是被他們冤枉了。


    可能,他隻是覺得,自己冤枉了司邢六年,心裏愧疚,便找了伏劍來發泄一下罷了。


    所有人都看著伏劍,所有人都斥責著伏劍,便連伏劍門下的弟子,此番下來,都對他們的這個師傅承了懷疑不信任的想法。


    “我……”


    不,就是司邢殺害了恆劍那個老東西,是他們,他們都該死!


    “是我殺的,他們兩個都該死,我嫉妒,我恨,殺恆劍那一劍根本不夠!我還想多刺幾劍,誰知道司邢來了!”


    不,是司邢,一定是司邢搞的鬼,他給我下了咒,迫使我說出來這種話的,一定是!


    “我該殺了司邢,當時該連著司邢一塊殺,該斬草除根,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事了,怪我心軟,怪我當時想折磨他,讓他背負弑師的名號一輩子!”


    不,不,不要再說了,不能再說了!


    他咬住嘴唇,雙手死死去捂住,他眼裏全是血絲,怒視著司邢,怒視著眼前的每一個人。


    “噗!”一口血從伏劍的嘴裏吐出來,他腹部受了重創,是司邢,他早已忍不住,用盡全身力氣,使了團法術打倒伏劍,可,如此,他也差點倒在地上,伏劍強撐著站起,他手一鬆,有接著說道:“我嫉妒,同時拜入師門,憑什麽他司邢得到的就這麽多,憑什麽他能得到恆劍那老頭的親傳,我和他同是孤兒,為什麽!?”


    “是恆劍那老頭偏心,他偏心!我沒做錯,沒有!”


    “夠了!”許是覺得丟臉,凝劍長老怒斥,他瞪像其餘人,道:“將伏劍長老綁起來,綁到劍神柱下去!”


    啟劍派的劍神柱,便是剛入門內時所見到的那個湖中石劍,先前劍上麵有一個小小的站台,沒想到,便是用來懲罰犯錯弟子的。


    司無眷和趙賢扶著司邢,此刻,他已經說不出半句話來,悲痛,憤怒,兩者情緒在他心中不斷盤旋,又因為剛才狠狠打了伏劍一掌,他沒暈厥過去,都已是不錯的了。


    劍神柱下,幾個弟子將伏劍五花大綁綁在了劍柱之下,直衝雲霄的石劍,此刻,伏劍就好像滄海一粟,他受了傷,動彈不得,眼神不可置信,空洞,他萬萬想不到,自己就這麽將真相說了出來,就這麽說了出來……


    “司仙師……”凝劍走上前,麵帶歉意地虛聲道:“六年來,是我們錯怪你了……”


    六年來,無論老弟子還是新弟子,都在偷偷傳言著司邢的事,這傳得多了久了,信的人也就多了,更篤定了,而司邢,雖沒有再迴啟劍派,但他卻是真真背負罵名,一背就是六年。


    司邢緩緩搖頭,他沒有力氣再迴話,隻是搖著頭,這一切,都該怪那個伏劍,小時候,他們都是逃難的孤兒,一同入了啟劍派,分別拜在不同的門下,可,就屬司邢心性好,領悟高,恰巧所拜的恆劍長老又是個愛鑽細節的長老,他便更強了些。


    沒想到,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他們倆竟是這個結果。


    凝劍冷了眸子,他看向湖心的伏劍,一禦,將他的佩劍收迴,嘴上怒吼道:“起,劍!”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隻見數名啟劍派弟子團團圍住了湖邊,他們手中似在燃燒著什麽,那燃燒的東西慢慢凝結成了一柄劍的形狀,隨後,便如雨點一般全部朝著一個方向攻去。


    這種起劍之刑,隻有在處罰犯了打錯的門內人的時候才會使用,今日用來對付伏劍,大可看出凝劍長老有多氣憤,這種起劍之刑,待所有劍傷穿過受罰之人,且他還沒死的情況下,也便是劍神不願他死,屆時啟劍派會放了他,最終流放他。


    司無眷冷冷看著一道道劍傷穿過伏劍的身體,他張口哀哀怒吼,痛苦之聲令人心膽顫,這種起劍之刑,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了。


    明珊珊站在凝劍長老身後不遠處,她目視著一切,倒沒有傲嬌小姐驚恐的模樣,她心中也暗暗爽著,對伏劍,她也討厭。


    一炷香時間過去,所有的劍傷穿過他的身體,此刻伏劍已經暈厥過去,他的衣服上破了無數個洞,頭發亂做一團,活像一個乞丐。


    “長老,還沒死!”一個弟子的聲音從湖心劍神柱下傳來。


    “沒死?!”


