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華還在瑟瑟發抖,或許為老鷹的死難過,又或許還沉浸於死裏逃生後的恐懼。

    “走了。”歐陽焉拉著她的手,繼續向邊城方向走。

    畢華被他拉起來,好像木偶。兩個人在雪中走了一個小時,畢華開始活躍,額頭也滲出汗珠,身體的活躍也帶動了思維的活動,畢華詳細詢問了剛剛暴風雪中老鷹救助自己的詳情。歐陽焉一五一十的敘述,畢華聽完,也禁不住流下幾滴眼淚。

    “他是好人。”

    “好壞隻在一念之間。”歐陽焉想起南城變質的警察,他們何嚐不是在一念之間,由正義的維護者,走到正義的對立麵?

    畢華沉默了。

    歐陽焉沒有打擾她對救命恩人的默哀,過了十餘分鍾,歐陽焉打開水壺,倒了一杯水遞給畢華。

    畢華喝了,把壺蓋還給歐陽焉,“謝謝。”

    歐陽焉沒有說話,他看見畢華的臉色好了很多,兩腮又現出紅撲撲的蘋果的顏色。

    旅途在繼續。

    歐陽焉問畢華,“你是派出所的?”

    “恩。”

    “老王也是?”

    “是,他是我們所的副所長。”

    “那個羅延文呢?”

    “他不是,好像是省特警隊的小隊長。”

    “他槍法不錯。”

    “也許吧,我和他也隻在昨天見過。”

    畢華知無不言,經過生死的人,感情自然不一般。

    “其他人呢?”

    “有羅延文的下屬,也有我們所的。”

    “那個女同誌?”

    “你說古雅亭,她是所裏的,那兩個喬裝的黑大個是羅延文的手下。”

    “老王請他們幫忙,還是碰巧遇到。”

    “具體我不清楚,前天晚上綏芬河刑警隊的大隊長被特警隊抓了。羅延文帶隊,他暫時把刑警隊大隊長押在我們所,準備第二天押解省城。我是第二天上班時候接到通知,說12。22殺人案的疑犯在漠河,老王親自帶隊前往,羅延文也開車跟著。老王說他到漠河辦事,順便幫我們抓人。”

    歐陽焉心生疑問,“難道這麽巧,施明也到了漠河,羅延文也到了,他們去漠河找什麽?難道失蹤的婦女真的在漠河?”他沒有繼續詢問羅延文到漠河的目的,畢華是小警員相信她不會知道。

    “對了,我的朋友呢。”

    “哦,他和羅延文一道走的。”

    “離開漠河之前?”

    “對,具體去哪我也不清楚。”

    歐陽焉隱約覺得施明和羅延文早就相識,年紀相仿,警隊精英,棘手的失蹤案,也許他們同屬於一個行動分隊。讓歐陽焉生疑的還有最關鍵的地方,施明帶自己去的餐廳。抓捕他的警察早已就位,難道是巧合?歐陽焉不相信巧合,在他看來所有的巧合不過是預先精確的設計。

    有個疑問歐陽焉卻無法解釋,假設施明和羅延文相識,在餐廳設計抓捕他的目的是什麽?歐陽焉本來就在羈押室裏關著,既然要抓,直接提到綏芬河東風路派出所不就完了,搞那麽多花樣,唱一出戲,豈不大費周章?

    歐陽焉一路思考,不知不覺又走了半個小時,太陽雖然在天上掛著,但地麵的積雪仍然沒有半點融化的意思。畢華常常陷入浮雪,歐陽焉不時的把她從雪中抱出來,畢華每次被他抱在懷裏都忍不住想用嘴唇碰碰他,哪怕隻是麵頰。她還不知道,歐陽焉剛剛為了救她做了長時間的人工唿吸,歐陽焉怕她害羞,沒有說,要是說了,估計畢華的紅蘋果要熟透,掉在地上。

    畢華的羞澀並未讓歐陽焉對她的懷疑減輕多少,他越來越覺得身邊的年輕女性善於偽裝,從性格張揚的女警員,到楚楚可憐的乖乖女,再到羞人答答的懷春少女,整個過程太倉促。尤其畢華對自己的認識,從憎恨的冒火的眼神到現在的眼睛裏帶著春情,其中沒有發生重大的可以改變其看法的事件。

    歐陽焉忍了又忍,還是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出來,麵對一望無際的雪原,似乎坦誠一些,路途也會更加平坦。

    “畢華,你怎麽確定不是我殺了小紅和呂大爺的孫女?”

