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劍派乃是齊鄞國界內第二大的修仙門派,不在陌陽,而是位於齊鄞最接近荒地的一個枯山石地,地上幾乎都是黑色石頭,青草難生,地界內難現自然的清新之氣,邁入啟劍派,所見最多的便是橫插石縫的劍了。


    至於那些劍,以司邢的解釋便是,這些都是被趕或是死去弟子的劍,因著劍本是入派後啟劍所贈予的佩劍,所以不得帶走,但因劍早便隨了主,也不能再由著別人使用,所以,隻能這般插在石縫裏,如此倒成了啟劍派獨特的一道風景。


    而這裏寸草難生,大多枯枝鐵樹,踩在地上隻覺步伐沉重,趙賢生生嫌棄了一路,許是,那些啟劍派老一輩的人真沒給他什麽好印象了。


    一路到了啟劍派的大門,這裏牆體黝黑,也不知是用了什麽材料修築,而若說清漣宮的人嚴謹,那這個啟劍派的建築便是比清漣宮那些人還要嚴謹,一眼看去,便給人一股肅穆之感。


    “司兄,再迴來,可有懷戀?”趙賢看了看啟劍派,從大門往裏都掃視了一遍,便迴過頭去問司邢。


    司邢因著傷勢還未痊愈,此刻雖比之前好了半許,可到底還是虛弱,受著司無眷攙扶,他道:“趙兄說笑了,這裏邊冷得慌,唯一有些溫暖的恆劍居,此刻也冷下來了,我又如何去懷戀。”


    看自家師傅牽強的笑,想來,這也並非司邢的真心話了,司無眷垂眸,心裏五味雜陳,她也不知該說什麽來安慰自家師傅,見著北玄上前去說明來由,短短幾句,他又走了迴來,身後跟著個啟劍派的人,年紀看上去不大,許是年輕一輩的弟子。


    到底是年紀小,聽說來人是司邢和曙真派趙賢,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便對於女子,他又含蓄,來時一直低著頭,也不敢抬頭去看,眼神恍惚得緊。


    “伏,伏劍長老說了,若是司邢仙師前來,便由小輩帶司邢仙師前往堂廳敘敘舊……”他看了看司邢,隻一秒,又將目光轉到了門內,如此怯懦,讓司邢心生疑慮。


    “怕什麽?”司邢忍不住問出了聲來。


    那人忽地抬起頭,鼓著眼睛,一副不知所措,他退後了幾步,道:“我……小輩……”


    “罷了!”司邢氣怒,說這一聲時震到了心脈,又不斷咳嗽起來,司無眷焦急,為他拍著背部,聽著司邢用著微弱的聲音道著:“不必說了……”


    心頭一痛,司無眷轉眸看去,這幕也讓一旁本就不喜啟劍派的趙賢生氣,他一甩袖,吼道:“也不知你們啟劍派那幾個小人都對你們這些毛雛說了什麽,一個個膽小如鼠,聽信小人言!”


    趙賢已是克製的多,此刻爆粗口,若非真真生氣得緊,否則他也是含蓄的人,可這幾句話便將那個小輩給吼得差點哭出來,趙賢冷哼,忍了迴去,索性懶得去看他了。


    而趙賢吼得大聲,也將門外守著的其他人給吼住,他們敢怒不敢言,正這時,突聽門內傳出了一道嬌氣的女聲,可嬌歸嬌,聲音卻極其傲氣,仿若天不怕地不怕。


    是明珊珊。


    “我當是誰在吼,原來是那什麽自詡最強的曙真派的人啊!”她背著手大搖大擺走出,模樣嬌小,卻是氣勢淩人,掃過幾人,她忽視了趙賢,看了看司無眷,道:“我師傅讓我帶你們進去,給我來吧!”