    不少人震驚,司無眷依舊目光寒冷,她想,這個伏劍身上有兩個人的靈元,也就相當於強大的恆劍長老在其中護住他了,凝劍歎息一聲,道:“司邢仙師,無眷姑娘,我也知道他們憤恨伏劍長老,可他受了劍神柱下起劍之刑都還活著,也定是命不開絕了,所以,我派可將他流放,告知其他門派,不可收留,你看如何?”


    司邢垂下眼眸,唉聲道:“嗯,如此吧……”


    受了這麽重的傷,沒有人醫治,也定是活不了多久的,一命換一命,便……如此吧。


    ……


    夕陽將啟劍派黝黑的屋瓦石牆照得明亮,杏林,司邢跪在一處石碑前,司無眷則是跪到了一旁,悉心攙扶著司邢,而恆劍的身體,也在流放完伏劍後,由弟子們再次重新葬入土中。


    “師傅……”司邢啞著聲輕輕喚道,他有千言萬語,奈何說不出話來,他身體已虛弱難以支撐,此刻,困意席卷了他的身軀,司邢忍著,半闔著雙眼看著石碑上的一行字。


    “師公,師傅說,他想師公了,師公如父,照顧了師傅這麽久,養育了師傅成為一方有名的仙師,師傅沒有辜負你的期待,他也將殺害您的人找了出來,現在,那個人受了罰,師公也不必再為師傅擔心了。”司無眷將司邢想說的話都一一說了出來,她笑著看向司邢,又轉過頭,繼續道:“師公,我叫司無眷,是您徒弟的徒弟,以後,有無眷照顧師傅,必定不會讓師傅受苦的,師公如同師傅的爹爹,而師傅他,也如同無眷的爹爹一般,無眷一定會孝順師傅!”


    杏林刮過一陣涼風,將所有人的頭發都吹得飄起,北玄將司邢扶起,與司無眷相視一笑。


    這時,那凝劍長老也走了過來,他看著司邢,道:“司仙師,這六年來是我們錯了,如今,作惡之人也為他的所作所為應了罰,仙師,我們幾個長老商議過了,為了向仙師致歉,我們會將仙師奉為我啟劍派的長老,受弟子拂拜,可好?”


    這打的什麽算盤?


    司無眷替司邢迴道:“我師傅需要靜養,恐怕沒有什麽時間去做一個長老該做的事了,師傅誌在四方,也不會獨留在啟劍派,若你們真想留師傅,倒不如設一道令,任由師傅隨意出入啟劍派,也可在將來,師傅再迴來看望師公。”


    凝劍踟躕,眉頭不展,他支支吾吾道:“可是,隻是……隻是……”


    “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麽!”司無眷手掌攤開,使了召喚法,將一個有著些許破爛的草本喚到了手上,她道:“喏,這就是掌劍全式,經由師公傾心改製過的,我現在把它交給你們了,不過……我說過,劍法不能一如既往地練,當該有所變化,因情況而變,凝劍長老,日後,可要悉心教導那些弟子了!”


    司無眷淡淡看著,想來,恆劍長老這麽費心去研究劍譜,也是因為他也想要啟劍派越來越強大吧,這本劍譜,本就該屬於啟劍派的……


    凝劍雙手顫抖地將劍譜接過,他眼裏感動不已,更含了淚光,他顫抖著,笑著,“無眷姑娘,司邢仙師,我凝劍代表我啟劍派上上下下,向二位致謝!”


    “罷了罷了!”司無眷招招手,“以後,善待我師傅便是!”


    “一定!”