    “感覺。”

    歐陽焉聽到畢華的迴答,莫名的笑了,關於女人向歐陽焉提到“感覺”的話,他聽過很多次,就在半年前還有三個女人向她提起過,可惜一個悲慘的離世,一個在輪椅上艱難度日,一個失落的遠赴他鄉。不知道畢華的“感覺”會為她帶來什麽。

    “你相信感覺嗎?”

    “信。”

    “你錯了,小紅和小呂都是我殺的,本來我也想殺你,可是……”

    “可是什麽?”畢華聽到歐陽焉的話,沒有半分恐懼,她在笑,燦爛、天真。

    “剛剛老鷹在,我不方便下手,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歐陽焉忽然停下,從袖子裏拿出那把裁紙刀,畢華老老實實的站在他對麵,兩個人離的很近,在萬籟俱寂的雪原上近到可以聽見彼此的唿吸和心跳。

    歐陽焉打開裁紙刀,刀尖戳在畢華的衣服上,稍稍用力,她的羽絨衣就要被劃開。畢華睜大眼睛,努力控製住自己的笑意,歐陽焉的眼神越是冷酷越讓她有些憋不住想笑。

    “你真的不怕?”歐陽焉不是色魔,也許是很多女孩子也不會害怕,他的臉、他的眼神太正直,從中看不出絲毫的邪惡。

    畢華“噗哧”笑了出來,她出乎意料的抱住歐陽焉,在他的麵頰上吻了一下,也許她被自己的動作嚇到,臉羞的通紅,當然她還不忘解釋自己唐突,“女人都相信感覺。”

    歐陽焉繳械了,麵對女人他總是束手無策。

    “希望是真的。”他隻能無奈的安慰自己。

    插曲過後兩個人在雪地裏走了將近十個小時,中間休息過兩次,進食,喝水。走了這麽久,這麽艱苦,畢華卻絲毫沒有倦意,有時為了讓歐陽焉抱,她還故意跌倒在雪地裏。北方的天說黑就黑,毫無征兆,畢華再次倒在雪地,歐陽焉以為她在開玩笑,沒有理她。

    走了十來步,歐陽焉沒有聽到預期的畢華的唿救,他趕緊迴身,畢華已經不在,或者說已經消失。雪地上還留下畢華倒地時的身印,人卻不在,好像瞬間融化在雪地裏。

    “畢華,畢華……”,歐陽焉覺得事態嚴重,人在雪地裏失蹤,沒有食物,沒有燃料,今夜很難熬過去。雪原似乎吞噬了一切,包括歐陽焉的聲音,沒有迴應,連迴音都沒有。從遠處看,歐陽焉像個黑點矗立在雪地上,那麽渺小,渺小的好像沙漠上的一粒沙。

    歐陽焉後悔不該帶畢華去找邊城,在進入無人區之前,他就應該讓畢華離開,即使她不走,可以用刀逼她走。歐陽焉忽略了,當時還有老鷹在,老鷹不會放她走。

    黑暗籠罩,歐陽焉的腳步依舊,目前唯一的選擇,隻有找到邊城。找到小白,也許可以找到剛剛失蹤的畢華。一路上,他始終在思考失蹤的原因,失蹤的方式,苦於沒有線索,很多猜測都被自己否決。

    時間流逝,好像夜空偶爾擦過的流星,歐陽焉也看見了,沒想到冬季的北國也可看見流星,他聽說許願很靈,不相信命運的歐陽焉第一次停下腳步,默默的在心中祈禱。

    “嘭”,歐陽焉剛剛站定,願望一閃而過,他的身體重重跌進一個洞內。地麵十分鬆軟,不然非摔個骨斷腰折不可,即使如此,歐陽焉的腰仍然摔得生痛,他咬咬牙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摸索洞頂,大約接近兩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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