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仁傑抓住了陶青談話中的漏洞,他還有個疑問沒有解開,國際刑警既然知道他不是殺害潘雲的兇手,為什麽在他走投無路時才出手相救?作為一個久負盛名具有正義感的警察組織,手段似乎有些陰暗。

    “以後找機會再告訴你”,陶青沒有解釋,他的語氣軟化了一些,“原則上我不同意你找人保護兩個孩子,如果你要堅持,必須保證你不會暴露。”

    “我保證。”

    胡仁傑掛上電話,他在打電話之前就想到了南城檢察院檢察長趙辛,陶青的解釋和胡仁傑猜測的一樣,在孩子們沒有遇到危險之前,組織上不會冒險派人進行保護,人派的越多,行動暴露的可能性越大。

    “可是,怎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讓趙辛保護兩個孩子?還有,什麽時候告訴孩子們父親去世的消息?”胡仁傑看著兩個孩子,小雷把一大塊披薩放進佳佳的盤子裏,佳佳則把一塊牛肉用叉子送進哥哥的口中,看見兄妹二人的溫馨與甜蜜,胡仁傑把邱智的死訊又暫時向後壓了壓。

    胡仁傑領著兩個孩子走在南城的街道上,不知不覺他竟然走到了趙辛家樓下的小花園,此刻晚飯時間剛過,沒有人出來遛彎。小雷看見胡仁傑望著四樓亮燈的窗戶,不解的問道:“胡叔叔,我們不迴家嗎?”

    “噓”,佳佳把食指放在唇邊,“叔叔在看心上人呢。”

    “胡說。”小雷彎起食指輕輕敲了敲佳佳的額頭。

    “討厭。”

    佳佳用力拍打小雷的後背,小雷則哈她的胳肢窩,兩個人嬉笑著鬧成一團。

    “你們的父親死了。”

    小雷和佳佳還在嬉鬧,楞了幾秒鍾,小雷先反應過來,走到胡仁傑身前,“胡叔叔,你說什麽?”小雷說話時,佳佳跟在他的身後,眼睛裏已經有淚光閃動,一個關於父親死亡的玩笑也會讓佳佳受不了,更何況事實真的出現?胡仁傑幾乎要放棄,但他語氣很凝重的繼續說了一句,“你們的父親死了,就在今天下午。”

    胡仁傑看見佳佳的身體在抽搐,粉色的臉變成灰白色,眼睛木然的隻知道流淚,也許她還想說些什麽,不過喉嚨裏像塞了鉛,沉沉的哽住咽喉,壓得她喘不過氣。

    “喊出來或許好些。”胡仁傑把佳佳抱在懷裏,可佳佳仍舊無法唿吸,胡仁傑有些擔心,他想再不行要用力拍打佳佳的後背,很多人悲傷過度導致暈厥,就因為氣堵在咽喉上下不得。

    相對佳佳,小雷要冷靜很多,他至少還能說話,圓圓的眼睛裏的淚水卻不比佳佳少,“胡叔叔,爸爸怎麽死的?”

    “還不好說,你知道你的父親做什麽嗎?”

    小雷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們現在也很危險,叔叔希望你們能到一個長輩家裏躲一躲。”胡仁傑說話時,眼看見佳佳要暈厥,他伸出手用空心巴掌拍打佳佳的後背,三次之後,佳佳“哇”的哭出聲來。

    小雷和胡仁傑一道安慰佳佳,小區花園裏漸漸出現晚上鍛煉的老人和孩子,再留在這裏不合適,胡仁傑一手摟著一個孩子走到趙辛家樓下。他彎下腰對小雷說道:“四樓有位叔叔,他是檢察院的院長,你們先住在他家裏。等叔叔辦完事,會安排你們和母親一起生活。”

    佳佳一直在哭,小雷像個男子漢似的摟住妹妹,“別哭了,佳佳……”

    胡仁傑看著小雷堅強的表情,想起自己受到的磨難,相信小雷將來一定會出為出色的男人。

    “你們上去之後,說一位叫歐陽焉的叔叔讓你們去的,其他的話不要說,也不要說你們父親的事情。”胡仁傑叮囑道:“更不要提起我,小雷你剛剛做的很好。”

    小雷點點頭,理解胡仁傑說他做的很好,是指沒有暴露父親工作的事情。兩個孩子上樓之後,胡仁傑在趙辛家樓下等了很久,直到趙辛家的燈完全熄滅,胡仁傑確認趙辛收留了他們才迴到賓館。