    其實,她早便知司邢們會來,在啟劍派除了修煉便無聊得慌,她就常來門這晃悠,等著他們,也打發時間,這日恰巧遇到了,看與自己同輩的一個人這般怯懦,極像自家曾經的那條傻狗,她護短的本性又露了出來。


    看了眼那人,她不再多說,領著幾人便走了進去,這啟劍派建築生硬,一絲不苟,每個地方都好得規整,色澤黯淡,少有植物妝點,見得一個較大的人工水池,水池中央一柄兩層樓高的鐵劍直直插著,越過後繞了幾個彎,他們便步入了一個大院裏去。


    這裏,是啟劍派招待外人時的地方,司邢自步入啟劍派大門起便忍不住打量周圍,這裏和六年前一樣,沒有什麽改變,看得堂廳內現任的幾個長老和那年紀最長的掌門人劍淵,司邢目下黯淡,冷著臉沒有說話。


    “嗬,我還以為,司邢大仙師不會來呢,怎麽?還是舍不得我們這曾經的家吧,哈哈哈!”說話的是伏劍,與司邢恩怨頗深,這說話時,大有淩駕他人之上的感覺。


    長輩們都坐著,站著的,隻有幾個小輩。


    司邢輕咳幾聲,嘲諷道:“家?又如何稱是家,自我師傅恆劍長老死後,這裏便不再是我司邢的家!咳咳……”


    “師傅……”


    “哈,堂堂司邢大仙師,還有臉提起恆劍長老,也不知,當年殺害恆劍長老的是誰?”伏劍說話毫無情麵,他白了一眼,撇過臉不去看他們,滿麵嫌棄。


    “恆劍長老的死不關我師傅的事!”司無眷狠厲道:“恆劍長老是我師傅的師傅,他將自身絕學盡數傳授,我師傅怎會忘恩負義做出那事,隻怕有心人陷害,獨獨陷害給了我師傅,哼,我倒覺得,那個人就是你們在坐的某人吧!”


    司無眷冷冷看著眾人,對於長輩她一向尊重,隻是,她更尊重自己的師傅,且不說是他們邀請司邢來的,沒有一點待客之道也就罷了,還出口傷人,說一些根本沒有也不可能有的事。


    這啟劍派的弟子一輩一輩傳著,便是新弟子都對司邢這般恐懼,他們到底是如何說談自己師傅的,司無眷越想就越氣。


    “你個黃毛丫頭,哪裏懂得,哼,真不愧是司邢大仙師調教的!”


    捏著拳頭,司無眷一咬牙,忍不住想再懟迴去,卻被司邢給攔住,她不解,看自家師傅的樣子,她又憋屈地忍了,北玄站在她的一旁,附耳說了幾句,她才平息下怒火來。


    可那趙賢就沒這好脾氣了,一向當司邢是自己摯友,又見場麵如此,他上前一步,又懟出了聲來:“說得好笑,我看,無眷小丫頭說得定然是真的,要不然,這會總有人狗急跳牆了?”


    “你!”伏劍被氣得站起,他指著趙賢全身氣得發抖,張口結舌也不過如此,畢竟,這會兒有許多啟劍派的小輩們在,可都看著,他又怎會讓自己丟了臉。


    “好了,你也少說兩句!”聽得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眾人看去,來人白發蒼蒼,身形消瘦,卻是步伐輕浮,走得有勁,此人正是凝劍長老,最年長的長老,明珊珊的師傅了。


    同為長老,伏劍卻比凝劍小了三十栽,論及輩分,伏劍自然是要聽話行禮的,果然,當凝劍說完那話,伏劍就安靜下來了。


    見了眾人,凝劍長老沒有坐下,他看了看司邢,道:“明日我派大考,希望司邢仙師能夠去看上一看……”


    因著蠻荒一事,啟劍派可謂丟盡了臉,因此便想到六年前恆劍說過,他們的劍法不夠精,若是蹭著司邢在,他也好從中問上一些,倘若司邢念及啟劍派舊情,給出修改過的完整劍譜,那更是再好不過。


    看出他們打的什麽算盤,司無眷輕嗤一笑,拉了拉司邢,不等司邢答話,司無眷開口道:“我精通那個劍譜,倒不如,由我來代替師傅好好為他們看看?”


    凝劍訕訕笑著,看出司邢不願的表情,他無奈,道:“既然司邢仙師的徒弟願意給那些小輩說道,那……就麻煩司小仙師了。”


    司無眷嘴角上揚,一掃眾人,目光停留在了那個曾與自己發難切磋的劉義昇身上,她暗下目光,想他之前對自己一招一招地狠狠攻來,她道:“在坐的,都要比試?”


    “嗯,是的……”


    司無眷一笑,道:“那,比如由我與你們啟劍派的一個弟子相互切磋,親自教教,這樣更好評判評判,豈不更好?”