    ……


    夜,北玄攬著司無眷,兩人坐在屋頂,靜靜看著這啟劍派的夜景,黝黑,隻有微弱的燭光將一處照得微亮。


    “不是說,就算他體內有師公的靈元,也無法知道究竟是不是他殺害的師公嗎?”司無眷靠在北玄肩頭呢喃。


    “隻是試探一番罷了,沒想到,竟真是他。”他使了言真之術,隻是要他說真話,北玄也沒想到,伏劍在言真之術下,竟就這麽坦白了。


    “哼……他自作自受。”


    揉著司無眷的頭,北玄溫柔笑著,他道:“這事就這麽解決了,那明日我們便迴陌陽,迴我們的小屋,過著那……不溫不飽,時時為飯食苦惱的日子。”


    “哈哈……”司無眷抬起頭,笑罷,她正經了臉色,道:“我……需得再去一趟清漣宮,師傅的傷還沒有痊愈,我可以帶一些藥迴來,明日趙真人也要迴曙真派去了,而師傅不宜行動,北玄,你留下來替我照顧師傅,可好?”


    北玄疑惑:“迴清漣宮做何?”


    司無眷猶豫著,看得北玄認真的臉,她也不好含糊答過,便道:“清漣宮的擎誌長老說,可以試試解除我身上的封印,還有……教我一些清漣宮的仙法,你知道的,我所修行的禦水術,與清漣宮修行的仙法有太多相似,而在清漣宮,我的禦水術會更強上幾分,方便修行。”


    她拉著北玄的手,繼續道:“北玄,我想要變得更強,這樣,以後就可以保護你們,保護師傅,雖然千閻遮了你的氣息,但,若你的仇人還是找上門來了呢?我不想你們出事,我想要你們永遠留在我身邊!”


    北玄沒有說話,他一把將她摟緊,摩挲著她的頭頂,看著她頭頂的梔子花簪,他道:“無礙,我可以保護你們,我也可以教你,我一定想辦法解除你的封印。”


    “可是,北玄……”


    “你這一去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迴來,我,不想那麽長時間見不到你……”


    寂靜,悠長,隻有風聲在他們耳畔經過,他摟得緊,卻又怕弄疼了她,摟得鬆,又怕她就這麽離開了。


    “等我!”


    北玄吞咽一口氣,“一定要去嗎?”


    良久,司無眷輕輕嗯了一聲。


    “……好”


    “我等你迴來,阿眷,一定要早點迴來!”北玄的聲音很沉,沉到沒了平日的冷靜,她從中聽到了不安,聽到了悲涼和不舍。


    “我一定早點迴來,然後,師傅的傷好了,我能吃著師傅煮的肉粥,還有你做的蓮子粥。”


    “嗯。”


    司無眷走得很早,天剛蒙蒙亮便禦劍離開了啟劍派,她沒有道別司邢,因著昨日的事,司邢到現在都還沒醒來,這一迴,她飛得很快,比平日都要快。


    清漣宮因仙法大會一事結束,他門的人也都離開,此刻宮內寂靜,清漣宮弟子修煉時較為安靜,一路走來,也沒有多少人說話。


    許是早先便叮囑過的,司無眷進入後,那些清漣宮的人都沒有攔她的意思,完全視若無睹,她循著記憶來到了一層的議事廳,這裏,是她唯一知道的能見到清漣宮幾位長者的地方了。


    果然,就像是早就知道她會來,清漣宮的幾位長輩都靜靜坐在玉雕椅上等著,她第一次進入這裏,之前因為躲閑,與北玄去看風景去了。


    “無眷見過幾位長老!”她拱手行禮道。


    清漣宮除了見過的清漣宮宮主,擎誌長老,還有那個婦人弧蕭長老外,其餘的三個人她都沒見過,兩個坐在擎誌左側,皆是男人,生得一張威武像,不怒自威,一婦人坐在弧蕭右側,亦是如此,好似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天生的威嚴之像。


    “無眷姑娘,我們等候你多時了!”這話是清漣宮宮主說的,他沒了平日的肅穆之樣,此番說話,倒有些和藹。


    司無眷蹙眉,想著她自己是來請教學習的,何得驚動清漣宮這幾位長輩,她快速掃了幾人,一雙眼靈動明媚,“宮主……等無眷是為了?”


    “哈哈哈!”他笑,司無眷第一次見著他這麽笑,“無眷姑娘,可否,再讓我等看看你的那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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