    胡仁傑走進房間,門口設計的機關還在,不過他下意識的覺得房間裏有人,至少有人來過,房間上午已經打掃過,是誰?他從公文包裏取出“沙漠之鷹”,沉重的槍把握在手上,胡仁傑覺得任何危險都可以平安度過,這把槍是陶青送給他的禮物,在刑警隊他一直夢想著可以抱著它睡覺。

    客房的燈被打開,胡仁傑的槍口不斷對準可能藏有潛入者的角落,浴室,壁櫥,陽台,當他檢查完床鋪下方之後,他看見床頭櫃,擺放手機的地方有一封信。他打開信封,裏麵放著一隻袖珍耳麥,他把耳麥倒在手心查看,這是德國產最新型號的耳麥,內置無線接收器,可以接收五十公裏範圍內的通話訊號。

    胡仁傑把耳麥放在耳中,很快,他的耳朵裏傳來低沉的聲音。

    “手槍不錯。”胡仁傑認識他的聲音,在邱智的房間裏聽過。

    “謝謝。”胡仁傑在對空氣講話,實際上他明白,房間的某個角度裝上了邱智所說的含有納米技術,肉眼不可及的竊聽器。

    “可惜你的手槍不能殺看不見的人。”

    說話的男子有些調侃的味道,這讓胡仁傑很不舒服,想起那兩名孤苦伶仃的孩子,他舉起手槍對準陽台,用略帶威脅的語氣說道:“普通手槍不可以,裝有信號跟蹤器的子彈可以。”

    “哦。”男子的聲音略帶緊張,胡仁傑達到恐嚇的目的,把手槍插在腰上,用西服蓋住,同時用輕蔑的語氣說道:“我不想殺你。”

    男子覺察到自己上當了,處於優勢的他有些尷尬,“為什麽?因為你的子彈不會拐彎?”

    “我想當麵把子彈射進你的心髒。”

    “你做不到。”

    “我可以”

    “想把子彈射進我的心髒,你要做的,首先是看見我的臉。”

    “我看見了。”

    胡仁傑先麵對著陽台說話,接著他走到床邊坐下,看著置有床頭櫃的一麵牆發呆,男子沒有說話,更加深了胡仁傑的懷疑。他忽然拔出手槍對準那麵牆,手扣在扳機上,“子彈不會拐彎,但相信我,沙漠之鷹的子彈可以穿過厚度20厘米的混凝土牆體,而你麵前的是一堵輕質隔牆,阻擊力不到混凝土牆體的千分之一。”

    “你很聰明。”男子再次開口,不過聲音是從胡仁傑的對麵傳出來。

    胡仁傑把耳麥扔在地上,槍口所指的地方,從牆裏鑽出一位穿著黑夾克的中年男子。當然,男子不會靈異小說上寫的穿牆術,牆上有機關,輕質隔牆可以像平移門一樣開合,男子走到胡仁傑的對麵,牆再次合上,分開的地方嚴絲合縫,看不出任何痕跡。

    男子在房間裏仍然戴著眼睛,頭發卷曲著向後,鼻梁很高,上唇較厚,他的打扮的很像貓王,氣質也像。胡仁傑把耳麥扔在地上,踏上一隻腳,他的腳離開之後,耳麥像隻被碾死的昆蟲黏在臥室的短毛地毯上。

    “告訴我,你怎麽發現牆可以打開?”男子雖然戴著墨鏡,但胡仁傑能夠看出他鏡片後驚訝的眼睛。

    “你的詭計早在一年之前就應該被人識破。”

    男子看著他,很愜意的坐在臥室的椅子上,雙腿上下交叉,蹺起了二郎腿。他在嘴裏放了一根香煙,點燃之後,臥室裏彌漫著煙味。

    “一年之前?一年之前你去過刑警隊?”

    胡仁傑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對方在試探,不能在第一迴合就敗下陣來。

    “想要進入刑警隊的係統,相信不是很難的技術。”胡仁傑靠在陽台上,看著墨鏡男子的側臉,他的雙臂抱在胸前,手槍槍口向下隨意的握在手上,即使如此,他也有把握在零點零七秒之內擊中兩米外墨鏡男子的胸口。“你是誰?”墨鏡男問道。

    “很重要嗎?你怎麽不繼續問我,怎麽識破你藏身的地點?”