    不遠處,劉義昇抱著自己的劍冷哼,他脾性不好,但想曾與自己比試還輸得這麽慘的黃毛丫頭好似要向自己再發起切磋,他心裏又多了一絲激動。


    “凝劍長老,不如,便由我來與司無眷仙師比試吧,論及輩分,我與這位無眷小仙師應是同輩了,這相互比試切磋,也公平。”


    頓時間,堂廳內議論紛紛,聽得清的,便是說那劉義昇作為伏劍長老的徒弟之一,得了親傳,實力不容小覷,算得他們師兄中的佼佼者了,而司無眷,雖與劉義昇為同輩,可修煉年紀與本來年紀卻是與他小上十幾歲,又如何能勝,能教。


    司無眷勾起嘴角,冷笑著看去,隻覺隱去的天芒不斷顫懂,似在興奮,不等那凝劍同意與否,隻怕自家師傅又擔心自己不給自己去,她忙道:“好!”


    司邢不可思議看著司無眷,他想狠狠敲一下她,可,到底是心疼,他這徒弟護短,看他們如此對待自己,她又怎忍得住,歎息一聲,他便沒有再說話。


    趙賢得意,想著司無眷對付魔蛾都輕而易舉,對付個啟劍派的人也不是難事,更能削削他們的銳氣,他喝道:“無眷小丫頭,好好教教這些無知的小娃娃!”


    看那些人聽了這話卻無可奈何的模樣,敢怒不敢言,便是如此了……


    一旁,明珊珊抱著雙臂笑著,倒是無所謂,北玄看向司無眷,對司無眷,他的信任一點不少。


    終於談完,司邢等人也沒讓別人帶路去什麽客房住,他由司無眷攙扶,一步步,緩緩地,沉重地向著一個方向走去,北玄和趙賢離得遠,就這麽遠遠看著……


    恆劍居……


    裏麵的血跡和雜亂早已被打掃清理得幹幹淨淨,隻是後來,再沒人來過這裏,這裏就荒廢了,無論是哪,時隔六年,此刻也都積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來到一個院子,這裏比較寬敞,中間沒有過多擺設,此番空蕩蕩的,這裏的一些東西,自然是被搬走了的,司邢停下腳步,怔怔看著前方,他時而笑,時而眼角含淚,半許,司邢才緩緩開口:“無眷,這裏,便是你師公曾經教為師的地方……”


    司無眷心中觸動,她巡聲看去,腦海中想象著那副場麵,正這時,身旁司邢又道:“可,也是你師公死去的地方……”看向司邢,他臉上的哀傷一層一層浮現,難以想象,自己最尊敬最親切的師傅死在懷裏是什麽感受,恐怕,會哭得心髒抽痛難忍吧,她不敢想,也不願想,她隻想變得更強,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師傅,我一定找出兇手,為師公報仇,為師傅洗刷那子虛烏有的罪名!”司無眷認真道,司邢沒有迴話,他,也是希望這樣的。


    晚間,司無眷便與北玄又悄悄來到了這裏,這裏的一切都被灰塵蓋去,掩下了曾經的哀慟。


    “這裏被清理得很幹淨,雖然找不出什麽線索了,但,也能看出,是個能輕易出入啟劍派各處的人了,以那時的情況來看,能力強悍,下手狠毒,能夠殺害恆劍長老的人,在啟劍派不算多。”北玄淡淡說道。


    這話便是,殺害恆劍的人,是啟劍派如今的某個長老,亦或是某個師者了。


    “哼,真可笑,他們賊喊捉賊,嫁禍師傅,待查出證據,我一定要他們好好還我師傅一個公道!”司無眷氣了一天,與司邢又傷感了一天,這會兒忍到現在,她心裏直癢癢。


    北玄將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將頭湊近,靜靜看著她,他笑著,就這麽看著北玄,司無眷的怒火才又平息下半許來,北玄道:“六年,該有的證據都該被抹去了,你要怎麽查?”


    司無眷最為機靈,這找出兇手,自然不能以平常手段來了,他們今日大多數人都暴躁,而那幾個長輩裏,最是坐不住的就是伏劍了,可,究竟是不是他,都得找個機會試探一番才可。


    “我們去那邊看看!”指了個方向,見著不遠處的廊宇清幽冷淡,她不覺間,就想過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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