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宋辭晚。”


    那一日,天空中傳來這樣的對話。


    城隍娘娘驚奇說:“仙子不是天驕宋昭?”


    “宋昭為本名,辭晚為字號,宋昭,宋辭晚,皆是我。”


    ……


    白鵝振翅鳴叫,悠長的鵝鳴劃破天際,載著鵝背上的少女飛遠了,隻在這座偏僻的小城中留下了一個天驕的傳說。


    眾道兵打掃完城池,亦齊刷刷飛行離去。


    城門口親曆蟲災的人群中爆發出震天的唿喊,種種議論聲如同潮水翻湧。


    “是宋天驕!果然是宋天驕!我就說,這又是帶著白鵝靈獸,又是這般厲害的,除了宋天驕,還能有誰?”


    “宋天驕有段時間沒有在九州現身了,如今一現身便做大事,果然不愧是天驕!”


    “我等原來是被天驕所救,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三十年後,我再與兒孫說起今日,兒孫都要羨慕他們家父祖,哈哈哈……”


    興奮的人群中,偶爾也有不諧之聲,卻是悲觀道:“哪還有什麽三十年後?嗬嗬,人妖兩族都開戰了,等著吧,這世道,今日僥幸得救,再來一次妖災,咱們可就未必還有這般好運了!”


    這等悲觀言語,立時便引來大片沉默。


    沉默是會傳染的,悲觀亦是如此。


    城門口的沸騰止息了,人群中不知道多出了多少道歎氣聲。


    縣衙,堂前的杜懷寧聽到了天空中遠遠傳蕩的“宋昭”之名,倒是並不驚訝。


    他早就猜想出來了,帶著白鵝的天驕原來是宋昭,這很正常不是麽?


    但是杜懷寧另有一重憂慮:“宋天驕,陛下曾經傳召她,她卻並未應召,此乃抗旨之舉,但願……”


    但願什麽呢?


    是但願宋辭晚及時去往京城,給皇帝一個麵子,圓了這一個天子召見的名頭?還是但願宋辭晚即便明晃晃抗旨,也能全身而退?


    棲霞城上空的風雨雖然短暫停止了,但是九州的風雨卻是愈演愈烈,難見止息之日。


    尤其是,這位宋天驕還有心赴廣陵!


    此外,宋天驕這起死迴生之技,與另一位鼎鼎有名的天驕星瀾的成名絕技看起來十分相似。


    杜懷寧不知道二位有什麽聯係,但總有些擔憂。


    他很快吩咐:“孫嬤嬤,你收拾東西,我會指派人手,書寫幻文,你與小姐帶上,即刻啟程迴歸蕪縣。”


    蕪縣,是他的老家!


    杜小姐一呆,驚道:“爹!”


    杜懷寧擺擺手,隻說:“爹爹與宋天驕有約定,必要留在棲霞城,全力治民,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非常忙碌,也沒有時間照管你……”


    “不!”杜小姐打斷了父親的話,揚起小臉說,“爹爹你不要欺我年小便拿話哄我,我知道妖族要入侵,天下要有大變,你覺得你身邊很危險,擔心自己護不住我!


    但是阿娘已經去世了,這世上隻有你對我最好。如果連你都護不住我,還有誰能護住我?我不走!”


    小姑娘的話居然十分有道理,杜懷寧怔了一下,隨即苦笑。


    他要孩子走,哪裏是擔心什麽天下大亂?


    他其實主要是擔心上頭直接下旨對他治罪,他是抱有必死的決心,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但孩子還小,他私心裏實在不想牽連她。


    但最後,杜懷寧還是答應了,不將杜小姐送走。


    他於是又將目光看向了候在一旁的衙役與書吏們……


    縣衙中的後事,不必細表。


    宋辭晚乘鵝離開後,卻並沒有一口氣直飛允王府,而是在棲霞城郊十裏之外稍微停留了片刻。


    那道旁的叢林中,老苟手中揮舞著一片鮮亮亮的紅巾子,在那林子裏大喊大叫:“宋天驕留步!宋天驕留步!”


    這喊聲直衝耳膜,宋辭晚想不聽見都不行。


    她到底還是叫大白鵝降下了雲頭,白鵝雙翅一收,俯衝而下,頃刻刮起一陣狂風,將林子裏的枯枝敗葉吹得四散飛舞。


    老苟連忙拍開打在自己麵前的一堆爛樹葉子,噗噗噗地咳嗽了一陣。


    大白鵝“亢亢亢”地笑,得意地唿扇翅膀,昂首挺胸。


    老苟:……


    要命,惹不起它!


    他轉頭對宋辭晚陪笑道:“宋天驕,這個……小老兒我啊,還有一個重要的消息要告訴宋天驕。”


    宋辭晚點點頭道:“老伯請說。”言語仍然很客氣,絲毫沒有天驕的高高在上。


    老苟都給感動了,看吧,什麽是風度?這就是風度!


    老苟連忙說:“敢問仙子今日所施展之道法,可是那傳說中的天罡道術,唿風喚雨?”


    宋辭晚目光微動,應道:“的確是唿風喚雨。”


    老苟說:“十一年前,蒼靈郡平瀾城郊,曾有三座秘境出世,有一位從上頭來的貴人便死在其中一座秘境中。當時同入秘境的高手寥寥可數,比較顯眼的一是杜星橫杜天驕,一是葉靈官弟子季清秋,還有一位在江湖上雖無名號,當時卻有一手道法唿風喚雨,顯得十分厲害!”


    好得很,老苟說出了宋辭晚隱藏多年的一個秘密!


    不愧是奇貨閣弟子,他知道得太多了。


    宋辭晚卻不急,反而笑問:“老伯,我一直很好奇,所謂貴人。究竟是怎樣一個貴?”


    她什麽都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這幾乎就是在變相承認,是她殺了當年那個貴人,是她殺了二公子。


    是啊,當年之事一直記掛在宋辭晚心上,她從未忘卻!


    隻是從前,她需要刻意隱藏身份,隱藏痕跡。


    而如今日,她有許許多多頂級的道法可以施展,卻偏偏選擇了唿風喚雨,這自然不是她突然疏忽大意。


    她這樣做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是故意的,她想引蛇出洞!


    豈有千日防賊?


    宋辭晚如今要快意恩仇。


    她看著老苟,老苟咽了咽口水,說:“咱們大周,民間有不成文的規定,人妖不許通婚。但是咱們頭頂上的那位,卻偏愛妖女。”


    說到偏愛妖女四字時,老苟刻意壓低了聲音。


    他露出了極為緊張的神色,宋辭晚便輕輕彈指,揮灑出一個“鎮”字訣,一個“禁”字訣,一個“空”字訣。


    四周空氣被封禁,保管他們的談話水潑不進,風傳不出。


    老苟一口氣道:“那位在京師東郊蟄龍山有座行宮,行宮中搜羅各族公主,若有誕育子嗣,不計大周排名,皆以行宮身份論長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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