    “假如你研究了一年前的案子,很容易聯想到,任何牆都可以變成一扇門。”

    墨鏡男子的話,基本上肯定了胡仁傑的推測,一年前在刑警隊地下室的停屍間裏有同樣一扇可以開合的門,有了這扇門,想取走或放置屍體太簡單不過。

    昨天,胡仁傑的手機在刑警隊的休息室忽然失蹤,他當時在想會不會有人藏在房間的牆壁裏?耿哲關於穿牆術的介紹,更讓胡仁傑茅塞頓開,房間也可以看成一隻櫃子,牆壁為什麽不可以像櫃門似的活動?

    取走手機的人,等於弄巧成拙,讓胡仁傑找到了一直無法破解的難題。這道題的答案看上去很簡單,或許找到答案的人都會覺得臉紅,原來是這樣,牆可以活動而已,但習慣於用右腦思考的人,要跳出思維的局限,其實非常難。好像有人隨口問“什麽布剪不斷”?你會按部就班的去想生活中可以見到的“布料”,棉布,紗布,麻布……有關布的畫麵不斷出現,不斷被否定,始終無法得到答案,而一旦跳出概念中關於“布料”的框子,馬上豁然開朗,哦,布,瀑布算不算布?

    胡仁傑當年還受到了誤導,假如屍體失而複得,不是掛在牆上,也許胡仁傑會想到,有人可以用其它的方式進出停屍間,可偏偏屍體被損毀,還掛在牆上,胡仁傑由此把研究重心放在了損壞屍體的人身上。胡仁傑想到一個詞,障眼法,被毀的屍體也是障眼法之一,以此來轉移他的視線。

    墨鏡男子看著胡仁傑,好像老朋友似的說道:“在想什麽?”

    “我在想一年前刑警隊毀壞的那具屍體,他身後的那堵牆裏藏著誰?”胡仁傑說到最後,死死盯住墨鏡男子,好像在說,“你的可能性最大。”

    “我那時候不在南城。”墨鏡男子沒有必要撒謊,官方宣布毀屍案已經結案,何況閑聊似的談話,即使對方承認,也不足以作為定罪的證件。

    “那個人你認識嗎?是刑警隊的什麽人?”

    墨鏡男子沒有再迴答他的問題,他看著胡仁傑的手槍,嘖嘖嘴,很欣賞的樣子。

    “好槍。”

    胡仁傑點點頭,“的確不錯。”

    “我做夢都想要一把。”

    “我也是。”胡仁傑說道。

    在槍的愛好上,胡仁傑和墨鏡男達成了一致,但墨鏡男下麵的話又挑起了事端。

    “你信嗎?再過十分鍾,你會把槍送給我。”墨鏡男說的很有把握,胡仁傑自然不能輸在氣勢上。

    “再過十分鍾是不是太久了,你信不信,再過一分鍾,槍口會頂在你的墨鏡上,或者再過幾秒,子彈會從你的眼睛進入,穿過頭骨,帶著你的腦漿射進那麵會移動的牆。”胡仁傑口氣像一個十足的殺手,他痛恨墨鏡男,因為邱智的死,因為兩名失去父親的無辜的孩子。

    “我不信。”

    “是嗎?”胡仁傑緩緩抬起手腕,槍口移動到墨鏡男的左眼。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說,子彈可能會穿過那堵牆。”

    胡仁傑冷冷的說道,“你的笑話並不可笑。”

    “我說的不是笑話。”墨鏡男很認真的站起來,胡仁傑的槍口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目標始終在他的左眼。

    墨鏡男沒有再動,他舉起雙手,好像認輸了,胡仁傑覺得他認輸有些太早,或者墨鏡男根本就贏了。隻見墨鏡男舉起的右手食指戳戳胡仁傑的身後,他沒有迴頭,墨鏡男的黑色鏡片裏反射出三個人的影像。

    “小雷和佳佳”,胡仁傑的心咯噔在往下沉,難怪墨鏡男這麽有把握,原來他抓住了邱智的一雙兒女,趙辛呢,他們把趙辛怎麽樣?

    胡仁傑拿槍的手慢慢垂下,他轉過身,兩個孩子安靜的看著他,佳佳已經不哭了,淚痕卻掛在麵頰,小雷咬牙站在妹妹的身邊,目光也不像和自己分手時那麽堅定。

    第三個人讓胡仁傑有些意外,他大約五十歲,頭發稀鬆,長著一張掛滿肥肉的臉,眼睛像整塊的豬肉被刀切開一條口子,僅僅是縫,看不見眼珠,他的鼻尖發紅長著粉刺,肯定是長期酗酒的結果,他微微張開的嘴裏也有酒味,隔著五六米也能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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